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問完了話才重新回轉內室, 與長孫愉愉兩兩相望。


    長孫愉愉這會兒已經“清醒”過來, 臉上有些發燒, 她這都哭的啥跟啥啊, 她華寧縣主能混成高袁氏那樣麽?


    長孫愉愉拉過被子背轉身對著陸行躺下,打算用睡覺來掩飾尷尬。


    陸行熄了燈,上床從背後摟住長孫愉愉,由著她抖了抖肩膀,再輕輕地吻了吻她的後頸。


    “守三年怕不是我能決定的,家裏曾祖父、祖父和老太太都在,大伯父和大伯娘肯定會替我張羅親事,為了讓老人家安心,我也不能拒絕。”陸行死死地箍著想要踢他的長孫愉愉。


    “所以,縣主你要好好保重身子,不要想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氣自己,鬱結最容易生病。”陸行親了親長孫愉愉的臉蛋,“你也別擔心自己身子弱,雖說不能食葷腥,但公主從小就請太醫調養你的身子,沒那麽弱的。溫泉莊子的菜蔬足夠,哪怕大冬日也不缺。你最近吃的雞子也是用公主府的法子養的,人參、當歸、大棗那些磨成粉做的飼料。”


    長孫愉愉也不鬧了,轉過身望著陸行,“你怎麽想著用那法子養雞的,不覺得奢侈麽?”


    陸行親了親長孫愉愉的嘴唇,“隻要你吃著好就行。”隻要長孫愉愉能吃,吃了對她好,別說一兩銀子一個的雞子,便是十兩,不也得供著她吃麽?


    其實那雞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養成的,從孵出來開始就得用那種飼料喂養才行,而長孫愉愉和陸行圓房不過是也才一個來月。


    ”那我要是真回京了,你這些雞養出來下蛋給誰吃啊?”長孫愉愉覺得自己可算是找到陸行話裏的漏洞了。溫泉菜蔬可以人人吃,但這種雞子兒卻不是陸家人的作風。


    “想著你回京的時候,我把雞也一起給你送回去。”陸行道,他還能被長孫愉愉給拿住?他話雖如此,但手上的動作卻是又把長孫愉愉摟得緊了些,低頭用鼻尖去蹭她的臉蛋。


    長孫愉愉總覺得陸行打從圓房後待她的態度可是親近了太多,心裏雖然也有些得意,可又覺得陸行是為了房中事兒,不是為她本人,因此既有些鄙薄他,又有些鄙薄自己。


    良久,聽得內室沒了動靜兒,蓮果和冬柚才鬆了口氣。


    “這大半夜的縣主哭得那樣厲害,我還以為是出事兒了呢。”蓮果道。


    冬柚抿嘴笑了笑,“都跟你說了別擔心的,姑爺有法子哄縣主開心的。”


    然而這一個夜裏,並不是隻有長孫愉愉才惆悵、鬱悶的。


    高袁氏應酬了一整日,晚上還得關心她女兒的親事。“怎的這般悶悶不樂,昨兒我不是讓你自個兒去前院偷偷瞧一瞧的麽?可瞧見有中意的了麽?”


    高玉琳的惆悵正與此有關。她娘親一提這事,她就想起了昨日裏遇到的那個人。


    她爹做壽,她又正是要定親的年紀,所以但凡有心的,家中有子侄的這回都到了廣邑府,然則那群烏壓壓的男子裏,高玉琳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劍眉星目,鬢若刀裁,他的俊朗幹淨、利落,沒有尋常男子那種脂粉氣。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沉靜,你隻看著他,就覺得安心。他不論跟誰說話都彬彬有禮,不卑不亢,自有一股誰也掩蓋不住的自信。


    那是學識、家世、見識、閱曆累積出來的沉睿,而他卻還那樣年輕。


    高玉琳衝身邊的婢女使了個眼色,她就打聽去了。然則帶回來的消息並不好,澆了個透心涼。


    陸行止,晉陽公主之婿。


    到今日高玉琳再看到長孫愉愉,她心底就再也沒有任何僥幸了。


    “娘,你說是不是隻有華寧縣主那樣的人,才能得著滿意的夫婿啊?”高玉琳問。


    高袁氏心裏咯噔一下,她女兒該不會是瞧上陸行止了吧?


