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味道是否可以……


    這般帶著點擔心,容嬌想起那一日薑公公對唐公公說的話。


    做好麵對奇怪目光的準備,容嬌緩緩轉了頭,見那李公公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鍋中看。


    “李公公?”容嬌不禁鬆了口氣,帶了點試探的口吻:“李公公等了許久,恐怕是勞累了,可要先用點這粥歇息歇息,也看看符不符合馮太嬪的口味?”


    李公公從方才起就被這鍋裏的粥吸引了興趣,此刻聞言,隻當容嬌是在向自己示好,自然沒有不應下的道理。


    容嬌就盛了一小碗給李公公用。


    李公公將目光落在容嬌纖白的雙手之上,眼中精光愈勝。


    接過略略嚐了一口,李公公眼中閃過一分驚豔。


    原以為這小宮女容貌尚好,手藝恐怕不行。他都做好了到時候馮太嬪發怒、他為這小宮女求情賣好、隨後一步步接近的準備了。


    不想,這小宮女熬煮的玉蟬羹卻是可口得很。


    既然失了幫忙的機會,那他何不妨強硬一點,直接將人拿下?


    李公公的眼珠咕嚕嚕地轉著。


    橫豎馮太嬪性子反複,指不定這宵食拿過去,又不想用了。


    那耽擱些時候,他再好好奉承一番,這件事便就過去了。


    打定了主意,用完這一小碗玉蟬羹,李公公就露出了笑臉,對著容嬌大誇特誇起來。


    容嬌一愣,心中反倒沒有往日的高興與害羞,隻覺得怪怪的。


    但為著禮貌,容嬌仍是笑著向李公公道了謝。


    “馮太嬪必然會喜歡的,跟著我去壽寧宮領賞罷。”李公公盯著容嬌的笑顏,邪笑了一下。


    容嬌一愣,隨即道:“多謝公公,我便不去了……”


    李公公的麵龐瞬間陰沉下來:“你不去,難道要叫雜家親自拎著食盒麽?別到時候馮太嬪生了氣,來打了你板子才後悔!”


    第17章 玉蟬羹(中)


    容嬌被李公公突然的麵色轉變唬得一愣,沒搞明白他這話中的邏輯。


    她是不想去的,但她又怕真的被馮太嬪打板子。


    她受了傷倒是事小,恐怕丟了姑姑和禦膳房的麵子。


    姑姑還在病中,便不要再因為自己煩心了。


    這般想著,容嬌就應了下來,將玉蟬羹盛出一碗,放進保溫木盒中。


    “隨著雜家走吧,保準你吃不了虧的。”李公公的嗓音帶著尖細的笑意。


    到底是沒見過市麵的小宮女,嚇一嚇就乖乖聽話了。


    李公公麵露得逞的笑意,領著容嬌向壽寧宮走去。


    原先走著還正常,可漸漸地,容嬌便發覺走的路有些不對勁了。


    壽寧宮就在壽康宮的旁邊,距離禦膳房還是頗近的,走外頭立著地燈的大道,不過半炷香的時候就能到了。


    李公公卻是專門走那種人少燈暗的小道。


    江尚宮將容嬌保護得極好,從不讓容嬌知曉這後宮裏頭的醃臢事情。


    因而此刻,容嬌依舊隻是覺得奇怪,漸次有些害怕。


    偷偷看了看李公公走在前頭的背影,容嬌心頭莫名打著鼓。


    “噯呦!”李公公忽然身形一歪,口中發出一聲痛呼。


    “公公,你怎麽了?”容嬌一驚,下意識地上前兩步,扶住了李公公。


    “沒事沒事,人老了,不小心崴了一下腳罷了。”李公公麵上作出一副痛苦的模樣,身子卻悄悄地往容嬌那兒靠了靠。


    容嬌沒有察覺,焦急問道:“公公還能走麽,可要我找人幫忙?”


    李公公眼中閃過一抹猥光,正欲動手,卻聽到遠處隱隱有腳步聲響起。


    真是不是時候,是哪些不長眼的兔崽子?


    李公公心中恨罵了一句,瞧了瞧前頭幾乎瞧不見半點燈光的小道,又是一計上了心頭。


    “不用不用,怎麽好麻煩你?”李公公掛著笑:“你先沿著這條路走罷,我在後麵慢慢跟著就是。”


    容嬌又勸了兩句,說要去找人幫忙,但見李公公堅持,便隻好照著他所講,向前走去。


    夜色沉沉,容嬌的一頭長發挽起,卻透著光澤。


    烏發雲鬢,愈加襯得容嬌肌膚如雪。


    尤其是那纖細的、白瓷似的頸脖,瑩瑩透光,如玉光澤,幾乎叫人難以移開目光。


    想到這樣的美人就要歸屬於自己,李公公便不由心潮澎拜起來,連表情都有些猙獰。


    看準了時機,李公公捏了捏雙手,就要撲上去。


    卻被一雙手攔在了半路上。


    李公公肥胖的身軀在半空中被迫向後倒去,正欲張口呼救也被人按住了嘴巴。


    一陣輕微的拖行聲之後,小道上便已經沒有了李公公的身影。


    容嬌在前頭沒有任何察覺,小心翼翼地看著前路,生怕自己也崴了腳。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


