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勳眸光沉沉。


    這幾日不知是怎麽了,一股邪氣無處可撒。


    他走了過去,從蘇吱吱的呼吸就能辨別出她根本沒有睡著。


    裝睡?


    不願意伺候他了?


    他都不曾喜新厭舊,她先厭他?


    是因為周生麽?


    沈勳的手抬起蘇吱吱的下巴,迫使她睜開眼來。


    蘇吱吱無可奈何,隻能裝作剛剛蘇醒的樣子,吱吱嗚嗚,“世子爺,奴婢……身子不舒服。”


    沈勳仿佛沒聽見,低下了頭去。


    蘇吱吱,“唔……”


    她的確不適,可又掙脫不開。


    片刻,沈勳睜開眼,看見蘇吱吱眼角濕潤,他嗓音低沉,“……不準哭!”


    蘇吱吱不想忍。


    可好像也沒有其他選擇。


    她撇過臉去,看著帳篷另一側重合的人影,光影支離破碎……


    這大抵就是她的命。


    她心想。


    帳篷外,周生今晚值守。


    他聽著動靜,站在夜風裏吹了許久……


    第十章


    蘇吱吱累極了。


    她不知自己是幾時睡著的。


    沈勳的體格駭人,每回都是一兩個時辰才能結束。


    她夢見自己在一間昏暗的屋子裏,左腳踝上鎖著一根鏈子,讓她無法從屋內逃脫。


    她試圖離開,擺脫眼前困境。


    哪怕腳踝上血肉淋漓,她也要嚐試著逃離。


    夢境中,忽然出現一道亮光,蘇吱吱趴俯在地麵上,她看著那道光,長長的人影倒立下來,她一抬眼,先是看見一雙□□白底的皂靴,再往上是男子的玄色錦袍下擺,鑲墨玉的腰封……繼續往上看,竟是沈勳那張清冷如玉的臉。


    沈勳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抬起蘇吱吱的下巴,威脅說:“你想往哪兒逃?嗯?是不是本世子對你太好了?這才讓你有力氣逃跑?”


    一言至此,沈勳突然拉起她腳踝上的鎖鏈,把她的一條腿懸掛在他臂彎,以絕對強/硬的姿/勢壓製她。


    啊——


    夢裏一聲慘叫。


    蘇吱吱猛然驚醒。


    她額頭都是薄汗,一雙大眼烏溜溜打轉,她正躺在營帳內,確切的說,是在沈勳的懷裏,他的臂膀結實堅硬,硌得慌。


    蘇吱吱緩緩側過臉,沈勳已經睡著。


    他二人身上都無衣裳,隻蓋了一件外袍。


    蘇吱吱想動彈,卻在這時,沈勳猛然睜開眼。


    蘇吱吱嚇了一跳,立刻閉上眼,裝鴕鳥。


    沒看見、沒看見、沒看見……


    沈勳,“……”


    又過了片刻,蘇吱吱沒有等來任何動靜,但她也不敢睜眼了,實在困乏,就這麽睡下去吧。


    她猜想,是不是因著自己總想著攢夠銀子,這才導致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裏也想離開?


    *


    京城,宸王府。


    已是深夜,宸王妃所居的上房卻是燈火通明。


    下人皆被屏退。


    雕壽桃紋絡的門扇緊閉,屋內一陣劈裏啪啦,是瓷器摔地的聲音。


    這種事,王府每隔一陣子就會發生一次,所有人都已見怪不怪。


    宸王放任王妃一番發泄,待屋內遍地狼藉,也沒什麽可砸的物件時,王妃終於消停,她發髻微微淩亂,氣喘不已,怒視著宸王,仿佛做錯事的人不是她。


    王妃美貌依舊,宸王中年儒雅,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今卻早已是怨偶。


    宸王深呼吸,閉了閉眼,胸膛起伏,“本王且問你,除了那幫江湖亡命徒,你還有沒有派出其他殺人去迫害天樂?!你知不知道,天樂這次回京途中還奉旨護送太子妃,一旦太子妃出現任何差池,東宮那邊不會放過天樂!”


