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的可憐屍體展現了五石散的藥性。


    而懂醫術的空空子也肯定,五石散它確實有一定的治療作用,但毒性更強,計量小時尚且不顯,待在身體積累時日久了,便會化為穿腸毒藥,是真正的慢性毒藥!


    “藥與毒一線之隔。”


    辛離離給無乙喂下解毒湯,用袖子給他擦了擦嘴,她沒參與兔子的實驗,有司馬佑安在她很放心的交給他,自己全身心照顧無乙。


    明明看上去她年紀比無乙還大,但論體貼照顧,她比之大人都要細心。


    她對無乙的自責在看著他一日日好轉時,終於放下心來,好在五石散是慢性毒藥,喝了解毒湯毒素被慢慢排了出來,不像後世的毒藥會影響人的神經中樞,讓人對其產生依賴,一但身體嚐到過毒藥帶給他的快感閾值,就再也戒不掉了。


    當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無乙終於恢複了對好吃的東西的食欲,點名讓辛離離給他做脆皮豆腐,辛離離自然是無所不應,一道脆皮豆腐而已,她還多做了些,給太史令吃。


    人隻要能吃下飯,便算是大好了,抱樸真道觀上下因為無乙吃了五石散的陰霾散去了。


    無人追究辛離離是怎麽認出五石散是毒藥的,司馬佑安將事情攬在了自己身上,隻是在謝爍過來詢問時,說自己近日有聽百姓詢問過五石散的事情,懂得煉丹的他,覺得五石散有些不對,將謝爍給搪塞了過去。


    不過看謝爍每日都要去看望無乙,順帶用眼神掃過辛離離的舉動,隻怕他心中是不信的。


    不管他信不信,辛離離這段日子時刻關注無乙情況,累得腦瓜子嗡嗡的,回了家就往床榻上一趴,睡了那叫一個昏天暗地,連袁依婉給她擦臉擦手都不知道。


    待她蘇醒,便從百姓口中得知一直閉觀的抱樸真道觀,要開觀了,已經許久沒有開壇做法的空空子要在抱樸真山門前做法,祈求上天庇佑


    他們要向世人揭露五石散的謊言,趁它尚未在百姓間流通,掐斷它的神藥之說。


    她目光中有細小的火焰,五石散這種東西,怎麽配得上神藥二字!


    做法那日,晴天萬裏,她被陳柏卓抱著趁著天色未亮,和興致勃勃的百姓搶占萬民登天梯最前排的位置。


    空空子一臉肅穆,抱樸真道觀的小道士也沒了往日的幼稚之氣,他們站在無虛道長和司馬佑安身後,同百姓們一道用敬仰的目光看著空空子在空地之上跳起祈求之舞。


    舞蹈大開大合,黃袖翩舞甩下陣陣破空之聲,全白的發隨著他動作的起伏飄散在半空之中,他的身形似虎、似狐、似鷹、似鳥、似人非人、似年老者、似繈褓嬰孩。


    這不是辛離離見過的任何一種舞蹈,它充滿了神性肅穆,寄托了百姓們最淳樸的願望——盼望老天憐憫,作物豐收。據說,在最遠古時期,這是祭祀之舞。


    在最後一個動作定格之時,狂風呼嘯,樹葉沙沙作響,陰雲轉瞬聚攏了上來,空空子睜開眼,無數百姓高呼。


    “今有空空子祭舞祈福,願諸位善士順遂圓滿。”


    百姓回禮,萬民齊喝:“謝過空空子道長。”


    空空子再言:“願諸位善士耳聰目明,不為虛假之物遮蓋所思、不貪汙一時享樂,清清白白而來、幹幹淨淨而去。”


    “老道尚有一句勸告,世間無神藥,有的隻是騙局。”


    仿佛是在照映他說的話,晴天落下閃電,細小又充滿了能量的銀白色鏈條在百姓們眼前閃過,驚呼之中,百姓齊跪,上天示警,無人不信。


    空空子板著一張臉在百姓的簇擁之下返回道觀,在回到房間那一刹那,他就骨頭酸軟攤在了特意給他坐的椅子上。


    渾身的仙氣散在了人世間,無虛道長給他揉著手臂,他十分開懷道:“你師父我跳得怎麽樣?你師弟的天象算得太準了,那閃電來的恰到好處。”


    無虛道長不言語,但眼裏充滿了信賴的幸福。


    抱樸真道觀空空子做法祈福,招來雨龍之事,被百姓們傳了出去,對空空子的道法深信不疑的百姓,將他說的每個字都背了下來。


    凡事直接告訴反而不如“猶抱琵琶半遮麵”來的引人注目,大街小巷隨處可見人們湊在一起深扒空空子話中之意。


    鑽研神秘到透而不透的話,豈不更顯得出本人學識。


    被陳柏卓安插在百姓中的人,適時提醒:“我知道了,空空子道長說的這是五石散啊!”