    高玉琳臉一紅,怕她娘瞧出端倪,趕緊換了話題,“今兒華寧縣主那身衣裳可真好看,娘親,我看她送來的禮單,好似就有那纈染紗。”


    高袁氏道:“是呢,那適合年輕姑娘穿,正想著給你做幾身衣裙。”


    高玉琳道:“隻不過我穿上肯定沒有華寧縣主好看。”


    高袁氏見高玉琳處處要和長孫愉愉比,心裏已經對自己的猜測肯定了幾分,“你不用跟她比,各有各的長處,“她是好看,不過我看她身子有些薄弱,不是長壽之相。”


    然則小女兒可不在乎長壽不長壽,她隻在乎在心上人的眼裏好看不好看。“娘,你說華寧縣主那樣的品貌,陸知府肯定甚是愛重她吧?”


    高袁氏道:“這就不知道了。別關心人家夫妻的事兒了,你倒是說說,你有沒有看中的人。”


    高玉琳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看中又有什麽意思,娘親和父親決定就是。”於小姑娘而言,不是嫁給心上人,那嫁給誰都是一樣的。


    至於高玉琳的父親高子離卻沒關心女兒的親事,醉眼朦朧地問了伺候他的甘氏一句,“那華寧縣主真有傳說中的那般美?”


    從高子離這句話就知道,他早就沒有了雄心壯誌,一心沉湎酒色了。陸行指望他能出力剿匪那是不可能的。


    甘氏看在長孫愉愉讓人送來的那兩匹纈染紗的份上道:“自然是美的,不過為人處世到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傲。”


    高子離笑道:“那可未必,你也不想想你是誰的人,她對誰傲也不能對你擺臉色。”


    甘氏嬌笑道:“那是。”


    似高子離這般過問華寧縣主是不是傳說中一般美的人不在少數。不過一日功夫,長孫愉愉的美貌就跟長了翅膀似的,開洲官場內人人皆知了。


    次日長孫愉愉用過早飯,便開始穿戴,陸行在旁道:“你腿上傷還沒好,不用趕著去高府,明日正日子再過去一下就是了。”


    “去聽聽那些個夫人聊天也挺好玩兒的,而且……”長孫愉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新裙子,“我還得去展示展示我的新衣裳。”這話就有些無奈了。


    “這倒也是,華寧縣主穿用的總是受人追捧。”陸行道。


    長孫愉愉朝陸行看過去,隻覺得他話中有話。


    “其實玉隆閣的生意能有如今這般好,也是多虧公主和縣主幫襯。”陸行道。


    長孫愉愉見陸行主動提及玉隆閣,便道:“哦,那這麽說賺的銀子也有我的份兒?”


    陸行笑了笑,“年底匯帳的時候,我讓大掌櫃的都去找樂桃交賬。”這就是把玉隆閣的銀錢全都交給長孫愉愉的意思了。


    長孫愉愉倒是不稀罕那錢,主要是陸行這態度叫人滿意。


    卻說高府從江南、江北請了三個戲班子從這日起連唱三日堂會,從午後開始唱到夜深。


    下午那些男客巴巴兒地望著女眷那邊,就想著見識見識所謂的京城第一美人華寧縣主,也隻有趁這堂會才能看一眼。


    偏下午長孫愉愉沒出現,一直到華燈初上,她才新換了一襲衣裙迤邐而來。


    為了讓“燈錦”能華麗亮相,長孫愉愉也算是費盡心思了。


    燈錦不似纈染紗那樣輕薄飄逸,而勝在華麗端莊,又於端莊裏見嫵媚心機。


    誇張的曲裾式拖尾,讓那裙擺上的山茶花,在夜間燈火的映照下,隨著長孫愉愉的步子,簇簇地在人的視線裏漸漸綻放,將長孫愉愉包裹在了滿園春色裏。


    隨著她入座,輕輕地往後扇了扇裙擺,卻似有火樹銀花在空中閃動,又似有漫天繁星飛舞。


    這都是燈錦的獨特之處。


    長孫愉愉隻是靜靜地坐著,整個廳堂的燈火似乎都被她所吸引,競相追逐著照耀她。


    待人的視線從那華麗的衣裙挪到她臉上時,“光豔天下”四個字仿佛凝在了她的頭上。


    雲鬢烏發,雪膚明眸,紅唇似火,色耀古今。


    在座的誰曾見過如此殊色,平日裏那些心頭好跟眼前人一比,竟就成了碎瓦殘片。


    有人色授魂與,有人癡目呆鵝,有人久久沉寂,有人心若火撩。


    其後京城最出名的戲班之一的“慶餘班”唱了些什麽戲,幾乎都沒人記得了,這一夜人人隻曉得華寧縣主殊色絕天下。


    長孫愉愉沒在觀戲台坐多久,感覺自己賺足了眼球之後,就向高袁氏告了辭。


    她一離座,就有無數雙視線追著她,最熾熱地卻莫過於高子離的兒子高宏橋。


    第170章


    在開洲, 高子離是土皇帝,高宏橋就是太子,胡作非為慣了, 也沒人奈何得了他,念書是一百個不行,吃喝票0賭卻是樣樣精通, 跟他爹一樣沉溺女色, 不知禍害了多少女子。