    天樂是沈勳的字。


    王妃忽然笑了,但這笑意摻雜了太多苦澀與不甘。


    “天樂!天樂是我兒子的名字!他憑什麽也叫天樂?!沈晉平,你為何敢做不敢擔?!當年我兒病重,你把他帶出去京城醫治,可半年後你抱回來的孩子根本不是我兒!”


    即便才幾個月大的嬰兒,她也能認出自己的孩子。


    宸王愣了一下,頓了頓,然後又仿佛如釋重負,“看來,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就要殺了天樂?無論如何,他也喊了你二十年的母親呐!咱們的那個孩子他……他早沒了!天樂是無辜的,孩子病逝與天樂無關。你怎麽就那麽糊塗呢?”


    王妃豈會相信宸王的話?


    “沈晉平,那你說說看,那個野/種到底誰?”


    宸王已是有氣無力,“他也是孤苦的孩子,我見他可憐,就將他帶回來了,當初你我都是剛剛經曆喪子之痛,我的痛苦不比你少半分,我以為這個孩子能讓你心裏好受些,可不成想,這些年你……”


    宸王指著自己的結發妻子,怒其不爭,可又罵不出口。


    疼啊……


    他疼,所以,他也能體會妻子的疼。


    宸王揮袖,“我警告你,莫要再針對天樂了!若非我這次察覺到你的行徑,真不知你會犯多少大錯!”


    王妃搖頭。


    她一邊搖頭一邊哭笑,身子搖搖晃晃。


    “沈晉平,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那野/種指不定是你早就想帶入王府的!不然這些年,你也不會待他如親生!你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他愈發像你了!”


    宸王氣煞了,“你……”


    罷了罷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


    宸王揮袖,轉身之時,歎道:“你我鬧罅隙已久,本王這些年不曾納妾,宸王府僅你一人,你若是還不信本王,本王也毫無辦法了。總之,你不準再傷害天樂,否則……休怪本王不顧及夫妻之義!”


    隻有夫妻之義,再無感情可言了。


    宸王拂袖離開,王妃緩緩跪地,嚎啕大哭。


    夜很長,斷腸人隻能苦苦撐著。


    *


    車隊抵達京城這一日,蘇吱吱惶恐不安。


    她知道沈勳的身份,是宸王府世子爺。


    她從未來過京城,更別提踏足宸王府這種門第。王府主母是否能容下她,以及沈勳日後娶妻納妾,她又該何去何從,這些因素對她而言,皆是生死攸關之事。


    下馬車之前,蘇吱吱突然望向沈勳。


    沈勳抬眸,目光淡淡,“何事?”


    自那晚之後兩人再無親密過。


    沈勳從不屑於強/迫誰。


    他甚至想著,等回到王府,隨意打發了蘇吱吱在府上做雜役算了,她既不願意跟了自己,他何必勉強?


    蘇吱吱眨眨眼,小心翼翼開腔,“世子爺,倘若……倘若世子爺另尋他人,可否許奴婢一些盤纏,放奴婢一條生路?”


    沈勳,“……!!”還沒到王府,她這就想走?


    “不可!”


    “……”


    為何不可呢?


    世子爺不像是小氣的人呀……


    蘇吱吱努努嘴,不願意放棄,“世子爺,奴婢、奴婢無需太多銀兩,您再給我百兩就足矣。”她要求不高的。


    男人眸光清冷,一瞬也不瞬的看著麵前的小女子。


    第十一章


    要、要多了麽?


    蘇吱吱心裏沒底。


    她是再也不會去煙花柳巷之地了,除卻勾欄裏所學的技藝,她也不擅其他。


    況且,這個世道,女子想要拋頭露麵謀生實在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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