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司馬佑安著實是瞧不下去了,將掉在雪地中的傘執起收攏,分了辛離離一半他的傘。


    有人給撐傘還不好,辛離離果斷嘴甜道:“謝謝大郎!”


    隻見雪地中,少年郎君微微彎腰,將油紙傘覆在蹲在雪地中的少女頭頂,少女抬頭向他笑彎眼,雪花飄揚,落在他的發上、睫毛上,很快便落了薄薄一小層。


    辛離離擠進他的傘下,不知不覺司馬佑安都比她高出一個頭之多了,如今的她竟隻到他肩膀處,她毫不客氣地拉過半個身子露在傘外的他,傘就這麽點,他再往外躲,身上豈不是要落更多的雪。


    被辛離離拽了回來後,他眉頭微皺,握住傘柄的修長手指骨節分明,將傘攥得更緊了。


    前方的陳柏卓抱緊鬧得想下地,和兄姊一起擠傘的三郎,兩個孩子相處的好,他人亦是開懷的,牽著袁依婉的手領著幾人直接去了老六平日呆的地方。


    之所以沒去找認識時日最長的老四,蓋因老四如今主要負責賭場生意,他總不能帶著夫人孩子去賭場。


    老六近日在商鋪中那叫一個蔫,蓮花幫各地的人都陸陸續續返回了,沒有返回的他也都安頓好了,拿著算盤算著各鋪子的收益,便聽夥計喚他,一聲比一聲聲音大。


    他百無聊賴掀了掀眼皮,想要拒絕,又覺生活實在無趣,索性走了出去,一眼瞧見陳柏卓,欣喜之下就瞧見他身後那一大家子,震驚道:“三爺!你怎麽來了?”


    許是害怕三爺說出什麽他承擔不起的拒絕話來,他果斷將人帶進後堂,匆匆派人去找老四和老八,在這兩人來之前,他是絕不會出現在陳柏卓麵前的。


    陳柏卓和袁依婉能坐得住,甚至還能老神在在喝著熱水,司馬佑安也坐得住,在心中已經轉了好幾個彎,唯獨不明所以的辛離離和三郎坐不住。


    她東張西望的,完全不知道自家姨夫帶著他們來收租人家的目的何在,難不成是要談減租子的事?


    老四、老八以最快的速度趕來,肩頭頭頂全是雪,一進屋嘴還沒來得及張開,陳柏卓已經站了起來,徑直拿過屋中帕子為二人拍下雪去,說道:“早就跟你們說過,不管何事,都不要急躁。”


    這熟稔的語氣,另兩人迷茫道:“三、三爺?”


    陳柏卓歎氣:“不是跟你們說了,日後喚我兄長便是,還叫三爺,來見過你們嫂嫂,我與你們嫂嫂的喜酒你們雖落下了,但賀禮不能少,另外大郎,你們應當認識了,這是離離,是你們嫂嫂的外甥女,這是這是吾兒三郎,小名寶寶,大名尚未起。”


    陳柏卓再次招呼:“還愣著作甚,過來啊!”


    老四、老六、老八三人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見了迷茫,還是老八最先清醒,他激動道:“三、三爺!你可是,可是恢複記憶了!?”


    此言一出,老四和老六也忐忑的看向陳柏卓,陳柏卓點頭,看著三人道:“是,想起來了,老四你這絡腮胡還是別蓄了,老八你做自己便好,老六你也是,一直讓你鍛體你都懶,看看現在胖成什麽樣子了。”


    他嘴上訓著,可眼裏卻滿滿都是笑意,他道:“我回來了,辛苦你們三人了。”


    老四捂著眼睛蹲了下去,有淚從手掌下流出,他哽咽的不成樣子,一米八的大漢縮成一團,看得人心酸無比。


    然老六和老八則尚還有一絲神智,老六用緊張中帶著期盼的目光問道:“三爺可知我最愛吃什麽?我母親曾經想做什麽?”


