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瑩不太信,“老實”這種品質跟她兒子不沾邊。但她道:“行,你做事有分寸,媽媽放心。你看,你現在事業低穀,需要些感情上的慰藉。趁你現在還有點顏值,真的,當警察太熬人,你那張臉保不住太久。之前跟你說的那個教鋼琴的姑娘真的挺好的,你抽個空,你們一起喝個咖啡認識認識。你也不要有壓力,人家未必能看上你。”


    這話題轉的,向衡撓撓眉:“以後再說吧。我現在剛下調,說出去不好聽。大家都知道我是市局刑偵支隊重案組組長了,現在一見麵問我幹嘛的,我說派出所民警,這臉丟不起,等我……”


    “不不。兒子,你多慮了。以前說你是刑偵支隊的,人家姑娘都不太樂意,覺得搞刑偵整天不著家,還危險。這不我後來學聰明了,隻說你是警察。具體工作情況當然是見麵了之後你們年輕人自己聊。我這也是希望姑娘看到你這張臉和身材之後能加點分數,第一印象好了,後麵知道點別的也不會太嫌棄。”


    向衡無語。母親大人您還挺有策略的是吧?


    “現在你這情況,往好處想,起碼有時間約會經營感情。找個好對象,個性就能變好了。事業嘛,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憑你的本事,以後肯定能走上逆襲之路,重回顛峰的。”作為親媽,丁瑩很用力在鼓勵兒子。


    “好的,謝謝媽,回頭再聯絡。我現在趕著處理一個入職派出所以來最大案件,為逆襲打好基礎。我掛了啊。”


    “你等等。”丁瑩聽得心裏一緊,不是派出所小民警了嗎,怎麽還有重大案件?“什麽案子啊?危險嗎?”


    “不危險,寵物失竊,價值八千。我掛了,拜拜。”


    聽到電話掛斷的聲音,丁瑩真是一口氣噎住。寵物失竊?可真是!好大的案子呢!心疼。算了算了,這次就先不跟這個兔崽子計較。


    向衡已經走到自己停在路邊的車子旁,他轉頭看了一眼那個長椅方向,搭訕的男生正起身離開,看起來並沒有得逞後的興高采烈。嗯,不是太順利的樣子。


    向衡坐進車子,看著那男生走遠了。他確定那姑娘沒事,於是啟動車子,離開。


    ——————


    休閑長椅處。


    顧寒山不是第一次遇到搭訕的,但第一次遇到這麽湊巧的。


    “嗨。”那個男生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顧寒山看著那男生帶笑的眼睛和帥氣的臉,腦子裏自動搜索出了畫麵。


    “我覺得你有些眼熟,一定是哪裏見過。”那男生又道。


    “嗯。”顧寒山點頭,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耿紅星。”男生大方地說,見顧寒山沒有拒絕的意思,他便在她身邊坐下了。他笑著道:“紅色的星星。你呢?”


    “顧寒山。姑蘇城外寒山寺的那個寒山。”


    “啊!”耿紅星笑得溫柔:“你的名字真好聽。”


    顧寒山看著他沒說話。


    耿紅星又道:“我在a大讀書,我們是不是校友啊?一定是在學校裏見過你吧?”


    顧寒山道:“是校友,但我因病休學了,正跟學校申請複學的事,手續挺難辦的,還需要多跑幾趟。”


    “這樣啊。”這麽巧,隨便亂說套近乎居然還能蒙中。耿紅星挺高興,他拿出手機道:“要不加個微信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隨時找我。”


    “好的。”顧寒山從包包裏掏出手機,“我住院太久,沒什麽朋友。現在出來了正學習適應社會生活,謝謝你幫我。”


    哈,真是順利。耿紅星很高興。他一邊加上了顧寒山的好友一邊隨口問:“你生病了嗎?住院很久嗎?”


    難怪看著白淨柔弱很有氣質,病美人小仙女這款真的惹人憐愛。


    “嗯,新陽精神療養院,住了兩年。我出來兩個多月了。”顧寒山很平常的語氣。


    耿紅星的笑容僵在臉上。


    精神病院?


    顧寒山把手機放好,抬頭看耿紅星,問他:“你大四了吧,在附近實習嗎?”


    耿紅星的臉又是一僵。她怎麽知道的?


