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太後娘娘指點,嬪妾知道了。”容嬌掐著時間露出明白的神色,心中有些淺淺的歡喜:有了馮太後這樣的話,她往後若是去找陸離,就能方便許多,也不怕馮太後瞧出端倪了。


    馮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讓容嬌給她再續上一盞花露茶。


    這時候,唐公公又進來匯報,說是其餘的妃嬪過來請安了。


    馮太後從鼻腔裏麵哼了一聲。


    容嬌安靜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之上,看著幾位妃嬪魚貫而入。


    其餘幾位容嬌都是見過的,惟有一個是麵生的,想來就是那一位馮麗儀。


    馮麗儀生得姿容中上,隻是眉眼間總是一股怯懦的模樣,大大減少了她的美貌。


    而今日最為亮眼的,是宋玉牆。


    宋玉牆本就是嫵媚吸睛的長相,今日塗了嫣紅的口脂,更是壓遍群芳。


    甚至……連盛裝打扮的馮太後給比下去了。


    馮太後在那一刹那的麵色變得極為難看。


    “起來吧,都坐下。”馮太後看著麵前向她行禮的一眾人,尤其是最前麵的宋玉牆,眼中隱隱劃過幾分不快。


    “不知宋婕妤,昨晚哀家原本要用的白玉鴨卷,你用的可是合心?”馮太後很快收斂了那幾分不快,轉而變輕笑。


    容嬌一聽這話就睜大了眼睛:她可是沒想到,宋玉牆昨天剛來宮裏麵,就直接挑釁了馮太後。


    其餘幾位妃嬪也是一臉驚異。


    宋玉牆卻是毫不驚慌,平靜地看了看自己的鍍銀嵌玉珠護甲:“回太後娘娘,嬪妾本以為那白玉鴨卷是什麽天上的珍味,才值得太後娘娘您每頓晚膳都要吩咐禦膳房呈上,沒想到您的品味,居然是這樣平平——”


    這樣平靜的話語落下,卻好似一滴水落入了整鍋沸油之中。


    馮太後重重地擱下了茶盞,孟嬤嬤則是冷笑著瞪起了眼睛,對宋婕妤一番言語輸出,斥責宋婕妤不恭不敬。


    而除了容嬌和蔣雙蓮之外,其餘三人也幫著孟嬤嬤說話。


    以武純說得最勤,李媚兒其次,馮麗儀倒隻是應和兩句。


    容嬌聽見孟嬤嬤的尖銳話語,不由得咬了咬唇,想著應該怎樣不動聲色地為宋玉牆講話。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宋玉牆不但一個個都應付了下來,還遊刃有餘地反駁了回去,直把對麵的人氣得不輕,連麵兒都紅了。


    馮太後這一回不擱下茶盞了,轉而變為拍了拍桌子,純金的手釧在桌上嗑出沉悶的響聲。


    殿內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宋婕妤確實是牙尖嘴利的。”馮太後開始變得皮笑肉不笑起來。


    整個正殿內都被一種莫名的壓抑氛圍給弄得悄無聲息。


    馮太後轉了轉手釧,冷冷的目光直直刺向宋玉牆:“不知道宋婕妤可知道,上一個這樣牙尖嘴利的,下場如何?”


    宋玉牆卻是一點兒都不畏懼地迎上馮太後的目光。


    她朱唇輕啟,正要講話,卻被匆匆跑進來的唐公公所打斷:“太後娘娘,慎刑司的邢公公來了,還帶了皇上的口諭來。”


    眾人皆是一愣,惟有容嬌心中明白是怎麽回事。


    難怪陸離要提前告訴她,若她突然知曉接下來的消息,的確是會被嚇得不輕。


    “皇上的口諭?那就請進來吧。”馮太後皺了皺眉,還是讓唐公公將人給請了回來。


    邢公公是慎刑司的總管,生得一臉惡煞模樣,聽說在審訊方麵很有一手本事。


    “奴才見過太後娘娘,見過各位小主。”邢公公麵色平靜地行了個禮,可他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在座的人都平靜不了。


    “奴才奉皇上的口諭,前來捉拿武選侍。”


    第55章 冥壽


    邢公公話音未落, 就聽武純尖尖的一嗓子:“你說什麽!”


    等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的時候,武純眼睛一抹,就多出許多的淚水來:“邢公公, 你可不要汙蔑本小主——隨意誣陷妃嬪, 這可是重罪!”


    邢公公連眼睛都沒有抬,仍舊是麵色平靜, 將武純在李媚兒送給容嬌的胭脂盒裏,下了毀容之物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太後娘娘,奴才已經審問過武選侍的貼身宮女了, 武選侍無從抵賴。”邢公公又行了一禮:“皇上給了奴才口諭,一旦查出了誰是幕後主使,立刻捉拿回去,還請太後娘娘諒解。”


    馮太後捏了捏眉心:她原先看著武純還算機靈, 怎的做事這樣不幹不淨, 連小小的栽贓都做不好。


    要她何用!


