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有些重,泉石一時愣住了。


    長孫愉愉雖然也知道泉石的心思,但她對嫁人這種事兒本身就反感。覺得女孩兒家未必就需要嫁人,去夫家受罪。所以她身邊的侍女,全看個人心思,想嫁的她不反對,不想嫁的她就養一輩子。


    長孫愉愉雖然不想幫泉石,但卻有話問他,“泉石,先才我見兩名男子上了船,他們是什麽人呐?“


    泉石忙地道:“回縣主,那領頭微胖的是齊洲的大廚羅子曉,特地上船來給公子做吃食的。明兒出了齊洲就下船。“


    ”是你家公子請來的?“長孫愉愉又問。


    ”不是,是公子曾經幫過齊洲一個人的忙,他知道公子途徑此處,所以讓羅子曉上船來燒菜的。公子以前到齊洲就喜歡羅子曉的手藝。“


    正說這話,蓮果那邊削蘿卜卻險些削著手,所以驚呼了一聲。


    泉石趕緊道:“姐姐小心,還是我來吧。“


    說罷,泉石就徑直拿起了一枚蘿卜,翻出一柄小刀,“刷刷刷“幾下那蘿卜就被削了出來,而小刀快得隻能見一個影子。


    泉石將削好的蘿卜第一個遞到冬柚的麵前,冬柚的臉更紅了,“我不吃。“


    蓮果卻是見不得泉石那受傷的臉,“給我吧,我吃。“這算是解了泉石的難堪。


    蓮果咬了一口,嘎嘣脆的一聲,聽得長孫愉愉都想吞口水了。


    “哇,真的很甜。“蓮果欣喜地道。


    泉石趕緊地又削了兩個,怯生生地再次遞給冬柚,冬柚本想拒絕的,但這兩日著實有些上火,蘿卜卻是清熱的,她終究還是接了過來。


    第107章


    眾人正吃著蘿卜, 陸行就回來了。長孫愉愉看著他腳下的小船仿佛箭一般在河麵上穿梭,就像船下麵有人托著在跑似的。


    待陸行上來,長孫愉愉忍不住問道:“你的船怎的行得那般快?“


    陸行道:“可能是艄公劃得快吧。羅林的蘿卜你吃了麽?”


    長孫愉愉搖搖頭, “生冷我都不能吃。”


    陸行揚揚眉,沒再說話,待要再說話, 卻聽得船下有人喊道:“敢問可是陸家九公子的坐船?”


    青老從前頭的船上冒出個頭去, “正是, 敢問老丈何事?”


    原來下頭是一艘小船,船上站著個須發潔白的老丈。“可算是趕上了, 老朽這裏有一壇三十年陳釀的竹葉青,聽說陸九公子新婚,忒送來給公子嚐一嚐。”


    陸行轉頭對長孫愉愉道:“我去去就來。”


    不多時, 陸行就拿著一壇子酒走了上來, “泉石,你拿去放好。”


    正當午飯時,傅婆領著人擺飯,長孫愉愉忍不住問,“你不嚐嚐那酒麽?“


    陸行待傅婆把飯菜擺好之後才道:“那酒雖然叫竹葉青, 但用的卻是此地一種名叫火蛇的蛇泡製的,此物性熱, 有助於行血。“


    長孫愉愉一開始沒明白行血是個什麽意思, 但陸行的語氣和神情明顯有異, 她慢了半步才聽懂了那話的意思, 臉開始發燒。難怪那老頭子說什麽新婚, 感情是送來了一壇助興的酒。“這些人怎麽這麽不講究啊?“哪有給人送這種東西的, 為老不尊。


    陸行道:“他們那是聽說我娶了京城第一美人, 怕我沉迷床笫之間,腎水不濟,所以才送了酒來。”


    長孫愉愉徹底懵了,陸行在說什麽?什麽床笫,什麽腎水?天哪,長孫愉愉抑製住想尖叫的衝動,伸手拽過旁邊的羽毛扇遮住了半張臉道:“你,你怎麽能說出這種,這種話。“太不要臉了。


    “縣主在問,所以我解釋給你聽啊,否則你豈不是要東想西想,以為我……“陸行這次沒再把話往下說完,可那意思長孫愉愉聽明白了。


    夭壽了,長孫愉愉感覺自己沒法兒說話了,臉肯定已經紅成猴子屁股了,反觀陸行卻跟沒事兒人似的。


    長孫愉愉趕緊甩甩頭,假做去看桌上的菜,不想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陸行見長孫愉愉看向桌子,便好心地道:”這是羅廚的拿手好菜,砂鍋燉牛舌,他是昨晚就開始燜煮了,軟爛入味。那豆腐是鍋塌豆腐,做起來有些費事,先要用黃酒泡蝦子,再加高湯、醬油等調味,豆腐和雞子打碎拌勻,攤成圓餅,兩麵煎成金黃,要熟的時候戳幾個小孔,把蝦子湯倒進去,讓它自己滲透,這才起鍋。“