    “你猜?”耿紅星重新擠出笑容。這姑娘肯定也是個會瞎蒙套話的。


    “我記得你是傳媒專業的,還參加了吉他社。”


    “……你認識我?”耿紅星很驚訝。


    “2018年9月20日,周四。上午10點多。學校綜合一樓西邊廣場的社團日活動,你在吉他社的攤位招新搭訕女生。你身邊有個男生,比你矮半個頭,稍胖,黑框眼鏡,膚色黑。你叫他猴子,他叫你星星。他跟你說不要再勾搭了,不然小玉學姐又生氣,她不跟你吵,但會找他問來問去跟他抱怨。”


    耿紅星的臉色要繃不住了。這真是見了鬼了!陳年爛芝麻的事,細節還記得這麽清楚。


    “2018年11月5日,周一。下午5點多。學校南門奶茶店,你跟一個女生一起喝奶茶,你叫那女生妮妮,她問你要約會多少次你才算她男朋友,你說你是丘比特的煩惱,因為愛人太多,他的箭都不知道該射誰,所以你沒法做她男朋友。”


    耿紅星完全說不出話來。他遇上變態了嗎?


    超級尷尬這種詞都無法表述他此刻的心情。怪可怕的。什麽人才能將他以前的事記得這麽清楚。他自己都快忘了。


    但是招新攤位、猴子、小玉學姐、奶茶店、妮妮什麽的,都確有其事。


    那時候小玉學姐跟他在嚴重曖昧期,後來妮妮狂追他,他那段時間也確實喜歡瞎吹自己是“丘比特的煩惱”。


    耿紅星看著顧寒山,有些被嚇到。可顧寒山的眼睛澄清明亮,表情平靜,絲毫沒有戳穿他過往醜事的波動。


    什麽意思呢?諷刺他、吐槽他?看她表情又不像。


    “你,呃,你記性真好。”耿紅星有些結巴。


    “是的。”顧寒山點頭。


    還“是的”!害怕!


    耿紅星隻想趕緊撤退。“認識你很高興,沒想到這麽巧遇到校友,那我們再聯絡吧。”


    “好。我下周要回學校,我會找你的。”


    可別找了。他錯了還不行嗎!看見漂亮女生就想勾搭的壞毛病他一定改!


    耿紅星站了起來:“好,再聯絡。”


    耿紅星落荒而逃。


    第2章


    鳳凰街派出所。


    這是個三層建築。一樓是對外辦公窗口,接警處,值班辦公區,警情處置室,拘留室。二樓是各隊的辦公室、物證室、戶籍管理室、檔案管理處、警員休息室。三樓則是行政管理區域,會議室,指揮監控中心等等。整個所裏有近七十名警員,管轄的片區範圍不小。


    三隊中隊長錢威走到所長辦公室門口,抬手敲了敲門,聽到裏頭程清華的聲音:“進來。”


    錢威推開門:“所長,你找我?”


    屋子裏,程清華坐在辦公桌後麵。桌子前麵的會客椅上,還坐著一個男人。


    那男人轉過身來,錢威看到一張頗麵熟的臉,但一時想不起哪裏見過。


    四十多歲的年紀,濃眉,眼神犀利,五官端正但普通,如果不看他的眼睛,那是很容易融入人群的樣貌。


    但那眼睛,太銳利了些。就像能把你看穿一樣。


    那男人站起來身來,向錢威伸出了手:“你好。”


    他的聲音低沉很有磁性,帶著不怒而威的氣勢。雖然身高比錢威的一米七六高不了多少,但錢威感覺被壓了一頭,他不自覺地慌忙伸出手,應聲一握:“你好,你好。”


    這種感覺,有些熟悉。


    錢威忽然想起來這個男人是誰了。因為這種氣場他在向衡身上見過。


    “關陽,市局刑偵支隊長。”程清華給他們雙方介紹:“錢威,我們三隊的中隊長。現在向衡就在他們隊裏。”


    向衡調到鳳凰街派出所後便被分到了三隊,歸錢威管。


    這件事很尷尬。


    在向衡調來之前,鳳凰街派出所的所有人都知道向衡。三隊對他更是刻骨銘心。


    那時候市局重案組在追捕一個謀殺案嫌疑人,他們向各分局和派出所簽發了內部協查通報。通報裏有嫌疑人的作案情況、推測出的大概體貌特征和一張模糊的監控畫麵照片。


    有一天,110接到了群眾報案,在平北路有人疑似闖入民宅搶劫。平北路是鳳凰街派出所轄區。當時正巡邏的錢威和他的隊員就在附近,接到警情通報後迅速趕了過去,不到三分鍾就到達了現場。


    錢威剛停車,就看到一名男子衝出樓門。那男子見到警察飛快迎了上來,說是他報的案,感謝警察這麽快就趕到。


    錢威與他進行了溝通,得知案犯闖入的正是報案人的對門鄰居家。報案人緊張說明情況,並稱歹徒還在。他剛剛還貼在對門大門處聽到裏麵喊饒命,別殺我什麽的。報案人害怕,也不敢再觀察,趕緊跑了下來。


