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誤會了她情急之下的“投懷送抱”,師兄後一步攬上她,微微低下頭,自然而然在她發頂上蹭了蹭。


    這番親昵,讓柳千千的臉轟一下紅透了。


    她忙撒手想要撤開一些距離,見師兄有些茫然地衝她眨了眨眼眼睛,那神情似乎是在疑惑兩人為何要分開。


    “我……我來找冰敷貼。”有些結結巴巴地避開視線,她從師兄身旁往屋裏走,還真在與夢中相同的第三層箱屜裏找到了冰敷貼。


    她愈發懷疑起自己曾經以為的“古怪夢境”本體到底是什麽東西了。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師兄的熱疾。


    “師兄過來這邊。”柳千千牽著師兄讓他坐下,熟練按照夢中有過的操作把冰敷貼一一排好。


    果不其然,對方的麵色漸漸紅起來,他的眸光跟著變得氤氳,隻是也和夢中相同,他就那麽靜靜盯著她,視線跟著她的動作轉來轉去,認真又專注,瞧起來仿佛看著她是什麽……是什麽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一樣。


    柳千千心潮起伏,替師兄上完冰敷貼,仍是覺得麵前現狀有些不真實的夢幻感。


    “所以……師兄真的是魘獸……”


    柳千千指尖一熱,是師兄下意識來抓她貼完冰敷貼後空下來的手。


    她沒有拒絕。


    小指被輕輕纏住,師兄像是覺得十分有意思似的,拿拇指指腹輕輕撚她的指頭一側,雖是極小的動作,卻帶著十足的親近和依賴。


    “師兄時不時便會這樣難受嗎?上一世……師兄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才……離開的?”


    屋外一點天青日光自窗欞投落地麵,被分隔成一塊一塊的亮色,靜立的少女聲音低徊,她口中雖是有問話的對象,但看樣子並不在意對方會不會有所回應。


    事實上坐在她對麵仰臉看她的貓耳少年也確實沒有回應。


    他好像隻是察覺到對方心事重重,眨了眨眼牽著她的手輕輕摩挲,仿若寬慰。


    “……我這次回來,心裏想著要好好緊跟著師兄盡我所能地保護師兄,隻是,我總怕師兄還在生我的氣……之前那次失約,是我不好……”


    柳千千想起之前在夢中見過的師兄的信箋,覺得眼眶再次有些發熱起來。


    她實在膽小,怕得厲害。


    而這樣什麽都不記得的師兄,好像反而讓柳千千可以沒什麽顧忌地說出心裏話。


    “師兄,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這語氣極輕的問句如一片幽羽飄然落入池中,蕩起小圈寂靜的漣漪。


    而在屋外,被柳千千拿起過卻不小心遺漏的符牌掉落在院門口,突地閃了閃。


    【對了千千師妹,我方才找你發現你已經出門了。】


    【忘了告訴你,岑師兄的院子不用進去哦,最好也不要進去,岑師兄院子的陣法最是複雜,一般是掌教大人或者師父去親驗的,咱們不用管。】


    【嗨呀,你想太多了,你又不是沒去過,岑師兄那塊地界氣場那麽強,生人壓根進不去好麽……】


    【也是。】


    【不過千千師妹還是要小心些,長老親自叮囑過,若是擅闖岑師兄的院擾了他清修,也許會有大麻煩。】


    【什麽大麻煩?你怎麽沒告訴過我這點啊師兄!】


    【你不是一貫覺得岑師兄冷冰冰的,怎麽會往那湊,隻怕巴不得離得越遠越好哈哈哈哈】


    【行吧……師弟的命就不是命唄……】


    ……


    那符牌還在不斷閃爍,話題卻已經跑遠了。


    隻是符牌的主人大概一時半會是看不見這些“性命攸關”的重要信息的。


    作者有話說:


    三個社恐日常水群


    ——


    請小可愛們多多支持收藏哦(づ ̄ 3 ̄)づ


    第13章


    柳千千再睜眼時有些恍惚。


    天空湛藍,隱約可見遠處的連綿雪峰。


    這裏看起來像是宗門之外更加開闊的雲山景色,眼前起伏著的是嫩綠色的高山草坡。然而這嫩綠逐漸向著高處蔓延,慢慢轉變成了冰白。


    山崖的最高處,大片雪白的冰心草中心,立著一座深黑的木製重閣。


    在這明亮廣闊的雪山草地之間,獨那棟黑色重閣遺世獨立得矗在崖尖。


    她有些發懵,全然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到這來的了。


    方才……方才她不是應該在……方才她在做什麽來著?