    陳柏卓沒有被質問的不悅,耐心答道:“老六你不愛吃肉,唯愛吃餅子,你母親……”


    他低頭笑了聲說:“你母親曾想讓你給我當幹兒子。”


    老六胖胖的臉龐顫抖著,紅著眼對老八點頭,對沒錯!


    他激動萬分,連連用眼神催促老八讓他也問上一兩句,可老八瞥了他一眼,竟然衝了上去一把將陳柏卓抱住了,沙啞著嗓子說:“三爺,終於等到你回來了,我們差點以為你死了。”


    偽君子!死老八!


    老六見老八雞賊的模樣,恨得踢了埋頭苦哭的老四一腳,老四抬起淚眼朦朧的眼,一瞧老八的樣子,竟也學著抱了過來,他人高馬大的,直接將老八壓成了夾心餅。


    陳柏卓拍著二人的背,眼神輕掃過老六,老六扭扭捏捏上前,被陳柏卓攏了攏,一時間屋內竟是嗚嗚聲。


    待三人哭夠了,這才想起屋內還有袁依婉等人,一個個麵紅耳赤的,局促的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放了。


    三人期期艾艾開口叫人:“嫂夫人。”


    又轉而麵向幾個小的,摸荷包地摸荷包,摸袖子地摸,摸得臉是更紅了,“這,來得匆忙,忘記給娃娃們帶見禮了。”


    三人對視一眼,福至靈犀一般想到一處去了,老八招呼道:“既然今兒嫂夫人們都在,不如我們去參觀一下三爺的產業,三爺你也看看,你不在的日子,我們做到何地步了。”


    “對對!”老四掀開門簾,率先走了出去,一手撐著門簾道:“小侄子、小侄女,快快來。”


    “走走!”老六招呼著,貼心地跟在袁依婉幾人身後,時不時與他們說上幾句話。


    辛離離雲裏霧裏地被他們帶到同坊的賭場門口,她閃到司馬佑安身後,隻敢露出一雙杏眼來回打量,來賭場做什麽啊?


    數十個看場子的大漢從賭場裏麵跑了出來,見到老四聲勢浩大叫了聲:“四爺!”


    嚇得辛離離刷得拽住了司馬佑安的袖子,撕都撕不下來那種。


    老四擺手,豪情萬丈般介紹道:“這是三爺,兄弟們給三爺開道!”


    漢子們明顯激動了,氣如虹中般大喊:“三爺!”


    陳柏卓回頭安撫道:“莫怕。”隨即抱起兒子,將他的小臉埋在自己脖頸中。


    賭場裏空氣不佳,骰子聲、叫罵聲不絕如縷,人們如同擠在罐頭中的魚,密密麻麻賭紅了眼,可在大漢們麵前,誰也不敢造次,乖乖將道給讓了出來。


    他們隻是分了幾分心神放在一行人身上,很快又重新投入到賭上麵。


    辛離離他們則站在二樓,從上往下俯視著這一切,旁邊負責賭坊生意的老四正低聲跟陳柏卓介紹著。


    捕捉到今日盈利千兩的字眼,辛離離猛地扭頭看向司馬佑安,用震驚且羨慕的眼神詢問:這到底怎麽一回兒事?


    不待司馬佑安開口,旁邊的老六已經笑眯眯道:“小侄女,你姨夫失蹤前,就是我們蓮花幫的三爺,這些啊,都是三爺的產業。”


    說完,他還暗戳戳給他家三爺抬了抬身價,比劃道:“賭坊、妓坊、街麵鋪子、萬畝良田,且不光這洛陽,其他州府均有我們蓮花幫的人,我們三爺的產業大著呢。”


    蓮花幫?


    辛離離詫異看向司馬佑安,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直將他的袖子攥成了粑粑團,若她沒記錯,書中蓮花幫反叛被司馬佑安所剿,蓮花幫剩餘兄弟報仇心切,轉而投靠了桓之凡,成為了男主最有力的秘密後盾。


    要是沒有蓮花幫,桓之凡哪來的錢?!