    腳底忽地傳來堅硬的觸感,容嬌腳腕一扭,便要向一旁倒下。


    口中一聲嬌呼,容嬌下意識地護住手中的保溫食盒。


    她第一回 做玉蟬羹,這樣撒了那便可惜了。


    眼前即將天地顛倒,容嬌便閉上了眼睛,濃翹的羽睫顫動不已。


    然而,那被青石板硌疼的感覺遲遲沒有到來。


    相反,她落入了一個極溫厚寬闊的懷抱。


    有好聞的竹香在周圍浮動。


    沈陸離小心地半環住懷中的容嬌,中間留了一段距離,既叫容嬌不會跌落在石板上,也不會使容嬌有被輕薄的不適感覺。


    垂眸盯著容嬌白嫩的麵頰看了一會兒,沈陸離才察覺到容嬌半天都沒有反應,仍是輕顫著閉著眼。


    “可是摔著了?”沈陸離眼底閃過一分著急。


    溫熱的吐息拂在容嬌耳畔,染出耳尖紅紅。


    容嬌不禁縮了縮,睜開雙眼,眼中尚有驚嚇未退的懵懂。


    “陸離,是你麽?”容嬌下意識地轉頭,卻不妨和沈陸離來了個麵對麵。


    二人離得極近,鼻尖幾乎要挨在一起。


    容嬌和沈陸離四目相對,一眼就望入了那雙含著焦急與關切的鳳眼之中。


    沈陸離的那雙眼黑曜石似的黑亮,眼底深深,這樣望著,便能把人的魂都給勾了過去。


    容嬌微微怔了一下:她知曉陸離好看,不想連眼瞳也是這樣漂亮。


    動人心神。


    微怔過後,容嬌就反應過來——他們二人,離得太近了,幾乎能數清對方麵上纖墨的眼睫。


    容嬌第一回 離男子這樣近。


    麵上忽然蒸騰起緋色,容嬌一邊說著無事,一邊想使力站起。


    這一使力氣,容嬌的腳踝就疼痛起來,叫容嬌疼出一身冷汗,又無力地要跌坐下去。


    沈陸離再次穩穩地扶住容嬌,一雙大手有力地握住容嬌的腰身。


    “可是腳崴著了?”沈陸離瞧見容嬌的模樣就有了數:“你若是可以,便自個兒摸一摸腳踝,可是有紅腫疼痛?”


    他是男子,不便去摸容嬌的腳踝,隻好叫容嬌自己去探查一番。


    容嬌從小最怕疼,方才猛然一疼,眼中便有淚花閃著。


    聽聞沈陸離的話,容嬌就道:“我沒事,可以自個兒看的,陸離你先放手罷。”


    隻是容嬌尾音輕顫,帶著哭腔的嗓音愈加綿軟,叫沈陸離的心也跟著輕顫起來。


    夜間青石板寒涼,沈陸離先將外頭的輕紗褂子一手解下,鋪於其上,才將容嬌輕手輕腳地放坐在地上。


    剛起身,他就見容嬌放下懷中的木盒,側身一坐,毫不避諱地將宮裙掀起,拉下羅襪,露出瑩白微紅的腳踝來。


    沈陸離呼吸微窒,瞬息後就偏過頭,嗓音沉啞:“如何?”


    容嬌抹了一把痛出的淚水,將衣裳整好,回應道:“腫了,摸上去痛得很。”


    沈陸離這才正過頭,卻對上容嬌蓄著淚的杏眼。


    容嬌本就是一雙清澈的琉璃淺瞳,如今含了淚,更是叫人心生憐惜。


    “陸離,你先幫我將這玉蟬羹送到壽寧宮吧。”容嬌努力忍了忍淚,將木盒掀開查看了一番,看見碗中的羹好好地,便鬆了口氣:“不然等會兒叫馮太嬪等急了,怪罪到整個禦膳房就不好了。”


    提及馮太嬪,容嬌才後知後覺:“奇怪,李公公去了哪兒?”


    “我方才遇見了壽寧宮的人,說是馮太嬪不想用宵食了。”沈陸離語氣極溫和,甚至帶上了一分自己未曾察覺的哄誘:“至於李公公嘛——我方才叫我的同僚,送他去該去的地方了。你如今腳崴了,我先背著你回去可好?”


    “李公公的腳也崴了,是該去太醫院看一看。”容嬌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後就仰頭望著沈陸離:“陸離,那就麻煩你送我回去啦。”


    說罷,容嬌想笑一笑,奈何實在痛得厲害,隻好作一副無事安然的表情。


    沈陸離略皺了皺眉,利落地背起容嬌,又拿起食盒與輕紗褂子,口中才道:“方才還說痛得很,如今還想做沒事情的模樣——既然痛,那便要說出來。”


    說罷,沈陸離又想起方才容嬌不避諱的模樣,頓了頓,口吻頭次嚴厲道:“還有,若在旁人麵前,可不能那樣隨意地撩衣裳。”


    話一出口,他就感覺容嬌環在他肩頸上的手臂緊了緊。


    是不是他的語氣,有點嚴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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