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麽可能?先不說孔重陽心裏如何想,長孫丹就不會饒了她,詠荷集的事兒可是她捅出來的。”長孫愉愉卻是很了解她那堂姐的。


    果不其然,輸了球在場上大家都還保持著風度,但晚上就傳出陸甜甜哭得眼睛腫成了桃子的消息,說是都怪孔重陽和方子儀。


    孔重陽拿了球故意被人截去,而方子儀則是給她們搗亂,處處攔著她們不許接球。


    三人成虎的故事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雖然周遭的人自己都有眼睛在觀賽,可耐不住長孫丹那邊其他九個姑娘都指責孔重陽和方子儀。


    偏巧這兩人也有搗亂的動機,於是就糟糕了。連帶著長孫愉愉這邊兒的人都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這事兒也沒法辯解,隻能當做不知道。


    卻是氣煞人也。


    第50章


    馬球賽後, 是草原盛宴。


    草原宴會就不像宮中那樣設什麽歌舞,他們崇尚勇武,所以是幾名勇士在席前表演摔跤和角鬥。


    其中一位叫巴達爾的漢子, 打著赤膊,背上紋著一個大大的狼頭,看著十分威武, 兩隻手臂比長孫愉愉的大腿還粗, 而且肌肉都成了疙瘩塊兒, 胸上也有兩塊沉沉的肉塊,泛著古銅色的光芒, 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充滿了力量。


    多羅部的汗王向皇帝介紹道:“這是我們部落最勇敢的武士巴達爾。”


    巴達爾朝皇帝躬身行了一禮,然後隻見他走入了場中一個約一丈高和寬的鐵籠子,在角落站定。


    另一邊兩名勇士抬了一個木箱子走了過來放進鐵籠子裏, 待鐵籠子關上門, 他們從外麵順著繩子一拉那箱子的蓋子,一匹毛發黑亮的狼便從箱子裏鑽了出來,唬得一眾飲宴的夫人們都吸了口冷氣。


    長孫愉愉也是嚇了一跳。


    鐵籠子裏巴達爾赤手空拳地和餓狼搏鬥著,最後竟生生地用雙手掰著狼嘴,把狼撕做了兩半。


    皇帝感歎道:“真, 勇士也。”


    巴達爾的這一手贏得了猛烈的喝彩聲,因為他不僅手撕了餓狼, 自己也隻受了一點兒輕傷, 雖然臉上、身上都是血汙, 但多是狼血, 乃是他榮耀的象征。


    長孫愉愉此刻再看那巴達爾, 才發現他身上, 甚至臉上是有許多疤痕的, 也不知道是經曆了多少次殊死搏鬥才留下這許多痕跡。


    巴達爾走出鐵籠子給皇帝和汗王都行了禮,皇帝賜了他一柄鑲嵌了七色寶石的華麗弓箭,可看性遠遠大於實用性,多羅部的汗王則送了他一朵金花。


    寶石為柄,金箔製的花,珍貴倒也算珍貴,但難得的是那寓意。


    巴達爾還未成親,這朵金花的意思就是汗王賜他權利,但凡他看上的女子,就能娶為妻子,哪怕是汗王的女兒都可以。通常賜花的意思其實就是默認把自己的郡主嫁給他。


    哪知道巴達爾屈膝行了禮,滿臉帶笑地朝長孫愉愉所在的方向轉了過來。


    長孫愉愉立即為之屏息,真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草原貴女都坐在她的對麵,巴達爾要看也該朝那個方向才是,但他偏偏看向了自己。


    長孫愉愉甚至還看到對麵的多羅郡主眼裏冒出了火花,恨不能用眼睛把自己戳個洞。


    草原男兒素來爽朗也直接,看上了誰也不拐彎抹角,巴達爾徑直走到了長孫愉愉的桌前,雙手捧起那朵寶石花,滿懷期盼地遞到了長孫愉愉的跟前,他用草原語對著長孫愉愉讚美了一句。


