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在他們跑走後,慧言不禁出聲又叫住了他們,他道:“有空也去你們小師叔那轉轉,他的年紀同你們相仿,也帶著他玩玩。”


    無甲和無乙臉頰抽搐,實在想象不到小師叔和他們一起玩耍的場景,抱著手臂搖搖頭,兩個去尋空空子和無虛道長。


    眼見他們走出房門,慧言這才去了廚房,他如同一隻在搗騰香油的老鼠,將廚房中的水搬了不少到自己房間中,又將自己的被褥浸濕,放在了房門口。


    他歎了口氣,如同中年不得誌的郎君一樣坐在蒲團上,一幕幕的片段徜徉在腦海中,回想自己的一生,他從送別空空子出白鶴觀起就走錯了路啊。


    最後的這段日子,他也想為了自己的心而活,申時一到,燭台傾倒,火苗燃燒,他回到了床榻之上打坐,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


    火舌在案幾上起舞,慢慢擴大到蒲團上,一瞬間就將蒲團點著了,火勢頓時朝半空中長高上竄。


    以案幾為起點,它向四麵八方張牙舞爪,木質材料成了它的養料,它擴張的速度從攀爬變為了飛躍,空氣中滿是被燒灼的臭味,慧言如同未能聞到。


    濃鬱的黑煙熏人,他緩緩倒了自己的床榻之上。


    他想到了天象、想到了用借口讓小道長下山、想到了讓無甲和無乙帶空空子他們出房門,這樣看見火舌,他們有足夠的時間逃走,但他就是沒有想到,整座抱樸真道觀都是取材於山林間製造而成的。


    也就是說,抱樸真道觀都是可燃材料。


    他擋在門前的浸水被褥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直接就被火舌吞噬了,幾乎轉瞬間它們就破門而出,又牽連到了旁邊的屋子,就連屋頂上都燒著了火。


    在門外曬太陽的無甲眼尖的瞧見了道觀升起的濃濃黑煙,因緊張聲音啞了一瞬,轉而他大喊:“小師叔,快出來,著火了啊!”


    院中人被他的聲音驚醒,空空子懷裏的孩子伸著手向火舌的方向抓去,看見那滔天的火焰,空空子眼眸緊縮,當機立斷,叫住還想去廚房搬水救火的無甲說道:“趕緊去尋你們小師叔和慧言師兄,我們下山!”


    無醜去叫司馬佑安,無甲往慧言方向而去,眼見他的房間已經全部被火舌吞沒,他在道觀中大喊:“慧言師兄,慧言師兄你在哪啊?你別在房間裏啊!”


    他這回往回跑的急,當真摔在了地上,整間道觀都沒有慧言師兄的聲音,他不會真的在房間中吧?


    司馬佑安已經被無醜叫了出來,緊急關頭,他讓無醜帶上了抱樸真道觀的觀至和案幾上能夠到的賬本,匆匆趕了過來。


    無醜心疼錢財和道經,還想轉身去救,被司馬佑安製止,他快速打著手語:“不可,道經我可以默寫,錢財乃身外之物,萬一房間內已經躥進火舌,你來不及逃出來。”


    “怎麽好端端會著火呢!”


    “我找不到慧言師兄,火勢就是從他房間內傳出來的,他會不會?我們得去救人啊!”


    無醜和無甲的聲音混在了一起,司馬佑安立刻想到了慧言昨晚詢問他降雨一事,聯係到他剛才勸自己下山,他冷靜地打起手勢:“他是自焚,救不了,我們走!”


    可惜,大家都亂糟糟的,無虛道長和空空子忙著哄自己懷裏才兩歲的孩子,無甲跳著腳想去救人,無醜沉浸在不能拿錢的悲傷中,沒有一個人看見他的手勢。


    他整個仿佛被封印在原地,隻有一絲血色的唇張張合合,倏地攥緊了雙手,閉了閉眸,走到空空子的椅子邊,將其抬起後重重摔下。


    巨大的聲響終於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他快速打手勢:“我們下山,慧言師兄救不了了,他是自焚!”


    “什麽!”無甲差點跳起來。


    眼瞧著火舌朝他們這裏奔來,司馬佑安將空空子懷裏的孩子塞給無甲,又看了一眼無醜,無醜趕忙接過無虛道長懷中的孩子。


    空空子道:“我們走!”


