蘇嬈趴在虛空看著他急於證明自己的背影。


    隻見他很快便召來一群凶獸,有魚身烏翼的嬴魚,有長著四隻耳朵的猴子長右,有人臉狼身的化蛇,還有九個腦袋的怪龍九嬰。


    它們三五成群,都是不同的妖族,尋常若是見麵準能打起來。


    但這回也不知道魔界給了它們什麽好處,竟然都能齊心協力,規規矩矩地跟在黑袍身後,興風作浪,騰雲布雨。


    黑袍讓它們往哪掀起狂風巨浪,它們就往哪使勁兒。


    而蘇嬈更清楚地看到,半空中,不止有黑袍帶著凶獸妖族在使壞,不遠處,還有其他魔物,指揮著其他同樣來自這四大妖族的水族凶獸,正在為禍人間。


    整座定九山,幾乎快要被洪水吞噬。


    但那火焰屏障堅不可摧,盡管洪水滾滾,翻天覆地,卻依舊衝不滅那道火牆。


    眼見最珍貴的遺跡就在麵前,卻怎麽都衝不進去,魔物們漸漸變得狂躁不安,揮動凶獸們的洪水攻勢也越來越猛。


    可不知為何,火焰屏障絲毫沒有減弱跡象,仍燒得旺盛無比。


    “這不可能。”黑影和其他魔物聚集在一起,隱隱能看出那些魔物聽命於他,都收起不可一世的氣焰,乖乖聽他說話,“遺跡中定然出現了什麽變動,不然以我們對灼日魔尊的了解,這些洪水足夠衝破屏障!”


    蘇嬈納了悶了,這黑袍難道還真是魔尊之一?實在太不像了。


    更何況,魔尊都親臨了,借了外力仍然連灼日魔尊的屏障都破不了的話,那到底是算魔尊太弱還是灼日魔尊太強?


    蘇嬈支著腦袋,繼續豎起耳朵聽他們在商議。


    “……會不會是有人獲得了傳承,可以掌控整座遺跡,對抗洪水?”一個尖嘴猴腮長著鱗片的魔物大膽發言。


    黑袍直接一團黑霧將它打得四五分裂,篤定的口氣告訴所有人,“進去的都是凡人修真者,他們絕不可能獲得魔尊的傳承。大家記住,灼日魔尊留下的所有東西,都是我們魔界的!”


    “是我們的!”


    “我們的!”


    剩餘魔物都舉起手裏的武器,振臂齊呼,氣勢洶洶,眼神裏多了一股勢在必行的狠勁兒。


    黑袍滿意點頭,正想離開,忽然想起虛空中的蘇嬈。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揮手送進去四隻沉浸在騰雲布雨中的凶獸,“看住她,別讓她跑了。”


    四隻凶獸頓時對蘇嬈張牙舞爪,露出鋒利無比的獠牙,一臉凶相。


    黑袍轉身,臨走前又留下一句——


    “她不能吃,更不能碰。否則,你們小心死得很慘。”


    這話讓四隻凶獸立馬露出忌憚的表情,都縮到虛空中的角落裏,死死盯住蘇嬈。


    但都還是那副惡狠狠的表情。


    蘇嬈不在意地看著它們,直到黑袍消失在視線遠方。


    她這才回頭,朝四隻凶獸露出非常友好而燦爛的笑容。


    蘇嬈伸出手,比了一個非常禮貌的手勢,這是凡人修真界常見的表達善意的問候。


    “你們好,我叫蘇嬈。”


    四隻凶獸繼續一齊沉默地保持著凶巴巴的表情,不過很明顯能看出來,它們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


    但它們正在拚命用凶狠和瞪眼來掩飾自己的迷茫和意外。


    這個女人居然和它們打招呼?


    它們都是凡人界的凶獸,凡人見到它們便嚇得屁滾尿流,尖叫逃竄,修真者見到它們就喊打喊殺,想要取下它們身體的某些值錢的部位。


    它們從未見過,有人會和它們打招呼。


    “你們呢?你們叫什麽?有名字嗎?”


    她還問它們好奇怪的問題。


    名字……凶獸們從來都沒有自己的名字,它們之間隻有殺戮、繁衍或是擴張領地。


    世人見到它們,也隻會叫它們的族稱,嬴魚、長右、化蛇、九嬰。


    四隻凶獸陷入更深的迷茫與疑惑。


    蘇嬈很漂亮,笑起來更是,像燦爛的光點亮眼前這片晦暗的虛空,所有冰雪都找到消融的意義。


    從沒有人這麽對它們笑過。


    四隻凶獸沒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它們怔了片刻,隨後不知是誰帶頭,開始齜牙咧嘴,渾身的毛發或是鱗片都豎起來,表達它們的抗拒還有警惕。


    它們被人類傷害得太多,祖輩、同伴,一個個血淋淋的例子橫在心頭。


    不會有人對它們笑的。一定是這個女人的厲害幻術。


    身為凶獸,從出生起就注定它們是凡人深惡痛絕的存在,是修真者群起而攻的目標。


    怎麽會有人和它們打招呼,對它們笑。


    “我這裏有星丸,你們要吃嗎?”