    大意就是說她的美就好似雪山之巔的雪蓮花一般聖潔、美麗。


    長孫愉愉一點兒也沒被恭維到,她可不想像樂平公主那樣出塞和親。


    “多謝你。”長孫愉愉努力保持著得體的笑容,以草原語讚美道:“尊敬的勇士,你的英勇如峭壁之巔的雄鷹一般無畏。”


    巴達爾聽了覺得有戲,臉上的笑容更明朗了幾分,可惜他不懂中原人說話,永遠都有一個“但是”的轉折,而且還深諳先揚後抑的說話之道。


    “在我的身邊是我美麗尊貴的母親,在中原我們以孝行國,所以請允許我將這朵美麗的寶石花轉贈給我的母親。”長孫愉愉道,如今隻能假裝不懂草原習俗了。


    說罷長孫愉愉接過了巴達爾手裏的寶石花轉而遞給了晉陽公主,晉陽公主撚住花也以草原語道:“它可真美啊,多謝你,英勇的武士。”


    巴達爾尷尬地站在原地卻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顯然晉陽公主作為美豔的半老徐娘並非巴達爾求婚的對象。


    天鐸部汗王似乎也沒料到會有這種情況出現,他本以為巴達爾和他的女兒多羅是兩情相悅,剛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讓兩個小情兒終成眷屬,誰知巴達爾卻被那位初次見麵的華寧縣主給奪了心神。


    顯見得巴達爾和多羅之間,乃是後者傾慕前者。為著這事兒,這位多羅郡主可是討厭極了長孫愉愉。


    次日多羅郡主就騎在馬背上攔著長孫愉愉道:“聽說你們的人輸了就互相指責,還哭鼻子是不是啊?”


    鍾雪凝皺了皺眉頭,覺得多羅郡主可真奇怪,這種話不去找長孫丹說,找她們幹什麽?


    長孫愉愉倒是不奇怪多羅為何找上自己,她就是行事再低調,所到之處也能攫取所有人的目光。


    “勝敗乃兵家常事。”長孫愉愉淡淡地道。


    “聽鐵真說你也擅長騎術,怎麽卻不下場跟我們比試比試呢?難道是不敢麽?”多羅郡主操著有些蹩腳的官話道。


    在長孫愉愉說話前,多羅郡主身邊捧哏地就道:“郡主,她們都是膽小鬼,弱不禁風的,你看她瘦得跟猴子似的,肯定不敢跟你比的。”


    長孫愉愉看了眼鍾雪凝,誰還沒個捧哏的啊是吧?


    鍾雪凝跟她這麽多年早就明白長孫愉愉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了,立即直了直背脊道:“說別人像猴子算什麽?我看你們的臉上那兩團才像猴子屁股呢。”


    這就是徹徹底底開始罵人了,接下來的事兒也就沒什麽懸念了。


    兩邊的人對罵了一陣子,最後罵急了,一邊罵草原語,一邊罵官話,都成了雞同鴨講了。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長孫丹等人也來了。


    “逞口舌之利算不得本事,咱們膽小不膽小得比試過才知道。”長孫愉愉總算是肯屈尊下場說話了。


    多羅郡主蔑視地掃了一眼長孫丹,“比試什麽,手下敗將還有什麽可比的?”


    長孫愉愉看了眼臉脹得通紅的長孫丹,顯然這位並沒能跟多羅郡主握手言和。“八部草原附近不是有個魔鬼灘麽,聽說進去的人就出不來了,不如咱們就比比誰敢進去,還能出來如何?”


    這話一出可把場子給鎮住了。


    連多羅郡主臉上那種囂張的神情都收斂了起來,“你要比那個?”


    “不是說我們膽小麽?究竟是誰膽小啊?”長孫愉愉挑釁地笑道。


    多羅郡主欲言又止,她旁邊那捧哏的猴屁股姑娘出聲阻止她,卻反而激起了多羅的好勝心。“好啊,比就比,你們都有誰敢比的?”


    長孫愉愉轉身看向長孫丹等人,“我可做不了她們的主,不過我肯定是參加的。”


    鍾雪凝諷刺長孫丹等人道:“這事兒都是你們惹出來的,怎麽自己惹的事兒,丟了人卻讓咱們華寧替你們出頭?”