    看著逗弄兒子,還興致大發要同人堵上一局,耐心教導三郎技巧的陳柏卓,辛離離腦子懵掉了。


    所以現在,蓮花幫的頭頭是她家小姨夫?曾經和他不對付的司馬佑安成了他幹兒子?桓之凡的後盾沒有了。


    腦子上被彈了個腦瓜崩,辛離離下意識捂額頭看向自家從母,轉而發現打她的人是司馬佑安,氣道:“做什麽?”


    司馬佑安將自己袖子從她手裏抽出來,上好的綢緞被她攥得展都展不開,他低聲道:“莫要亂想。”


    她亂想?對了,小反派是重生的,他能不知道姨夫是何人,怪不得小時候他見姨夫總是眼神怪怪的,合著他早就知道!


    麵對著辛離離睜圓的杏眼,司馬佑安輕輕笑了一聲。


    辛離離魔幻般的看著從母要笑不笑地接過兒子,沒在一眾兄弟麵前墜陳柏卓麵子,跟著他們逛了妓坊,聽著從母冷幽幽笑道:“你竟還有妓坊生意呢。”


    看著陳柏卓求生欲上線:“夫人此言差矣,我可從未來過,且不幹那逼良為娼的事。”


    跟著他們走過黑市——專門倒賣糧食的地方,去過其他幾條街的鋪麵,最後站在了自家鋪子所在的街道。


    老八拱手歉意道:“南坊這一條街是賺租子的,整條街都是三爺的,哪有要自家人租金的道理,之前不知嫂夫人租了鋪子,這便把租金退給嫂夫人。”


    辛離離緩緩眨了兩下眼,左看看右瞧瞧,露出了癡漢般的笑容,她家姨夫,好粗的金大腿!


    發達了!


    作者有話說:


    辛離離:???我要發達了???


    【寶子們先說重要的事:1、我回來啦!連著三天給你們發紅包雨!2、今天晚上9點還有一章加更,愛你們愛你們。3、就是珣子的碎碎念,人啊真是沒辦法控製會發生什麽,我明明請假的時候是第四次yq,誰能想到如今正經曆著第五次呢,哎。這段日子我也算是又經曆了一些不公,對世界又看透三分,想著不能消極下去,我還有你們呢,你們還等著我更新呢,遂又恢複了鬥誌!一起加油!】


    第九十六章 大家長相見


    什麽叫背靠大樹好乘涼, 什麽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辛離離站在酒樓裏,香得整個人飄飄忽忽終於體會到了!她願意做那隻跟著上天的雞!


    她姨夫,把二十一雲齋旁邊的鋪子送給她了!說她一直想開酒樓, 既然想開那便開!怕什麽世家大族, 他們蓮花幫可不怕!


    快樂重新回來了,辛離離心裏都炸成花兒了,當晚就給陳柏卓端水要為他洗腳,唬得陳柏卓差點從軟塌上掉下來。


    孩子大了,不像之前可以把她抱起來顛一顛,他笑得溫和, 一旁的袁依婉直言辛離離是個小馬屁精,怎的不見她給自己洗腳。


    最後,自然是娘倆一起泡腳睡覺, 趕走了孤零零的陳柏卓。


    三郎委屈地把頭埋進陳柏卓懷裏,淚花在眼中打圈圈,一哽一哽道:“三郎不如姊,不如姊。”


    陳柏卓忍笑, 他可憐的三郎跟誰比不好, 非要和辛離離比, 她們娘倆從苦日子一起攜手走到如今, 哪裏是你這小三郎能撼動的了的。


    “三郎要不要騎大馬?”


    “要!”


