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嫩綠的荷葉襯托,上頭的櫻桃格外顯得晶瑩玲瓏,小巧圓潤。


    叫人聯想起美人的櫻桃小口。


    嬌嬌也有一張櫻桃口。


    不論是在夢中,還是現實,都是經常笑著的。


    往往嘴兒一張,便有清脆的、銀鈴般的笑聲,落到人心裏。


    沈陸離有些心神搖曳。


    “陸離,你要不要也嚐試做個菜?”容嬌望著桌上一大盤新鮮的櫻桃,忽然心中一動,轉頭言笑晏晏地向沈陸離詢問。


    沈陸離抬眸望去,正見容嬌一雙櫻唇開開合合。


    失神之間,竟是沒聽清容嬌在說什麽。


    容嬌以為沈陸離在猶豫。


    “不要怕呀,不是真的做菜,算是一道甜品吧,叫蜜煎櫻桃。”容嬌起了興頭,向知道這做人師父、教人做菜的感覺。


    “陸離,來嘛,答應我唄。”容嬌聲音極軟,一雙秋瞳中盡是期盼。


    容嬌的聲音本就軟甜,如今在求人,尾音上揚,愈發甜潤起來。


    讓人聽了就心軟,想不自覺地遷就容嬌。


    沈陸離心頭一酥,正想應下,卻想起自己來的時候,已經是頗晚的時候了。


    到了現在,都快到打更的時辰了。


    忖度了一下,沈陸離硬了硬心腸:“可以,但是今日太晚了,等下一回吧。”


    “啊……”容嬌眼中有失望劃過,長長歎了一聲。


    沈陸離眉心一動,猶豫著要不要現在改口。


    “也對,你明日還要繼續值班呢。”容嬌很快又揚起了笑臉:“你那兒的花露用完了沒有,若是用完了,隨時和我講一聲,我幫你再做一些。”


    沈陸離聞言,不由輕咳了一聲。


    嬌嬌做得花露珍貴,他隻有在心情極好的時候,才舍得滴上一兩滴。


    哪裏用得完呢?


    但嬌嬌的花露,自然是多多益善。


    “你也要值夜班,又要幫著旁人做許多的花露,就不麻煩了。”沈陸離舒展了長眉。


    容嬌卻是立時搖了頭:“不麻煩不麻煩,這回我隻給你一個人做,哪裏有許多花露要做呢?”


    這話說得沈陸離鳳眼揚起:“我以為容嬌你這樣善良熱情,人緣又好,定是時常熱心地送旁人花露。”


    話語中,隱約透露出一股子酸味來。


    沈陸離自己也是一愣,轉而有些緊張地看向容嬌。


    容嬌正在掰著手指頭,細細數了一遍自己送花露的對象。


    數完了一遍,容嬌才抬起頭,對著沈陸離認真道:“我到現在呀,隻送過禦膳房的共事們與親近的人——除了姑姑以外,我還沒有第二次送過別人花露呢。”


    “而且,蒸花露也挺麻煩的,我隻願意做給交好的人。”容嬌嘟嘴道。


    聽了這話,沈陸離的一雙鳳眼綻發出神采。


    原來,他是第二個收到嬌嬌多次花露的。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沈陸離含笑問容嬌:“作為回報,我下回帶你去吃那山楂酥球可好?”


    容嬌登時亮了眼,迫不及待地點頭應下:“好呀好呀——陸離你最懂我啦。”


    這是沒聽出“帶你去”和“帶過來”的分別了。


    沈陸離彎了彎眼,並未提醒容嬌。


    再過上幾日便是端午了,權當給嬌嬌一個驚喜罷。


    “那我先回去了。”沈陸離有些不舍地開口。


    容嬌軟軟頷首,忽地將一截小指伸了過去:“你欠我山楂酥球和學做蜜煎櫻桃的事情,我欠你好幾瓶的花露,咱們拉個鉤,誰都不許忘記的。”


    那一截小指極好看,像漢白軟玉似的,圓潤的指甲泛著粉色。


    沈陸離瞧了片刻,將自己的小指鉤了上去。


    “不忘記。”


    他一輩子都會記得。


    第33章 他與嬌嬌


    自從和陸離拉了鉤, 容嬌就整日想著這件事情。


    可惜臨近端午,陸離似乎有些忙,說要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再過來。


    容嬌隻好抱著手中的花露, 想著山楂酥球, 對著月亮長籲短歎。


    連先前說看話本,搞明白那一點對著陸離時、有不同的心情這件事情, 都忘記了。


    白芷的八卦小雷達響起,對著白術偷偷咬耳朵:“容嬌這樣兒,像不像有了心上人的模樣?前幾日她值夜班, 莫名帶了一盒子的櫻桃回來,都是奉給主子們的好品種——你想一想,是不是有主子看上了容嬌?”


    若是太妃們,很有可能是給家中侄甥挑的妾室。


    若是皇上……那容嬌可是要飛黃騰達了。


    白芷不著調地想著:若真是如此, 那她以後攀著容嬌, 還怕沒有八卦聽麽!