    天空黑雲已經覆了上來,黑壓壓的和道觀冒出的黑煙融合在了一起,總是和雨水相伴的狂風先一步抵達,風向正好吹拂著幾人的背影,火舌借住它的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燃了它能觸及到的任何地方。


    從天空往下望去,渺小的互相攙扶的幾人匆忙地走在萬民登天梯上,身旁則是堪堪能夠到他們的火舌,以當前的風勢,很快就能追上他們。


    而在山腳下的人,尚且沒有發現山上的道觀起火,道觀建在山尖,需要費勁抬頭才能瞧見,平日裏,他們沒有那個習慣仰頭看它。


    慧傷和慧輝下了山就臉色蒼白地離去了,小道長們被袁依婉叫住,每人喝了一杯鮮榨豆漿,剛下了山的他們不想再回道觀,便在街上玩了開來。


    蕙娘的兩個孩子無午與無未依舊喜歡黏著母親,她將兩個孩子推到辛離離身邊,哄道:“你們同無寅師姊玩。”


    無寅和無卯一人拉著一個,無寅耍賴皮地黏在辛離離身邊,說道:“好離離,我們去山上采些野花吧,我想染指甲,我們快些采,一定能趕在下雨前回來的!”


    果然,隻要是小女孩就喜歡美,跟她們的身份無關。


    辛離離被磨的沒有辦法,帶著四個小拖油瓶進了山,越往山裏走她就覺得越不對,往日裏瞧都瞧不見的兔子,今兒個不知道怎麽回事遍地跑。


    難道要地震了?不是說地震的時候小動物都會有不一樣的反應。


    最小的無未拽著自家姊姊的手,指著黑煙說:“黑、黑的煙。”


    辛離離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瞧見了遠處染著火星的樹,當即頭皮一麻,瞳孔地震,起山火了!


    司馬佑安他們還在山上道觀啊!他們下來了沒有?!


    心髒猛地緊縮,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辛離離被現實逼迫,站在了兩難的選擇中。


    是上山去救司馬佑安,還是護住她身後的四個女孩子?


    她大大的杏眼裏幾乎瞬間就布滿了水霧,她簡直不敢想,一個小啞巴在著火的時候怎麽呼救,但是,她死死攥住因為害怕而摸過來的無寅的手,這裏還有四個孩子。


    眨眼間,淚水掉落在地,她扭過頭對她們道:“我們下山,斜著走到萬民登天梯處,那裏有真空帶。”


    對不起了小反派,這次不能選你了,你可以的,對吧,你可是司馬佑安啊。


    作者有話說:


    司馬佑安:行吧,我可以。


    這是你們一直想問的問題,但是我為了不提前透露一直沒有回答你們,所以現在你們有答案了嗎?我們的小離離,她到底知不知道司馬佑安是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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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 我們要救人


    平平無奇的這一天, 山腳下的百姓們自顧自的幹著自己手裏的活,毛毛細雨飄在頭頂,大家抓緊時間將擺在外麵的東西收拾進屋裏。


    忙裏忙外的不經意瞧了眼山, 漫山的綠突然夾雜著幾點極為亮眼的紅, 定睛看去,那如同被畫家潑灑上的紅色顏料,分明是山火啊!


    手裏的東西掉在地上,看見的人猛的高喊:“起山火了!”


    “起山火了!起山火了!”


    什麽?


    百姓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抬頭瞧山上看去,初時和黑雲合為一體的黑煙此刻已經漫步整個山頭, 紅豔豔的絕對不會被人忽略。


    “起山火了,救火啊!”


    有經驗的老者說道:“救什麽火,仔細你們的皮!快拿著鏟子到山腳下鏟出空地來!不能讓火燒下來。”


    在鋪子的袁依婉被浩浩蕩蕩往山邊衝去的人唬了一跳, 忙問道:“出什麽事了?”


    被問的商鋪老板眯著被狂風吹的眼說:“起山火了,夫人你家房子裏山腳最近,趕緊收拾東西吧,可別真燒過來了。”


    “什麽是起山火, 著火了嗎?”蕙娘緊接著跟著問, 可不用別人回答她了, 她和走出的袁依婉都瞧見了正往山下漫的滔天火勢!


    這根本就不是以人力能夠熄滅的火啊!


    袁依婉腦子嗡地一下, 以最快的速度搜索往日裏愛黏著她的辛離離,人呢?!


    道觀中的小道長們也全跑了回來, 一個個緊張兮兮的, 還是無乙站了出來, 掰著手指頭數數:“一、二、三……少人啊!還少誰沒回來?”


