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掀起被子一角,又一點點的把手搭在她腰上,怕把她驚醒,他動作小心地像電影中的慢鏡頭回放。


    枕頭也稍微往過拽了拽,臉就抵在她腦後,他也學著虞洛的姿勢,縮起身子,從旁觀角度看,他們現在的姿勢就像兩個方向相同的括弧。


    一大一小,大的包裹著小的。


    房間一片靜謐,隻能聽到彼此淺淺的呼吸聲。


    迷迷糊糊之中,身邊人“呀”的叫了一聲,韓許易僅剩的那點困意瞬間消磨幹淨。


    以為虞洛是受到什麽驚嚇了,他慌裏慌張仔細一看,才發覺她是在說夢話。


    說得也挺清楚,語氣就和平常和人聊天一樣,就是內容顛三倒四,沒什麽關聯性,也聽不太懂。


    不過,這不妨礙韓許易拿手機錄下來。


    一會說什麽“醫院”,一會又好像說了個“皇上”,反正斷斷續續說了有半分鍾,夢裏好像在和人對話。


    韓許易手肘撐在床麵,掌心托著下巴垂眸看她的側臉,另一隻手舉著手機,開著錄音功能,懸在她頭頂。


    以為嘰裏呱啦肯定沒一句能整明白,但最後說了句他能聽懂的,像是在和他說似的。


    她說:“你是我最愛的人,我想你了。”


    韓許易單獨把最後這句截出來,準備明天忽悠忽悠她。


    ***


    沒忽悠成,虞洛非說他那是人工合成的,是假的。


    韓許易隻恨自己沒錄視頻,心裏尋思著下次錄個視頻給她看。


    拍完廣告大片和那隻洗發水廣告,虞洛就沒再接工作了。


    她在等什麽,隻有她知道。


    很快,到了何思愈查到的那班航機落地的時間。


    虞洛一夜沒睡,天才微微亮就開著車去了青山墓園。


    手機一路響個不停,她一眼都沒看消息。


    她沒化妝,眼裏泛著紅血絲,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晗月,他回來了。”


    虞洛撫著墓碑上的照片,泣不成聲,世界陷入一片模糊。


    原本每個人都可以很幸福,所有的不幸都是從段星澈出現開始的。


    段星澈原本是一中的學霸,人人豔羨的別人家孩子,從小到大隻要有他參與的考試,他總是穩坐第一的寶座。


    就是這樣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因為打架致人重傷,所以被退學,轉來了她們學校。


    趙晗月是個小太陽乖乖女,當時聽了這個消息,立馬湊到耳邊對她說:“咱們一定要遠離這種人,太可怕了!”


    可她傻,說遠離段星澈的是她,後來最愛段星澈的也是她。


    轉來她們學校後,段星澈的成績直線下墜,他變成一個上課睡覺下課約架的混球。


    乖戾囂張,在學校橫著走,持帥行凶,換女朋友如換衣服,在他身上看不出一點曾經好學生的影子。


    段星澈和她們在同一樓層,她們的教室靠近樓梯,要想下樓梯,總要經過她們教室。


    趙晗月的座位在窗戶旁,夏天天氣熱,總是開窗通風散氣。


    每次段星澈從狹窄的樓梯間走過,趙晗月都會瑟著脖子,拿書把臉擋個嚴實,她膽子小,每天聽著他的“豐功偉績”,本能怕他。


    一次兩次,可能不會察覺,次數多了,段星澈也發現了。


    下學路上,段星澈就把她堵了:“躲我?”


    趙晗月結結巴巴,埋頭都不敢看他,但還故作鎮定:“沒…沒有。”


    “下次我路過你教室,不許躲了,看我,聽見沒。”


    趙晗月隻想逃,這會兒,他說什麽她都會答應,聽他說完,她緊緊抓著書包,忙不迭點了點頭。


    看得出來,她很害怕,沒哭,但眼淚直在眼框裏打轉。


    段星澈終於讓開路,大發慈悲說了句:“走吧。”


    趙晗月撐著已經發軟的雙腿立馬就走,一刻也不敢多待。


    段星澈看著她的背影,莫名覺得可愛,故意大聲對著旁邊兩個小弟說:“走,跟我護送你們大嫂回家。”


    不說這話還好,說完,隻聽見前麵原本走著的人瞬間跑了起來,隱隱還能聽到哭聲。


    段星澈覺得她更可愛了。


    第二天上學,路過她們教室,段星澈往趙晗月的位置看去,發現位置空落落的,找了個人問,才知道是生病請假了,發高燒。


    段星澈以為把人家嚇著了,好不容易等到趙晗月來上課,立馬從窗口丟了個毛茸茸的小玩具進去。


    趙晗月還是怕他,段星澈就找各種理由靠近她。


    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從窗口源源不斷扔進來的變成了情書。


    日複一日,每天一句告白。


    段星澈又開始讀書了,不羈的藍發染成了黑色,也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社會人斷了來往,名次也在一點點上升。