    尚且有人還不知曉五石散的人,立刻問上:“這是何物?”


    說話之人壓低聲音說道:“最近在世家大族中很流行的一種仙藥,據說吃了之後可以得見仙人,引得他們競相爭奪,這不正和空空子道長說的‘世間無神藥’對上了!”


    “你要這麽一說,還真是,那空空子道長說這五石散是騙局啊?他怎麽不明說。”


    “你不知道,這五石散可是白鶴觀觀主空純子煉製的,咱們空空子道長和白鶴觀的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能直接說人家的不是,好像嫉妒似的,隻能暗中提點咱們了。”


    說完,他神神秘秘小聲說:“據我家夫人二叔的弟媳的父親說,抱樸真道觀給兔子喂五石散了,你猜怎麽著,那些兔子全死了。”


    “嘶!這五石散哪是仙藥啊,分明是毒藥啊!”


    關於五石散真真假假的話傳了開來,早就已經喝上解毒湯藥的世家們,捂住胸口,他們還能再治治!


    或是親自去、或是派遣奴仆去,他們紛紛來到抱樸真道觀想詢問空空子道長事情的真相,卻見抱樸真道觀的小道長無甲,指揮著他的小師弟們正在坑裏焚燒兔子。


    無甲看著他們,努力維持著自己學習小師叔的冷淡表情,說道:“你們問的這些兔子都是吃了五石散的,小師叔說兔子有毒不能直接埋進土中,需要用火燒。”


    親眼見證這一幕的人,無不打了個寒顫。吃了五石散,連全屍都保存不了嗎?


    他們瑟縮的詢問關於五石散的事情,無甲據實已告,又請他們去尋空空子和空忱子,他們會比他說的更透徹。


    來者紛紛擺手,不用了不用了,他們要嚇破膽了。


    世家們聽到奴仆回來稟告的話,還沉迷在五石散魅力之下的郎君們,嘴上說著抱樸真道觀說的又不一定是真的,實則暗地裏叫人也去買解毒湯了。


    他們還想長生呢,萬沒想到五石散是催命的啊!


    對抱樸真道觀的信賴和沒有吃過幾天五石散尚未徹底產生依賴,讓吃過五石散的人紛紛將之戒掉了,五石散再也不是世家們宴席會拿出的珍貴之物了。


    世家們多沾親帶故,在京口縣生活的世家自然要將話帶到還在吃五石散的姻親家。


    自白鶴觀推出五石散,就一直奉為仙藥的世家,第一反應便是不信,隻得到姻親家的一句話:你們中毒頗深,盡早就醫,多吃解毒藥。


    他們再派人去京口縣打聽,這才探聽到五石散流入京口縣,第一時間就被抱樸真道觀給打假了,據說空空子警告世人之日,青天白日降下天雷閃電,欲要燒進天下五石散。


    手裏的五石散頓時就不香了,當第一個拒絕服用五石散的人出現,被其他人嘲笑,用抱樸真晴日降雷為說反駁之後,第二個、第三個不再吃的人慢慢增多了。


    耗巨資從白鶴觀那買了五石散的世家,在對白鶴觀的敬仰之意已經搖搖欲墜之時,終還是克製不住管想要他們性命的白鶴觀討要一個說法。


    剛親眼見證太史令返回洛陽,沒能得到他們一個眼神,本就慌張不已的空純子,又迎來了要退五石散的大批人。


    他的辯解在對方一句句“抱樸真道觀說你們的五石散是毒藥”、“兔子吃了都死了”、“你要害死我們嗎”之下潰不成軍。


    “空空子!”


    作者有話說:


    我寫完了,但是我忘記發上來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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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 空純子陰謀


    白鶴觀內, 來上香之人愈發少了,其信譽口碑在五石散被揭露是慢性毒藥時急轉直下,用瀑布墜落來形容一點不誇張。


    賺到的錢全都退了回去, 愚昧無知的百姓整日在道觀外哭嚎, 拽著自家餓死的家人非要說是因吃了五石散而亡的,讓白鶴觀賠命。


    有一就有二,其他人見狀,甚至拖了不知從哪個田野上撿的屍體拉到了白鶴觀門前。


    若是以前,相信道法的人們怎麽可能來白鶴觀鬧事,他們會主動幫助白鶴觀維持秩序, 可如今,白鶴觀空純子逼走了抱樸真道觀的空空子一事也被人們揭露了出來。


    空純子本人就時常斂財,世家們沒少被他訛詐, 白鶴觀山腳下的商街更不用說,每年的租金貴到腿軟,與抱樸真道觀一對比,更顯得空純子本人貪得無厭。


    如此行為之人, 如何談得上求道問仙的道士。


    牆倒眾人推, 人們不再信任空純子, 甚至覺得他愧對自己的祖師爺, 練出五石散,他是想讓大家一起給他賠命嗎?