    蕙娘腿軟地一下子癱在了地上, 她哭嚎道:“我兩個孩子和無寅、無卯、離離都上山了, 說是去采花!”


    無乙聽見了, 趕忙撲到最信任的袁依婉身邊:“夫人,她們上山了,怎麽辦啊?不對,我師祖、師父還有小師叔,最小的兩個師妹還在山上道觀裏呢!”


    袁依婉身體搖搖欲墜,百姓們已經搶著在山腳下挖土了,年邁者指揮,讓他們挖出來的空地,不準有一根草,前方的樹木也必須全部挖掉!


    不行,她得去救人!


    她的離離、她的大郎,可都在山上呢!


    嘴裏突地就漫上了鐵鏽味,不知是她將嘴裏哪個位置咬破了,還是將貝齒將嘴唇咬傷了,她越過人群,往山上跑,被最裏麵的百姓們團團圍住,“夫人你不能上去,別看火現在還沒下來,裏麵肯定已經燒上了,你現在去是找死啊!”


    “放開我讓我過去!”袁依婉擦了把臉上的淚水,“離離還在裏麵,而且道觀的空空子、空忱子、無虛道長可都沒下來啊!還有道觀裏的幾個小女冠,全在山上呢!”


    “什麽?道長們沒下來?哎呀!”聽見的百姓談論了一下,在她旁邊,老婦人和老爺爺也跟著哭訴,“我兒、我兒也在山上打獵!”


    如他們一般家裏有人困在山上者不在少數,但大家攔著沒讓一個人進去,“不行,不行!你們也會死裏麵的!道長們吉人自有天相,夫人,真不能讓你們過去。”


    一道富有安全感的熟悉男聲傳了進來:“我跟她一起上山,自負性命,讓我們過去吧,孩子們若是死在山裏,我們兩個也活不了。”


    袁依婉回頭,見到陳柏卓,眼裏的淚便再也止不住,她捂住嘴,被陳柏卓拉到自己打濕的被子下,他粗糙的手指抹掉她的淚,說道:“哭什麽,我們一起去把孩子們找回來。”


    說完,他又嚷了一句:“還有要和我們一起去找人的嗎?我們一起上山!”


    頓時有幾戶人家舉手表明自己要一起上山,瞧見陳柏卓的濕被子,留下一句等他,趕緊回去找水找布。


    等人的功夫裏,陳柏卓道:“山上道觀裏的道長們全被困住了,有願意上山救人者,某願意出銀五十兩,若是不幸慘死山火中,某願再給五十兩作為安家費!”


    巨額賞錢之下必有勇夫,陸陸續續有人舉手,其中受過陳柏卓恩惠者占據一半,陳柏卓隻點了五人,讓他們以自身性命為先,遇見不對趕緊下山。


    所有人都準備好後,陳柏卓看著這還勸阻的百姓們道:“心意我們領了,讓我們過去罷!”


    他回頭喊了一句:“我們走,去將家裏的兒郎們全帶回來!”


    百姓們慢慢給讓出一條路來,內心裏也期盼著他們平安將人帶出來,手下的動作不停,在眾人合力之下,一條僅一人寬的隔離帶被鏟出來,大家稍稍喘了口氣,便開始將其擴寬。


    山火啊山火,可千萬別燒下來啊。


    火勢威猛,進山救人者不可單獨行動,兩個人或是三個人結伴而行,樹木被燒灼的“劈啪”聲炸響在耳畔,讓大家瑟縮之後又鼓起勇氣向上搜人。


    “離離!”


    “大郎!”


    “空空子道長!”


    “虎娃!”


    “楠兒她爺!”


    金色步搖劇烈搖晃,最終從頭上掉落,袁依婉腳下一踩,心中頓時升起悲涼之意,陳柏卓見狀趕忙將其撿起,“沒事的,別擔心。”


    說著,他也顧不得男女大防,為袁依婉將頭發攏上,將步搖插了進去,“離離她們年紀小,定不會上的太高,大郎他們逃出道觀,隻有兩條路,以他的聰慧,不會走小道,我們沿著登天梯,會找到他們的。”


    他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找到人的呼喊聲:“楠兒他爺,我在這呢,你咋樣,受傷沒?”


    “湖生,我們找到楠兒他爺了,就先下山了。”


    陳柏卓扯著嗓子回了句:“哎!你們小心。”


    “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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