    柳千千摳摳腦袋,有些輕微的茫然。


    不過,她似乎一直在找什麽東西,而且這東西好像就在那間重閣裏,至少現在的她是這麽想的。


    鵝黃裙衫的少女獨自挎著小包往上走,一直到那片雪色冰心草的邊緣,重閣已經近在不遠處。


    布麵繡鞋一踩上那些密密挨挨的冰白淺草,便能聞見狀似冰裂的細碎聲響,在這片寂靜天地的風聲雲影之中,聽起來格外明晰。


    她的指尖輕輕顫了顫,若有所覺,卻不能清晰捕捉到自己心中一閃而過的念頭。


    這棟黑色的重閣其實不算太大,隻一個四方院子,唯有主堂是架高了的。


    柳千千到院門口的時候,先叩了叩門,等了半晌沒有動靜,她這才試著推了推。


    說來古怪,這門雖是鎖上的,可她這麽輕輕一推,竟就聽見裏頭的鎖扣已經慢慢響了起來。


    像是察覺到她來,便自己打開了。


    等那鎖舌隨著哢噠哢噠的聲音一一收回,響過九次之後,這扇沉重的木門終於緩慢挪開一條小縫。


    柳千千花了點力氣把門推開,看見了有些眼熟的中庭。


    一棵高大的梨花樹紮根在細白的砂土之間,但除此之外,梨花樹旁竟還挨著一株嫩綠垂柳,鋪著古舊青磚的小徑彎彎曲曲通向主堂,四周是深黑的柱廊和圍屋。


    可她隻是覺得眼熟,卻一時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見過。


    慢慢循著青磚小道走,她有些躊躇地走上了簷下幾級木階,在主堂門前停下。


    會是在這裏頭麽?她一直在找的東西?


    柳千千慢慢抬手按上麵前的花格門,嗅到了從門縫裏漏出來的一點混著熱潮的幽幽暗香。


    她的心跳似是不自覺地加快了。


    推開這扇門沒有什麽阻力,然而看清眼前的景象,卻讓柳千千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她麵前是一隻……幾乎占滿整個主堂的巨大白貓。


    說貓似乎不大準確,因為這隻大貓的長絨尾巴比尋常貓尾來得更加蓬鬆柔軟,而耳朵又比貓耳要更大更尖一些,最尖上還有一撮淡金色的簇毛。


    白貓盤踞在主堂正中,盡管是蜷在那處,毛茸茸的背脊卻已經比柳千千還要高出一些了,相比之下,她像是一個可以被大貓團起來的小巧木偶娃娃。


    然而比這些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大貓身上纏繞著的幾圈暗色荊棘。


    隨著白色大貓有些沉重的呼吸,那些禁錮著它的暗色荊棘也隨之伏動,棘刺似已深深刺入,隻這般傷口溢滲出來的不是鮮紅的血跡,反倒是金色流砂般的液體。


    那些金色液體慢慢循著荊棘滑落到地板上,卻似遇到高溫瞬間蒸發,變成一團滴落著閃爍的金色靈焰後,便飛快逸散在空氣當中。


    如此這般,大白貓的四周不斷爆開細小的金色靈焰,如同漂浮散落的灼灼碎花。


    明明是夢幻綺麗的場景,明明鼻端聞見的是清甜花香,她卻隻覺得心中滿溢出來酸澀的疼痛,忍不住輕輕上前撫摸白貓的身體。


    長長的絨毛摸起來又熱又軟,幾乎淹沒蓋住了她的手背,而她掌下,可以感受到白貓起伏顫動的呼吸。


    那一瞬,她的心尖一動,像是嫣然花瓣輕盈落於水麵,帶來一點震顫的波紋。


    就是同一時刻,白貓的大耳朵抖了抖,微微向後側了側腦袋。


    它原本是闔著眼睛的,現如今稍稍掀開一些眼簾,半眯著露出一小扇極為攝人的金色瞳孔。


    柳千千若有所覺地轉過臉和它對視。


    如今,她與那隻足足有她腦袋那麽大的漂亮眼睛相隔不過半丈寬,那隻瞳仁裏像是融了金子般閃亮,卻又因為剔透綴了一層琥珀色的光澤,柔滑如鏡,清晰倒映出眼眶紅紅的她自己。


    原來,她哭了麽?


    抬手拭了拭眼睛,柳千千果然在手背上察覺到丁點濕潤。


    “我要怎麽才能幫你呢?”她貼近些,無意識輕撫著手下的軟毛,聽見大貓似乎發出了一點細碎帶著咕嚕的低吟。


    或許她應該試試能不能幫它把荊棘解開。


    柳千千探手去摸那些荊棘,很快感覺到指尖清晰的痛意,但她沒太在意這個,反而四處走著想要找到解決辦法。


    白貓還是安安靜靜地蜷在那,它似乎很信賴她,見她靠近也沒有什麽大的動作,又或許是因為他已經難受地不能動彈了。


    隻是他的一對金色眼睛默默追著她轉。


    這舉動,好像也似曾相識。


    可就在柳千千想要貼近大貓的腦袋和它說些什麽時,她神思一震,突然胸腔一陣急動,轟然睜開了眼睛。


    “咳咳!”


    她翻起身猛地咳嗽,竟覺得喉中有腥甜氣息,察覺到有人正扶著自己,柳千千的餘光瞟見了滑落的銀白色發絲。


    “如果不是我察覺到不對趕過來,待會就該替你收屍了。”


    是掌教大人。


    柳千千猛然憶起之前自己是借著例行檢查的借口來了師兄給的院子,然後意外見到了貓貓師兄,而後她給他上了冰敷貼,可再然後……


    師兄?!


    她飛快回身,就見師兄麵色平和地躺在塌上閉著眼睛,像是正在熟睡的模樣。


    他的毛絨耳朵已經消失了,想必金色眼睛也恢複正常,可是……她剛剛到底……


    “你跟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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