    “別瞎猜,你難道忘了江尚宮了麽?指不定就是她吩咐來送給容嬌的。”白術不客氣地敲了敲白芷:“就容嬌這樣貪吃的性子, 我瞧著是有了心上菜才對。”


    白芷點頭讚同:“也對。容嬌昨日用前朝方子做出來的櫻桃肉,可真是果香四溢, 好吃得緊。她如今這樣, 估計在想著下一道菜做什麽了。”


    話題一轉, 白芷就講到馮家的近況:“欸對了,你可聽說了,那馮家老三, 就是借著太後娘娘的光,撈了個縣伯的那個, 被審出來許多的罪行, 叫人瞠目。”


    “有點耳聞, 好似太後娘娘因為他……氣得病倒了?”白術道。


    “是呢是呢。”白芷趕緊接上:“皇上孝心一片,已經派了太醫去往碧州,為太後診治呢。”


    ——————


    “皇上請恕奴婢多嘴,隻是奴婢有些不明白——為何要派馮太醫和馬太醫去?”楊嬤嬤奉上一盞茶:“這兩位太醫,都是馮太後的心腹,若是過去了,馮太後正好借著病重,要回京醫治,該如何是好呢?”


    楊嬤嬤顯得有些憂心忡忡:“好容易將馮太後逼出京城,咱們趁著這段時間清換了宮中大半的人,現在馮太後她一回來,會不會前功盡棄?”


    沈陸離聞言,停了筆,向楊嬤嬤溫和笑道:“嬤嬤從小照顧朕長大,為朕擔心,問一句也是應當的。”


    “正是因為宮中已經基本清算幹淨,所以才要將馮太後給請回來。”


    “她一回來瞧見人都沒了,不知要作出怎樣的狗急跳牆的事情來呢。”


    楊嬤嬤的神情似有所悟:“若是真這般沉不住氣,那皇上就可借此抓住馮家更多的把柄了。”


    沈陸離輕輕嗤笑一聲,鳳眼中是極冷淡的淡漠:“嬤嬤,你可曾看過甕中捉鱉麽?”


    楊嬤嬤聞言微愣,想起先帝在時,為了取樂馮太後,曾經搞了個大缸子,再放上上了年歲、十分凶狠的老鱉,讓宮人誇張地去捉,以此來讓馮太後美人一笑。


    “哪怕是活了許久的老鱉,在甕中也是慌不擇路地掙紮,令人發笑。”沈陸離嗓音中的溫度降到了極點,旋即又帶上嘲弄的笑意:


    “更何況,這次進入甕中的,是一群蠢笨自大的鱉呢?”


    “皇上既然如此說了,那奴婢就先恭喜皇上了。”楊嬤嬤眼睛微亮:“難怪皇上近日變得高興了不少,原來是馬上要捉住賊人了。”


    “若說是馬上,倒也不至於,至少還得半年左右呢。”沈陸離笑起來:“嬤嬤方才說,朕近日變得高興了?朕怎麽沒感覺自己變了?”


    楊嬤嬤麵上的表情格外慈和:“皇上自己沒覺得麽——從前皇上不論是自己呆著,還是對著旁人,雖說可能麵上和氣,但是內裏仍然是冷淡的。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皇上眼睛裏頭都是沒有笑意的。”


    “可最近幾個月,皇上整個人都和悅了不少,笑著的時候,也是真心笑了。”


    雖然旁人看著可能和從前沒有什麽分別,但楊嬤嬤身為從小就近身伺候的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這樣的變化,楊嬤嬤看在眼中,樂在心裏。


    皇帝的擔子太重了,皇上能時常愉悅,實在是個好事情。


    聽了楊嬤嬤的話,沈陸離就想起了容嬌那一張明媚的笑顏。


    許是嬌嬌愛笑,和嬌嬌待得久了,便也容易笑了。


    “從前叫嬤嬤擔心了。”沈陸離想著容嬌,眉眼溫柔:“往後,朕一定會更高興的。”


    有嬌嬌在,他又有什麽不高興的呢?


    說話間,小盛子便進來求見。


    想起自己吩咐小盛子查得事情,沈陸離就允了小盛子進來。


    “奴才見過皇上。”小盛子第一回 得了皇上的任務,神色間有難以掩飾的激動之色:“皇上吩咐奴才調查的事情,奴才都查得差不多了。”


    “在尚宮局那邊,確實是有幾名宮女與容姑娘不睦,其中有個叫采月的,昨日的行蹤倒是和皇上說得一樣。”


    說罷,小盛子就細細地將采月與容嬌之間的齟齬說了出來。


    采月仗著羅尚儀,在尚宮局行事頗為囂張,打聽這些事情也不算什麽難事。


    沈陸離皺了眉:“照你這麽說,二人之間不過是二人從小拌嘴的原因。”


    照著路蕤的說法,這件事情遠沒有這麽簡單。


    隻是幾句口舌之爭,怎麽會讓采月對嬌嬌有這樣的惡意呢?


    沈陸離相信路蕤不會看錯。


    那便是小盛子有什麽沒打聽清楚。


    小盛子見沈陸離皺眉,不由一抖:“還有呢,采月的頂頭上司羅尚儀,與江尚宮很不對付,或許也是采月針對容姑娘的原因。”


    沈陸離聽到這裏,詫異地揚起眉毛:“江尚宮?”與嬌嬌是有什麽關係麽?


    聽了沈陸離的問話,小盛子一愣:“回、回皇上,奴才打聽到,這容姑娘,是江尚宮的義女。”


    皇上居然不知道這件事情麽?


    沈陸離微微有些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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