    還給它們好吃的。


    四隻凶獸眼饞卻克製地望向蘇嬈掌心,那兒躺著幾顆星辰形狀的丸子,散著淡淡的霞光。


    就像糖豆對凡人小孩的誘惑那樣,沒有任何妖獸可以抵抗星丸的香氣。


    蘇嬈得逞地勾勾唇角,看到這幾隻凶獸的樣子,就知道今日不會有什麽事了。


    她拋糖豆似的,給四隻凶獸都拋了一粒星丸過去,“相逢便是有緣。姐姐請你們吃星丸。”


    四隻凶獸迫不及待叼著飛過來的星丸,雖然它們長相凶猛,但心性卻是簡單,竟不懷疑蘇嬈有沒有在星丸裏麵做手腳,都張開大嘴嗷嗚一口吞了。


    咂巴著嘴裏的星丸,那股奇妙舒暢的味道在體內漫開,它們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姐姐?


    她明明連凶獸都不是,它們四個也來自不同妖族。


    她怎麽會自稱是它們的姐姐?


    她好奇怪。定然另有圖謀。


    四隻凶獸吃完星丸,又都縮回角落,隻是不再朝蘇嬈張牙舞爪,也不再露出凶相,幾雙大眼睛裏都流著幾抹複雜的神色。


    有時候,凶獸比凡人的思維更簡單,它們不會勾心鬥角,也沒有利益權衡。


    隻知道誰對它們好,它們便對誰好。


    雖不知眼前這個女人為什麽要對它們好,但她確確實實給了它們星丸吃。


    她在對它們好。


    蘇嬈在它們的目光中,又掏出幾顆星丸,“還想吃嗎?”


    四隻凶獸立刻站起來,眼巴巴地望著。


    對於凶獸們來說,星丸難求,因為這是需要修真者的靈力調製出來的。


    它們根本製不出來,但又喜歡吃。


    蘇嬈以前在合歡宮的山上,和小師弟也是這樣用星丸收服大黃的。


    比起大黃,這四隻凶獸實在太單純好騙。


    但蘇嬈這次卻沒有再給它們一起吃星丸,而是撚起一顆,故意拉長尾音道:“你們誰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就先給誰吃。”


    四隻凶獸後退兩步,對視一眼,都興致缺缺的重新趴回角落裏。


    果然,這個女人也不簡單,就是想用星丸從它們嘴裏套話而已。


    星丸好吃,可若是出賣族長的秘密,那就沒命吃星丸了。


    它們才不會上當。


    四隻凶獸腦袋東偏西倒,反正就是不看蘇嬈。


    蘇嬈也不在意,仍撚著那顆星丸,笑盈盈地問道:“誰能告訴我它叫什麽名字,就可以得到一顆星丸。”


    四隻凶獸皆是一愣。


    還是長右反應最快,兩個跳步到了蘇嬈跟前,奪過那顆星丸放進嘴裏。


    “……我沒有名字。”等吃完,它才回答。


    另外三隻凶獸眼睛瞪得極大,這也算答案?


    沒想到蘇嬈點點頭,又給了長右一顆星丸,“謝謝你第一個回答我的問題,這顆額外送給你。”


    長右也是一愣,接過來後,連角落都忘了回,直直站在蘇嬈身邊。


    其他三隻凶獸也都反應過來,都跑到蘇嬈麵前,說自己沒有名字,也都如願以償地拿到了三顆星丸。


    接著蘇嬈又問“那你們幾歲了?”“你們還有什麽想吃的?”“你們最喜歡吃什麽呢?”“你們平時喜歡做什麽?”之類的問題。


    星丸一顆顆地給,這玩意兒蘇嬈多的是。


    隻是凶獸們自己弄不來,但蘇嬈平時就愛鼓搗製作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這種其他修真者覺得做起來又麻煩又沒什麽大用處的星丸,她做起來輕鬆且快,一晚上能做這四隻凶獸一輩子都吃不完的星丸。


    而且她親手做的星丸格外好吃。


    四隻凶獸吃得忘乎所以,一開始還覺得,她的問題好簡單,也沒泄露什麽秘密,它們就痛快地吃,痛快地答。


    後來,被蘇嬈套話套得底褲都沒了還不自知,它們還傻乎乎地啃著星丸,以為自己沒說出什麽重要的信息。


    蘇嬈心滿意足地看著這四隻逐漸乖巧的凶獸,給它們每個取了新名字。


    嬴魚就叫魚魚,長右就叫右右,化蛇就叫蛇蛇,九嬰就叫九九。


    四隻凶獸更加高興傻了,從未擁有過名字的它們,第一次體驗到被人叫到名字的感覺。


    這個名字獨特、唯一,隻象征著它們,和它們族群裏任何一隻同類都沒有關係。


    四隻甚至不自覺對蘇嬈開始言聽計從,不知怎麽變成了她的跟班。


    蘇嬈說:“你們外麵還有不少同伴,它們喜歡吃星丸嗎?要不把它們也叫過來嚐嚐?”


    蘇嬈還說:“黑袍隻是不許我出這個虛空,你們可以。放心,我就待在裏麵不動。”


    它們相信了蘇嬈,蘇嬈也沒有辜負它們的信任。


    她真的沒有趁機逃出虛空,而是在虛空裂縫處,給每一隻過來蹭星丸的凶獸來了一波愛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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