    這話逼得長孫丹不得不走出來道:“也算我一個。”


    她帶了頭,詠荷社的人自然一個不落地都進來了。孔重陽聽得消息後,自然也堅持要加入。


    魔鬼灘其實是一大片水草豐美的林子和海子,裏麵鳥獸成群,所以秋獮才會選擇這個地方,侍衛們驅趕野獸出來以供皇帝和勳貴們獵殺。


    但他們通常都隻是在外圍驅趕,並不敢邁過魔鬼灘。


    魔鬼灘的外圍是一片很樸實的河灘,不時有水鳥停在灘上悠閑覓食,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是有危險的地方。


    然而魔鬼灘的對麵,卻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地界,遠遠看著有山、有林子,同草原上其他的地方並沒什麽區別。但那才是當地人心中的魔鬼之地。


    所以當長孫愉愉等人騎馬淌過河灘後,也還是不明白此處怎麽會有“魔鬼”之稱。


    十幾個姑娘騎著馬圍成了一個圈,根據約定,她們將要調轉馬頭背對著往不同的方向奔馳一炷香的功夫,然後在所謂的魔鬼之地待夠一個時辰再成功地回到出發點,這就算是過關了。


    圍成圈子的人中,多羅那邊是六個人,長孫愉愉這邊有她,鍾雪凝、方子儀、陳一琴、孔重陽、長孫丹、陸甜甜以及史墨梅,其餘的人則是留在原地做見證。長孫愉愉也是沒料到陳一琴會加入,她有心勸幾句,可看陳一琴一臉堅決要陪著自己去魔鬼灘她也沒辦法。


    因為魔鬼之地是如此的尋常,此刻又是大中午的,澄空如洗,河如銀鏈,河麵微風習習讓人格外的舒服,這種安適助長了無知者的無畏,讓十幾個姑娘一掃開始的忐忑,都開始躍躍欲試,包括聽了許多魔鬼灘傳說的多羅也放下了戒心。


    畢竟那魔鬼灘一眼仿佛就能望到頭,這能有什麽危險啊?


    這些吃飽了沒事兒幹的貴族小姑娘們完全不知道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麽。


    長孫愉愉奔出一炷香的功夫後,穿過了幾片稀疏的林子,左轉繞過了一道小溪,右轉繞過了一個山包,再右轉繞過了另一個山包……


    一路策馬過來,她一直在留意記自己來時的路,想著既然有傳說,好歹也得尊重一下“魔鬼”二字。


    估摸著一炷香時候到了,長孫愉愉便下了馬,愜意地在草原上走著,或是無聊地欣賞一下野花,或是無聊地摘兩根草自己跟自己鬥草,反正就是要熬夠一個時辰,然後再騎馬回去,這就得了。


    誰知草原的天說變就變,前一刻還是風輕雲淡,後一刻就從天邊飛速地飄來一團烏雲,眼瞧著便是一場瓢潑大雨。


    伴隨著即將來臨的大雨,四周則是緩慢地升騰起了霧氣,因為一開始很是稀薄,所以也沒人當它是個事兒。


    長孫愉愉沒驚慌,這位縣主別的都可以不帶,但頭上的帷帽一定戴著,馬背褡褳裏也必然插著一柄傘,防太陽也防雨。


    長孫愉愉翻身上馬往不遠處的一片林子馳過去,然後取了傘撐開,在林緣找了棵樹下站著避雨。她的傘比尋常的都做得大些,所以並不怎麽怕雨,今兒出來騎馬也是穿的牛皮小靴子,可以說沒什麽好擔心的。


    因為那片烏雲,天空很快就暗沉得好似黃昏,天邊劃過一道閃電,耳邊響起兩聲炸雷,繼而又是閃電加狂風,長孫愉愉不自覺地往樹下再退了退,雨絲飄到了她的裙擺上,雨點濺在了她的靴子上,這都讓長孫愉愉皺起了眉頭。


    真是見鬼的天氣。


    長孫愉愉心裏才咒罵了一句,誰料刹那間,一道雷光朝她當頭劈來,眼前紅光一片,身後同時傳來“哢嚓”聲,長孫愉愉的腳比腦子快,已經先一步奔了出去,等她再回頭時,隻見她身後的樹被雷電擊中,劈成了兩截,樹冠從上麵掉落了下來。


    長孫愉愉嚇得小臉雪白,一手撫在胸口上,她這是差點兒被天打雷劈?