    這樣的蠢貨,還是早些處理掉的好, 省得到時候拖了她的後腿。


    那邊武純已經跪了下來,哭哭啼啼地申訴自己的無辜。


    李媚兒卻是麵上帶著惱怒之意, 惡狠狠地盯著武純, 恨不得上去打她幾巴掌才解氣。


    “既然皇帝給了口諭, 那哀家也不能駁了皇帝的麵子。”馮太後的神色頭一回掛上了明晃晃的厭惡,她的語氣極為隨意,好似滿不在乎:“不勞煩邢公公親自動手了, 唐德——”


    下一瞬,還在地上啼哭的武純就被從角落裏竄出的大力宦官捂住了嘴, 拽著雙手就被拖了下去。


    不像是對待人, 像是在對待牲畜似的。


    容嬌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


    這好像也是馮太後對待她們的態度。


    見武純被拖走, 邢公公點了點頭,行禮告退。


    整個壽康宮中的空氣也隨之凝滯。


    馮太後的麵色很不好看。


    慎刑司說證據確鑿,就說明武純這顆還沒來得及放置的棋子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還枉費了她讓唐德花時間來挑選培養。


    再有一點,現在還在晨昏定省的時候,沈陸離就讓邢公公來她的壽康宮捉人,捉的還是她挑選出來的人。


    這不是當著旁人的麵打她的臉麽?


    雖說武純是真的蠢,才過了幾日就急著向得寵的容美人下手。


    想起容嬌,馮太後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眯了眯。


    既然事情發生在容嬌身上,那怎麽方才來請安時,沒見她提起半點呢?


    莫非她竟是不想表麵上那麽單純,而是在底下做挑事的那一方?


    可此時容嬌的表情看著,卻是方才才知道的模樣。


    馮太後在後宮橫行慣了,可不是旁人瞻前顧後,走一步都要考慮三步的樣子,當即就準備向容嬌問個明白。


    就在馮太後要開口的檔兒,她就聽見了宋玉牆懶懶地哼聲:“哎呀,沒想到我隻是直覺有些不對,和皇上提了一嘴,卻真的查出了一點東西來。”


    聽了這句話,馮太後的眼神就是一厲。


    她倒是忘了,宋玉牆身為沈陸離親自點進宮來的人,必然是讓沈陸離掛念的。


    昨日去長寧宮,怎麽會不順路見一見宋玉牆呢?


    這樣看來,東西還沒到容嬌那邊,就被宋玉牆攔下了。


    這樣倒是解釋合理了。


    “宋婕妤真是火眼金睛。”有了方才的那一出,馮太後也沒了敲打人的興致,讓孟嬤嬤說了一些恩威並施的話,就讓人散場了。


    宋玉牆是最先離開的人,邁著規矩的步伐,坐上了大轎輦。


    容嬌的小轎輦就停在後邊。


    她們是在場惟二有轎輦的人。


    容嬌經過宋玉牆身邊的時候,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若不是宋玉牆,她還不知道該如何說呢。


    “宵食的味道不錯。”宋玉牆極具攻擊性的美貌柔和了一瞬,在轎輦起來的那一刻,丟下了一句話:“紅油醬的味道也很不錯。”


    容嬌懵懂點了點頭,想道:原來宋婕妤,竟是個喜歡吃辣的人。


    ————————


    壽康宮內,馮太後麵沉如水,有些惱色地將最後一口茶喝盡。


    孟嬤嬤體貼地為馮太後續上茶水。


    “再加點那個花露,還怪好喝的。”馮太後偏愛玫瑰,對容嬌送來的花露很是喜歡。


    “太後娘娘,您說會不會,這件事情是皇上有意安排的?或者說,是和宋婕妤一起,想要針對您安排的人……”孟嬤嬤覺得此事不大簡單,低聲向馮太後問詢。


    “最近皇帝還和從前一樣,將彈劾馮家的折子給哀家看,還訓斥了兩個上言的言官,應當沒有生出那個心思。”馮太後聞言有些不屑:“你隻看他昨日去長寧宮找容美人,還去見了宋婕妤就知道,是吃著碗裏還看著鍋裏呢。哀家回頭給容美人傳上幾句話,騙著她吹一吹枕頭風就是了。”


    男人嘛,都是這樣的,三兩句就能被枕頭風迷得不得了。


    唐公公這時候哆嗦著跑了進來,匯報朝堂上發生的大事情。


    吏部尚書帶著早就被抓起來的馮家老三上了朝,連和其他好幾位有權有勢的官員,上書參奏馮家老大欺君罔上、罔顧法紀、陷害兄弟雲雲。


    “吏部尚書已經帶著人去捉拿大老爺了!”唐德說到這最後一句話,渾身已經抖成篩子了。


    馮太後手一抖,那剛剛倒滿的茶盞就碎了一地。


    她一時怒上心頭,正想站起來,竟是眼前發黑地跌坐在椅子之上。


    “太後娘娘!”孟嬤嬤焦急起來,大聲呼喚道:“快,快叫太醫!”


    ————————


    和壽康宮的兵荒馬亂不同,長寧宮裏麵是一片和諧。


    容嬌正在親手清洗剛摘下來的荷花,散著一股荷花的清香。


    蔣雙蓮在一邊自告奮勇地給容嬌燒開水,準備等會兒讓容嬌給荷花焯水。


    隻是她動作不甚嫻熟,需要媛兒芳兒在旁邊看著,頗有些手忙腳亂的模樣。


    “多謝姐姐來幫忙。”容嬌見水快要燒開了,就對蔣雙蓮說道:“那兒豆腐快好了,你快去幫我看看。”


    聽了這句話,原本很是不服輸的蔣雙蓮就愉快到旁邊去了。


    容嬌抿唇一笑,將花瓣焯了一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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