    長孫愉愉吞了口口水,沒好氣地瞪了陸行一眼,說那麽細幹什麽?誰要求他講解了?低頭再看自己那碗白菜,她總覺得陸行是故意饞自己。


    “當初齊洲之地舉辦廚神爭霸賽,羅廚可是拿了狀元的,等閑菜式到了他手上都能做出不一樣的味道來。“陸行夾了一片牛舌到碟子裏,露出細白的牙齒笑道。


    “這麽了不得?他怎麽會跑來船上幫你做菜?“長孫愉愉知道有些手藝人自視甚高,未必會屈服於權勢。


    ”我幫過他東家一點兒忙,是他東家讓他來的。“陸行淡淡地道,回頭又對蓮果等人道,”蓮果,你們也去吃飯吧,羅廚給大夥兒都準備了一份,趁熱吃,涼了就不好了。縣主這兒有我,不必你們伺候。“陸行道。


    蓮果等人當然不會動,還得等長孫愉愉發話,可那讒樣兒卻顯露無疑。陸行在這兒賣人情,長孫愉愉總不能讓自己的侍女對自己心生不滿,於是隻能順著話道:“你們去用吧。“


    作為饞貓,蓮果微微遲疑之後就笑著應下了。她們跟著長孫愉愉其實沒吃過什麽好吃的,因為長孫愉愉就吃不到好吃的,作為侍女可是不敢背著她大魚大肉的。因此聽到有好吃的,蓮果就忍不住了。


    別人吃得都挺香的,就長孫愉愉一個人在一顆一顆地數著米飯吃。對麵的陸行雖然吃飯很有度,並沒有咂嘴咂舌故意饞人,但正是因為他在極其專注地在吃飯,以至於長孫愉愉隻能不停地喝水以掩飾自己吞口水的動作。


    下午不知道陸行又在忙乎啥,劃著小船上了岸,長孫愉愉忍不住腹誹,與其這樣,他還不如就走陸路呢。長孫愉愉一個人又隻能看書、練字、彈琴。


    晚上陸行倒是回來了,但晚飯沒在船上用。


    長孫愉愉忍不住諷刺道:“你連羅廚特地來給你做的飯菜都不用啊?“


    陸行無奈地道:“應酬太多,不去卻又傷人情。”


    “官不大,事兒還挺多。”長孫愉愉憤憤。


    陸行詫異地看向長孫愉愉,“我還以為縣主不想見著我。“


    長孫愉愉昂起下巴道:“你還真有自知之明,我就是不想見著你。“


    陸行揚揚眉,“那是我理解錯了,還以為剛才縣主在抱怨我沒留在船上陪你。“


    “哈。“長孫愉愉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還真是想得多。趕緊睡吧,別擾著我睡覺了。“


    話雖如此,但長孫愉愉躺在床上卻是輾轉反側,一會兒側身躺,一會兒仰麵躺,還一會兒趴著睡。


    陸行則是一動不動地躺在地鋪上就等著長孫愉愉睡熟呢,卻沒想到等了約莫半個時辰了長孫愉愉都還在床上動,他的腿蜷縮得有些發麻了,隻好開口道:“怎麽了?”


    長孫愉愉睡不著也難受,聽得陸行發話,索性坐起身道:“睡不著。”


    “為什麽睡不著?”陸行揉了揉眉心道。


    “沒有沐浴。“長孫愉愉低聲道,“我尋常都是每日沐浴的,習慣了,不沐浴就睡不著,昨兒晚上已經沒沐浴了。”長孫愉愉的語氣很委屈。


    其實大冬天的哪個老百姓日日沐浴的?


    長孫愉愉還以為陸行要借機諷刺自己的,誰知他卻翻身站了起來。


    “那起來穿衣服吧,我帶你去沐浴。“陸行道。


    “咦。”長孫愉愉有些驚詫,她跟著站起身,“去哪兒沐浴呢?要叫醒蓮果她們呢,還得幫我準備東西。”


    陸行道:“如果你想沐浴,就自己穿好衣服跟我走,不要驚動其他人。“


    長孫愉愉本來想發火的,但實在有些好奇陸行要怎麽解決這個問題,於是強忍著脾氣自己轉入屏風後換衣服。


    “穿容易脫的衣袍。“陸行背過身去叮囑道。


    長孫愉愉卻不曉得她在屏風後的燈光裏,黑夜裏的陸行能透過屏風把她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