    第51章


    樹下肯定是不能再待了, 可是大雨傾盆而下,四處再無遮掩,長孫愉愉隻能勉力撐著傘站在曠野中, 渾身也開始凍得哆嗦。


    唯有一點她是知道的,這時候絕對不能騎馬回去,因為雨簾和霧氣擋住了視線, 她回去很可能會迷路, 一切都隻能先熬過這波雨才行, 反正夏日的雨再長也不會下多久。


    長孫愉愉選了個略微高點兒的地方站著,死死地抱著手中的傘不讓狂風搶去。好在這雨真如她所料般沒下多久, 也許就一刻鍾,長孫愉愉也不知道自己估計得準不準。


    雨一過,雲漸漸散開, 太陽居然在薄薄的雲層後又灑下了一縷陽光, 遠處依舊有薄薄霧氣,整個世界仿佛仙境一般。長孫愉愉鬆了口氣,卻也沒翻身上馬離開,她這是嫌棄馬鞍也被淋濕了,得曬曬。何況她覺得這點兒功夫肯定還不夠一個時辰。


    換個地兒站著欣賞了一會兒天邊的雲卷雲舒, 眼瞧著光線又暗沉了些,長孫愉愉用手絹把馬鞍周遭還有濕氣兒的地方擦了擦, 這才上馬, 按照來時路往回走。


    然而她明明記得自己來時隻路過了一道小溪, 怎的她這樣走, 已經淌了三次河了?是因為先才的大雨?再看來時的林子, 左一片右一片, 前一片後一片, 仿佛是突然長出來的,完全不是長孫愉愉印象中的樣子了。


    她勒住馬韁,四周又看了一圈,無言的恐慌襲上心頭,她這該不會是迷路了吧?抬頭看天,太陽已經徹底隱藏在雲後了,一時辨別不了方向,眼瞧著指不定又有雨,長孫愉愉的心裏急了起來。


    好在她還有馬,即便走錯了再回頭也不費事兒,所以長孫愉愉選了個大致的方向,夾了夾馬肚,奔跑了起來。


    然則一盞茶功夫後,隻覺得跑的地兒越來越陌生,她又調轉馬頭往回跑,但即便是這樣,她也再沒能找到剛才那有四片林子的地方。


    她,這是徹底迷路了。


    長孫愉愉努力地告訴自己別慌,她久久不歸,她娘親肯定會派人來尋她的,她隻需要靜靜地待著就好。


    有這一層依靠,長孫愉愉終於冷靜了下來,騎著馬往更空曠的地方去,那樣更方便前來尋她的人可以遠遠地看見她。


    繞過林子,前方不遠處有一片湖泊,長孫愉愉可以肯定自己來時絕對沒經過這兒,她自己也弄不懂怎麽就繞這兒來了。


    靠近湖邊,長孫愉愉下了馬,由著馬兒在一旁吃草,她嫌棄地上有水,沒法兒找地方坐,就隻能一直站著,或走動一下,卻是累得夠嗆。


    眼瞧著天色真真兒地接近了黃昏,長孫愉愉雙手環抱著自己手臂上下搓了搓,這是起風了。風裏甚至還傳來了一、兩聲模糊不清的狼叫。


    長孫愉愉嚇得一個激靈,又在心裏慶幸,聽聲音狼群應該挺遠的。


    但就在她慶幸時,不遠處正在低頭吃草的馬兒突然狂奔了起來,長孫愉愉側頭一看,渾身的血液都僵住了。不知何時,五匹狼已經從四周包圍了那馬兒,此刻見馬兒奔起來,狼群也迅速朝著它的方向奔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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