    隻這會兒高宏橋感歎道:“我素日竟是白活了, 天下居然有如此絕色,若是能得一夕之歡, 我就是減壽十年也甘願啊。”


    長孫愉愉離座之後,他也就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仗著對高府的熟悉,高宏橋沒多久就追上了長孫愉愉一行。


    眼瞧著美人就要離開, 他還沒能一親芳澤, 高宏橋就心急難耐,也不管長孫愉愉是個什麽身份,反正隻要是他想要的女人,在開洲地界就沒有他弄不上手的。


    高宏橋給跟在他身邊的兩個小廝遞了眼色,仗著自己喝了酒, 直接就朝長孫愉愉撲了過去。


    而那兩個小廝跟著高宏橋為非作歹慣了,看見他的眼色, 就從兩旁插入直接將跟著長孫愉愉的蓮果和冬柚隔開了, 嘴裏大聲嚷嚷著“公子, 你喝醉了……”


    喝醉裏的高宏橋眼看著就要對著美人抱個滿懷, 誰知斜刺裏卻閃出個婆子來, 對著他就是一掌。高宏橋有些肥碩的身體立時就飛了出去, 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碰著花壇這才停下。


    動手的自然是傅婆。


    至於那兩個小廝,也被肖子清一人一腳地踢到了地上哀嚎。


    高宏橋是想岔了,以為長孫愉愉跟其他女子一樣,身邊跟的丫頭、婆子都是弱不禁風之輩。


    長孫愉愉隻當是哪個醉鬼沒有眼力勁兒來招惹她,定睛看去,卻是一眼就認出了高宏橋。她心下是又厭惡、又生氣,高宏橋不可能不知道她是誰,卻如此明目張膽地要輕薄於她,當真是可惡,偏偏她暫時還奈何不得這人。


    那兩個小廝雖然滾在了地上,心裏卻想著他家公子,趕緊地朝高宏橋爬了過去。


    有人聽得這邊兒動靜,已經跑了過來。


    “縣主,接下來怎麽辦?”蓮果低聲問。


    趕來的正是在門口送人的高府大管事,他一看到自家公子躺在地上就要高聲喊人,再一看到長孫愉愉就閉了嘴。


    長孫愉愉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頭發對著那管事的說,“天黑路滑,也不知哪裏跑出個醉鬼來,驚擾客人。”


    那管事的隻當長孫愉愉沒認出高宏橋來,這人來人往的門邊,他也不能由著高宏橋出醜,隻能躬身笑道:“是,是,我這就趕他走。”那管事的一邊說著話,一邊跟兩個小廝扶起了高宏橋。


    高宏橋自知有愧,也沒敢喧嘩,隻能暫時忍了,心裏卻是罵罵咧咧,想著以後若是得了手,要怎麽怎麽長孫愉愉。


    陸行還沒回宅子,就聽到了泉石稟明這事,乃是傅婆回去找的他。如此陸行自然再應酬不得,匆匆回了屋。


    “沒事吧?”陸行對著剛換了家常服的長孫愉愉道。


    長孫愉愉搖了搖頭,“有傅婆和肖姨,他都沒挨著我。隻是沒想到高子離之子如此不堪,如此猖狂,有這一出,高子離怕是不怎麽會幫你了。”做老子的肯定是護著小的的,哪怕做錯事的是高宏橋。


    “無妨。”陸行走過去攬住長孫愉愉,“我已經有法子了。”


    “什麽法子?”長孫愉愉道。


    “高子離但求無過不求有功,那就給他找點兒過錯,他心裏急起來,自然就需要些功勞來低過。”陸行道。


    “給他找點兒什麽過呢?”長孫愉愉問。


    “這個我們不擅長,但是有人擅長。”陸行道。


    “你是說徐博古?”長孫愉愉一下就猜到了陸行的意思。


    陸行點了點長孫愉愉的鼻尖,讚她聰慧。


    “但是徐博古是巡按楚州,卻管不到開洲來。”長孫愉愉道。


    “所以得請嶽母出麵。”陸行道。


    長孫愉愉感覺陸行用自己娘親用得可真順手,一點兒不傷他書香門第的自尊的。


    “可是如此就費時了,你不是急著在年前剿匪麽?”長孫愉愉問。


    “無妨,很多事兒急不來的。我估摸著要不了多久,上次剿匪的賞賜就會下來,年前應該能和永昌府一起聯合剿滅海裏山的山匪。”陸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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