    院子裏傳來小孩子稚嫩的笑聲,三郎生在了好時候, 家裏條件沒有那般困難, 父親又恢複了記憶, 有整個蓮花幫做後盾, 隻要他不長歪, 日後成就不可限量。


    羨慕嗎?辛離離不羨慕, 她知足的很,她能有從母這麽好的姨,當真是三生有幸。


    溜溜達達去看鋪子,這鋪子跟二十一雲齋緊挨著,正趕上年初要簽新契約,陳柏卓做主,不再外租,對方隻能含恨另尋地方,倒是便宜了辛離離,本就是酒樓,隻需要再此基礎上稍加收拾,便能重新開業。


    至於會不會得罪對方,辛離離表示,得罪的好,對方啊,姓桓!既然是桓家的東西,那搶過來半點心裏壓力都沒有。


    旁邊的二十一雲齋已經步入了正軌,老八給找了個掌櫃的,又雇了幾個蓮花幫的人,如今已經完全不用她和從母在那看著了。


    經營大方向不變,給蓮花幫的兄弟們打八折,辛離離就能將全部心神都放在酒樓上了。


    酒樓不同於客棧,她要定菜、定價、招後廚、麵案、小廝跑堂,她還不滿意環境,想將蒲團全部換成桌椅,這林林總總許多事情,便要求袁依婉幫忙了。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無疑是開心的,不管多忙辛離離都是笑嗬嗬的,她時常蹲在酒樓門口傻笑,看的袁依婉頗為心酸。


    家裏人無聲給予支持,司馬佑安提字,陳柏卓做匾,酒樓按部就班整理著,很快就到了新年。


    原先宮廷裏冷冷清清半點沒有要過年的喜慶勁兒,年輕的帝王司馬冉澤從不舉辦宴席邀請臣子一起過年,這次一反常態早早就通知了臣子宴會,於年前兩日宮廷流光溢彩,好不熱鬧。


    絲竹纏綿、綢緞飄舞、杯觥交錯,可他卻沒有心情欣賞,他家安兒這次不能參會,能參加宴會的都得三品以上的官員,他提過太史令,卻被好一頓抨擊,隻能算了。


    那他也開心,他的安兒平安歸來了,此次宴席隻為安兒而辦,青銅杯被他執起,將那杯中酒一飲而盡。


    自他的頭疾愈發穩定後,他的安兒總用家中繁忙唯由,拒絕進宮,年輕帝王在額前珠簾遮擋後的眼中閃過鋒芒,又轉而變成欣喜,他的安兒邀他一起過年呢,那他可要好好看看,他都在忙什麽。


    除夕當夜,辛離離在後廚和袁依婉及一幫女眷忙碌,前廳陳柏卓正招呼著老四、老六、老八挪動桌椅,擺了個足夠所有人坐的大圓桌,司馬佑安便手執抹布將其細細擦了個幹淨。


    老四的兩個妹妹陪著三郎玩耍,三郎看不住,鬧著要去街上跑一圈,兩人沒法子,隻能跟在他出去。


    陳柏卓在他們身後叮囑:“玩一會兒便回來!”


    此時街麵上燈籠從頭亮到尾,三郎跟辛離離學的堆了個小雪人便覺得沒意思,當即從自家鋪子門前,嘴裏叫著呼啦啦往街頭跑去。


    兩個妹妹一時沒看住,隻能追在他身後,眼看三郎一頭撞到一位陌生人身上,駭了一大跳。


    那位陌生男子頭戴藩籬,一身玄衣在燈籠溫和的光芒照耀下閃著絲絲金光,寬袖長袍中露出的手指修長又慘白,其後還跟著仆人裝扮的年長者,一看就是非富即貴。


    此時他微微彎腰,將磕到他腿上,紅著眼睛揉額頭的三郎提了起來。


    本是要哭的三郎頓時止住了哭意,瞪大眼睛新奇的東扭西望,他還從沒被人用衣領提起過。


    瞧著不怕生的三郎,男子輕笑一聲:“小家夥,莫要亂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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