    空純子宛如困獸一般, 幾天幾夜都未能闔上眸子, 一雙眼睛布滿血絲。


    五石散還沒通過太史令的手獻給陛下, 先一步出了事, 這條路斷了, 可遠在洛陽的桓家尚不知情, 他們若是知道未必能保他。


    至於他的舉薦,好在太史令的人已經走了,若是讓他們聽見了百姓的談論,隻怕是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


    他還可以用丹藥來威脅桓家將他塞進太史令。


    想通了之後的他,親自出門安撫那些百姓,更絕的是,他叫來了仵作,你們不是都說五石散是毒藥嗎?那來剖屍看看是不是中毒而死。


    然後他鄭重的向外宣布,煉製五石散的人不是他,他對五石散一事並不知情,是他的三個弟子夥同起來欺騙他。


    他們現在人就在抱樸真道觀,已經被看管起來了,待他們回來後,他定會嚴懲不貸,給大家一個交代!


    看透之人自然不會信他的說辭,但不少百姓猶猶豫豫,終是不打算在理,天下道觀多的是,何必非要吊在白鶴觀上,他們去隔壁縣城的抱樸真道觀!


    就在空純子認為事情已經平息下來,他終於能夠睡個好覺之時,他最信賴的大弟子慌慌張張跑進來,“師父,太史令使君還沒回洛陽,尚在抱樸真道觀!”


    手中的瓷杯再也拿不住,“啪”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他頭暈目眩,差點一口氣憋了過去。


    怎麽會?太史令明明都返回洛陽,怎麽會還有人沒有回去!


    “師父,怎麽辦?聽說抱樸真道觀用兔子驗五石散的時候,太史令使君就在場啊!”


    腦中的弦啪地斷了,空純子暈了過去,在暈過去前,他隻有一個念頭,隻要他們死了,那就死無對證了!


    被他們談論的焦點——謝爍翻身上了白馬,腰封勾勒出的勁瘦腰身在馬上更添一抹禁錮的魅力,金色絲帶垂落,他居高臨下的對馬旁送他的司馬佑安道:“空忱子道長,我在洛陽太史令等你。”


    這樣說著的他,眼裏卻全是對司馬佑安的認可,太史令願為他舉薦,哪怕他是個啞巴。


    陽光刺目,金光籠罩著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


    湊熱鬧的辛離離待人走後,方才歡呼一聲奔到司馬佑安身邊,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睜著圓溜溜的杏眼興奮問:“他什麽意思?太史令肯定會為你舉薦嗎?”


    司馬佑安輕輕點頭,不是太史令使君,也不是某個太史令的官員,而是太史令這個機構願意為他舉薦。


    “那我們是不是得做好去洛陽的準備了。”就要去洛陽了呀!辛離離舔舔嘴唇,在心裏計算現在回洛陽是不是最好的情形。


    目前桓之凡尚且幼小,沒有被家族舉薦入朝堂為官,劇情剛剛開啟一點點,小反派雖然不會說話很容易被人認出來,但是空忱子的光環身份能給他抵擋大不部分猜疑,且他隱瞞身份可以偷偷壯大,可行!


    她隨即垮下臉來,她們走了,抱樸真道觀的這些小道長們要怎麽辦啊。


    “不用擔憂我們,”空空子道長和藹的望著司馬佑安,“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道觀如今已有經濟來源,餓不死也凍不著。”


    辛離離為這溫馨的一幕捂住臉頰,同時在心裏嘀咕,就是這樣才放心不下你們,你們沒一個擅長理財賺錢啊!


    說是要走,也要等太史令舉薦通過後給司馬佑安明信才可以,這期間便靜靜等待,同時為抱樸真道觀安排後續生活即可。


    日子仿佛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辛離離追著她從母屁股後麵詢問家中如今有多少錢財,期待著見證洛陽古都,袁依婉忙著開鋪子兌店,陳柏卓則愁得頭發一把一把掉。


    她們全家若要動身前往洛陽,他勢必也跟隨,但即使缺失了記憶,心中對洛陽的警惕也半分不少,他抗拒回到洛陽,好似那裏有什麽洪水猛獸。


    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


    在謝爍等人返回洛陽之後,他們將關著的慧言三人也放了出去,本來也沾染上五石散的慧輝,被他們一碗碗解毒湯喂下去,終是不再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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