    “知道了。”長孫愉愉裹了兩層袍子,怕冷又給自己加了一襲狐裘,小臉裹在狐毛裏,卻是十足十的一隻狐狸精。


    陸行如是想。有人以為狐狸精就該妖裏妖氣,但陸行聽來的故事裏,狐狸精卻都是扮做仙女出現的,天真爛漫,清純裏自帶獨特的嫵媚。


    “好了。“長孫愉愉轉出屏風對陸行道。


    陸行領著長孫愉愉往船舷走,下去的樓梯很狹窄,而且沒有燭火,幾乎看不清腳下。他朝長孫愉愉伸出手去,長孫愉愉遲疑了片刻,還是將手放入了陸行的掌心。


    他的手掌幹燥、溫暖,卻並不粗糙,而且異樣的柔和。


    重見天日之後,長孫愉愉立即毫不留戀地將手抽了出去,在衣袍上蹭了蹭,表示對陸行的嫌棄。


    陸行就當沒看見似的,兀自蹲在船邊,解開了係在一旁的小船,“上船吧。”


    長孫愉愉這一次沒有把手再放入陸行的手中,而是枉顧他的好心道:“我自己能過去。”說罷,她往後退了半步,吸了口氣,往前頭一躍,輕輕鬆鬆地就落在了那小船上,雖然落地時身形略有搖晃,但很快她就穩住了自己,朝陸行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陸行走到船頭開始撐船,長孫愉愉被夜裏的寒風激得有些發冷,“我們是去附近集鎮上的客棧沐浴麽?“


    陸行沒回答。


    “我的浴桶都沒帶,我可不用那客棧的東西,都不知道是誰用過的,我才不會用呢。“長孫愉愉自顧自地道。


    陸行停住手裏的撐杆,看著長孫愉愉道:“那我再把你送回去?“


    長孫愉愉嚷道:“陸九,你就不能告訴我是去哪兒麽?“


    陸行轉過身不搭理長孫愉愉。


    長孫愉愉哪裏容得下陸行這樣無視她,咽不下這口氣的她快步走到船頭去拉扯陸行的衣袖,“誒,你就這點兒討厭,什麽話都不說。”


    “別拉我,當心船翻了。”


    陸行要是不這樣說,長孫愉愉還會顧忌一下腳下,但他越是威脅她,她就越生氣,“偏不。”說著話她還去搶陸行手裏的撐杆,小縣主這是來了興致,感覺撐船玩兒比乘船可好玩,她都在船上憋了兩日了。


    哪知道她的手才剛碰到撐杆,小船就搖晃了起來,仿佛要側翻一般。


    長孫愉愉驚呼一聲,眼瞧著自己往後倒去,大冬天的跌到冰冷的河水裏那可不是沐浴,而且長孫愉愉白日裏還看到有人往河裏尿,她絕對不想泡河水。“陸九!”慌亂中長孫愉愉隻能叫陸行,看著他朝自己伸出手。


    然則,隨著她的尖叫,半空中陸行朝她伸出去的手,臨時轉了個彎兒又回去了。長孫愉愉哭的心都有了,“相公。”


    這下陸行才重新探身一把拉住她,當此時長孫愉愉感覺自己狐裘的毛尖都已經碰到水麵了,再晚一息她就落水了。


    第108章


    才重新站穩, 長孫愉愉就道:“陸九,你是故意的吧?剛才這船是不是你故意搖晃的?”


    “嗯,回去坐好, 你要是不想下河喂魚的話。“陸行道。


    長孫愉愉真有一種想把陸行推入河的衝動,但想想還是算了,畢竟還沒那麽大的仇恨。


    上了岸, 陸行將小船係在岸邊的木樁上, 領著長孫愉愉往前走。


    長孫愉愉四處打量了一下, 這裏是郊野,連集鎮的影子都看不到, 她實在想不出要怎麽沐浴,陸行該不會是逗她玩兒吧?


    下一刻長孫愉愉見陸行將右手拇指和食指合成圈放入嘴裏打了個呼哨,片刻後便聽到一聲馬嘯, “噠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不久一匹通體黑色, 唯四蹄和尾尖雪白的駿馬便出現在了陸行的麵前,很親熱地將頭顱主動伸到陸行的手邊讓他撫摸。


    長孫愉愉一眼就看出這匹馬的不凡來,跟陸行如此親熱,看樣子乃是陸行自己的馬,但他在京城時不是一直都是去車馬行租馬的麽?


    “這是梅花雪。”陸行對長孫愉愉介紹道, 他翻身上馬,朝長孫愉愉伸出手。


    長孫愉愉上了馬, 也沒嫌棄地就摟住了陸行的腰, 一是為了安全, 二麽也是因為太冷了, 所以就顧不上矯情, “這馬怎麽知道你到這兒呢?”她好奇地問陸行。


    “梅花雪通人性, 我乘船它就自己沿著河岸走。“陸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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