    七班的段星澈喜歡三班的趙晗月,他在為了她變好,全校都知道。


    趙晗月從來沒有表過態,但虞洛知道,她也喜歡段星澈,因為段星澈的每封情書,送她的每件禮物,她都保存了下來。


    她家很小,和奶奶相依為命,供人住的地方都沒多大,家裏更是擺得滿滿當當,但段星澈送她的東西卻被完好的保存在一隅,一點灰都沒沾上。


    高中畢業那天,段星澈不知道什麽原因,沒有來學校,後來的畢業典禮也沒來,好幾天聯係不上人。


    趙晗月先前去過一次他的小公寓,因為擔心,所以決定去看看。


    去見段星澈的時候,她帶了份情書。


    寫給他的。


    知道段星澈家境優越,她很渺小,但她也想勇敢一次,拋開所有顧忌,去爭取一下喜歡的人。


    畢業後,往南往北,她也怕再也沒機會見到段星澈。


    星星和月亮也是能同時出現在天上的。


    開門的是一個麵生的男生,屋子裏很吵很嗨,窗簾全遮著,透不進一絲陽光,趙晗月跟著男生走進去,看到了這輩子都不想看到的畫麵。


    她沒見過,但也知道他們一群人圍著是在做什麽。


    吸入不多,段星澈還是保持理智清醒的狀態,看著趙晗月眼底的震驚和失望,本能慌張地往身後藏著那些東西,但依舊於事無補。


    趙晗月渾身僵硬,轉身就走,段星澈追在她身後,一直喊她名字,最後把她堵在門口,顫抖著手抱住她說:“別走。”


    趙晗月害怕,她隻想逃離這個地方。


    他們是在聚眾吸.毒,是犯罪。


    這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段星澈,她認識的段星澈才不會做這種事。


    “別碰我,我不認識你。”


    對她一向溫柔隨和的男生聽了她這話一秒變臉。


    他笑了聲,頹然又蒼涼:“我爸媽都不要我,她們隻會說我是廢物,晗月,你是不是也這麽覺得,就連你也要離開我,是嗎。”


    “那你就陪我一輩子待在這吧,我們一起,就在這過一輩子。”


    他聲音沉得可怕,像地獄的修羅,錮她的力道,讓她差點以為他要把她的手折斷。


    趕走他那些朋友,趙晗月被他鎖在了這棟別墅裏。


    他沒收了她所有的通訊工具,斷絕了她和外界的聯係。


    段星澈做得縝密,怕外界發覺,一直在用她的口吻對外報平安。


    虞洛最初沒有懷疑,因為“晗月”說她在外地進了廠子,打工掙學費,她想替奶奶分擔一些。


    直到趙奶奶心梗,被送進醫院,搶救無效死亡,而後怎麽也聯係不上人時,虞洛這才起了懷疑。


    趙晗月趁段星澈睡著偷拿了手機,看到了奶奶去世的消息。


    她立馬給虞洛編輯了求救的消息,然而話還沒來得及發出,段星澈就醒了,把她的手機摔了個四分五裂。


    趙晗月求他,讓她去送奶奶最後一程,段星澈卻以為她這是想逃跑的手段。


    趙晗月知道這人已經瘋了,什麽道理都講不通,趁著這個間隙,她撞開他轉身就跑。


    快速地下了樓梯,跑到門口,可擰了半天鎖,門紋絲不動。


    她才想起來,這門是段星澈專門為她設計的,從內打開都要指紋解鎖,就是為了鎖住她。


    她想逃跑的行為徹底激怒了段星澈。


    窗外電閃雷鳴,雷電擊斷電纜,大規模停電,別墅也陷入一片混沌。


    在奶奶去世的這天晚上,段星澈強迫了她。


    虞洛報了警,警察很快查到手機定位,趕了過來。


    看到的就是趙晗月穿著睡裙從樓下跳下來的畫麵。


    段星澈也正好提著她最愛吃的乳酪蛋糕從外麵趕回來。


    他們共同見證了趙晗月的死亡。


    ——趙晗月是沒打算讓虞洛看到這一幕的。


    奶奶去世了,她連最後一麵都沒見著,喜歡的人讓她變得厭惡,她不留戀這個世界了。


    所以她故意支開段星澈去買蛋糕,計算著時間跳下了樓。


    她想用最殘忍的方式懲罰段星澈,讓他下半輩子都活在無盡的愧疚中。


    段星澈是段家獨子,事情是段家處理打點的,因為晗月有輕度的抑鬱症,所以自殺的原因也很容易的歸結為抑鬱症。


    虞洛看過最初法醫完整的傷情鑒定,下.體重度撕.裂,殘有精.液,檢測出dna,但後來莫名其妙結果鑒定也變成了無異常。


    虞洛鬧了一陣子,她想為晗月討個公道,方法都試遍了,她還去求她的父母,但父母不理解她,反而勸她不要再管這件事。


    她和爸媽大吵了一架,提著刀去了段家,被保安攔了下來。


    她在段家門口從晚上坐到早上,第二天一早,段父大搖大擺帶著段星澈從屋子裏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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