    錢威一邊迅速安排警員進行現場封鎖,申請後援,協調物業保安的協助,試圖摸清被劫持於屋裏的受害人情況和現場歹徒意圖,尋求解決方案;一邊向指揮中心做報告,等待下一步行動指示。


    指揮中心告訴他重案組接手此案,並為他接通了向衡。


    原來重案組就他們申請協查的凶殺案預測了嫌疑人可能會出現的幾個區域,讓110中心接到相關區域報警情況及時通知。110中心將此次報警信息通報。向衡高度懷疑這個案犯就是他們要追捕的嫌疑人,便要求與現場出警負責人聯係。


    向衡與錢威通話,問了他幾個問題後就要求錢威馬上控製住報案人,並擴大封鎖區域,守住小區大門和街口,關注可疑人員。在他們重案組到達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入犯罪現場。


    向衡說得很急,很快掛了電話。錢威對向衡的要求有些不解,但那時候不容錢威多想,人命關天,後援未到,現場人手有限,錢威壓力很大。他將報案人交給物業保安守著,自己急匆匆安排警力處置,並試圖觀察清楚屋內情況。待他回過神來,卻發現報案人不見了,而號稱劫持有人質的那屋裏,根本沒動靜。


    向衡很快趕到,聽得現場匯報臉黑如炭。他率警力衝進報案人家裏以及對門的犯罪現場,兩邊都隻剩下屍體。凶手早已沒了蹤影。


    報案人家中,真正的報案人陳屍客廳,電視櫃上擺著報案人的居家照片,與死者相貌一致。而錢威見到並問話的報案人根本是另一個人。


    原來凶手行凶後察覺被報案人發現,便將報案人殺害。他更換了幹淨衣服逃離時正遇上警車趕到,馬上佯裝成報案人,給了錢威錯誤信息,爭取了逃脫的機會。


    “你瞎嗎!”暴怒的向衡將報案人的照片拍到錢威的胸膛,“這是一個人嗎!我讓你控製他,你交給保安?!你連一點核實身份的警覺都沒有嗎!”


    錢威看著一地血泊,當著眾警的麵被訓得麵紅耳赤。


    確實是萬萬沒想到。這麽危急的情況下,凶手竟然衣著光鮮幹幹淨淨地跑到警察麵前喊“太好了你們終於來了,是我報的案”。


    錢威無法反駁,無地自容。他的隊員和其他同事卻忿忿不平,認為向衡是馬後炮,他自己沒趕在第一時間到現場,不必扛現場壓力。事後知曉真相發脾氣算什麽?如果凶手真的就在屋裏,手裏有人質,那又怎麽說?


    這事在鳳凰街派出所引發了不小波瀾,一來因為向衡態度太差讓人生氣。二來這事傳出去了,鳳凰街派出所成為笑柄。就連上頭分局的人來了都要歎息幾句:“你們出名了,當麵放走凶手,還落在向天笑的手裏。”


    派出所眾人一打聽,原來“向天笑”是向衡在市局裏的外號,因為他太狂,畢竟是本碩連讀年年第一的學霸,畢竟是校特警隊明星隊員,畢竟沒畢業就被市裏省裏各單位搶著要。人家確實有狂妄的本錢。要不是他上頭有個師父,本市第一神探刑偵支隊長關陽能壓著他,他得上天。原本大家叫他“向天橫”的,但可能是聽上去不太友好,就改成“向天笑”了。


    所裏眾人聽得直哼哼,改成“向天笑”又能有多友好。


    虛偽,馬屁精。


    “對了,他還有一個稱號。”分局的人說:“聽說是他自己在一個慶功會上吹的,說什麽三碗不過崗,三句斷現場。所以有時也有人叫他向三句。”


    三句斷現場?錢威可能聯想到了當初,臉色不好看了。所裏眾人便不再多問。但人人心裏不服氣。哼,真敢吹。


    但別管向衡這個人風評怎麽樣。這件事讓鳳凰街派出所和錢威的臉丟盡了,整個三隊都低氣壓好一陣子。


    後來那個入室殺人案的後續偵查,市局重案組需要鳳凰街派出所配合,合作過程中向衡的臉一直是臭的,鳳凰街派出所眾人對他印象極差。


    就這麽一個“仇家”,最後居然虎落平陽,被發落到了他們鳳凰街派出所手上!


    鳳凰街派出所上上下下一致認為值得放鞭炮。但是是為向衡慶祝還是替所裏驅邪就不一定了。


    為這事所長程清華專門組織三隊開了一個會。向大家傳達上頭的決定,安撫大家情緒,做動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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