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夠整個團隊張羅給她做實驗用的。”向衡答。他想像了一群人穿著白大褂把顧寒山固定在儀器裏的場景,心裏很不舒服。


    “所以他們的錢哪來的?這種研究項目有投資有撥款吧?”葛飛馳想了想,“你說得對,那就是個賺錢的地方,怎麽都不能把那兒整沒了。而且醫生多護士多病人多,家屬、合作方、投資方整天進進出出的,麻煩不能往那兒帶,風險太大。”


    “所以胡磊要麽已經死了,要麽被囚禁在某個地方,要麽……”向衡沉吟半晌,“在新陽。”


    “啊?”葛飛馳有些愣,不是剛說完不可能在新陽。


    向衡拿出手機打電話,詢問今天新陽那邊附近一帶是否有交通事故、打架鬥毆、火情或是其他什麽事件。


    葛飛馳看著他。


    110報警這邊查了一遍,告訴向衡沒有收到過相關報警信息。


    向衡想了想,又打電話給供電局和電信公司。


    這一次他問到了情況。“修路切斷了電纜?附近電信網絡中斷?具體是哪裏?”


    葛飛馳坐直了。


    向衡一邊聽一邊拉過一旁的紙筆,這便簽本的第一頁是顧寒山寫的醫生團隊的姓名,她甚至把助理、護士之類的全寫上了。


    向衡把這一頁掀開,在第二頁上記著。都寫好了,他掛了電話,對葛飛馳:“得查一查這個。網絡斷了,新陽監控設施肯定受了點影響,但他們竟然說沒事。”


    葛飛馳給聶昊打電話。


    聶昊聽了之後道:“我們不知道斷網的事,安保那邊沒提。有查到之前有一段監控是空白的,就在我們過去之前,他們說是調試設備。”


    向衡在一旁聽了,道:“再回去看一下。他們以為警察走了,會鬆懈的,真有情況應該就顯出來了。”


    “好。”聶昊應了,招呼別的車子轉回頭,再去一趟新陽。


    向衡低頭看了看自己記的地址,忽然愣住了。他把第一頁紙翻回來,看了看顧寒山寫的東西。


    葛飛馳看到他的舉動,奇道:“怎麽了,裏麵有你認識的人嗎?”


    向衡搖頭:“不是,是覺得她寫得太用力了。”


    葛飛馳疑惑,寫得太用力了是什麽問題?


    向衡把本子推給葛飛馳,他站了起來:“我得去看看顧寒山,把那個小李的手機號碼發給我。”


    他一邊說一邊邁大步走了出去。


    葛飛馳一頭霧水,但還是調出李新武的手機號,轉發給了向衡。


    向衡撥顧寒山手機,她沒有接。向衡再撥李新武的,李新武很快接了。


    “我向衡。你們現在到哪兒了?她怎麽了?”向衡一邊問一邊上了自己車子。


    李新武告訴向衡,他們才到新華街東口這邊,顧寒山說她暈車,然後她下車吐了,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


    “我馬上到,你看著她,別讓她離開。”向衡掛了電話,一踩油門,車子朝著新華街東口去。


    向衡趕到時,看到李新武的車子停在路邊停車位,而顧寒山坐在不遠處的花圃台階上,支著腦袋垂著頭。


    李新武見得向衡來趕緊迎上去,他小聲道:“她說她想一個人呆一會,還說暈車太丟臉了,讓我別往外說。我告訴她你已經打過電話來了,她也沒說什麽,就一直坐著。”


    “好的,我知道了。”向衡謝過李新武,然後朝顧寒山走去。


    顧寒山聽到有人來,抬頭看了一眼,見是向衡,便沒說話。


    向衡在她身邊坐下,這邊花圃的位置不夠大,向衡跟顧寒山道:“你過去一點。”


    顧寒山往旁邊挪了挪,向衡坐穩了。


    兩個人靜靜坐了一會,向衡忽然道:“對不起。”


    顧寒山琢磨了一會,問他:“為什麽要道歉?”


    “我給了你很大壓力。”向衡用了顧寒山自己的說法。


    顧寒山沒有表情,隻安靜看著向衡。


    向衡也看著她,道:“我忽略了,你還是個病人。我們一直問你醫生和醫院,問你腦部實驗的事,忘了你是個病人。”


    顧寒山沒說話。


    “你頭疼嗎?有什麽不舒服嗎?”向衡問。


    顧寒山搖搖頭:“已經好多了。是聽說你要過來我才在這裏坐一坐,不然早就走了。”


    “嗯。”向衡沒揭穿她的嘴硬。“多坐一會吧,我也歇一歇。”


    “你怎麽知道的?”顧寒山問。


    沒頭沒尾的,但是向衡聽懂了。“我看到你寫的字,太用勁了,印在紙上很深的印子。我猜這是需要控製住手不要顫抖,用了很大力氣寫字。我想起你看八個屏的時候,你後來不太舒服。”


    顧寒山沉默了一會。


    向衡問她:“你吃藥了嗎?”


    “沒有。緩過來了。”


    “那是什麽藥?”


    “類似於鎮靜劑的,就是阻斷神經連接,讓它們不要這麽活躍。”


    顧寒山說得若無其事,向衡的心卻被狠狠一戳。他道:“抱歉,你明明說過,一個情景一個詞都能讓你不斷聯想到相關的內容,你腦子會塞滿東西,我卻沒反應過來。還在不停問問題。”


    “那是從前了,我現在好多了。”顧寒山抿抿嘴角,“我其實挺高興的。”


    “高興什麽?”


    “我發作了,但我控製得很好,你們都沒發現。”


    向衡沒接話。過了一會他問:“上一次發作是什麽時候?”


    “跟耿紅星通電話的時候,提到第一現場,視頻什麽的,聯想到我爸跳下去的畫麵了。然後所有關於我爸的畫麵全都湧了上來,還有在第四醫院,我被綁在床上時候的那些感覺,因為那個時候我一直在想我爸……”


    “對不起。”向衡打斷她,“我又問錯問題了。”


    “沒關係。我沒事。現在沒發作。”顧寒山道:“我真的比以前好太多了。”


    向衡仔細看著她。


    顧寒山把手伸到他麵前:“你看,我的手沒有抖,我也沒出汗。”


    “發作有什麽規律嗎?”


    “沒有。”顧寒山搖頭,“大腦不受控製的,說不清楚。”


    她頓了頓又道:“但很多時候發作還是腦子太閑的時候。我在街上、人群裏通常沒事。”


    “因為那個時候你是警惕的狀態?”


    “對。”顧寒山道:“就像自動切換到了高速運轉頻率,沒有內存去聯想太多不好的。”


    向衡點點頭,暗忖他以後要注意。


    顧寒山默了一會,突然問:“你不是要開會嗎?這樣跑出來沒問題嗎?”


    “沒關係,他們有新的情況要處理,而且又不缺我一個。”


    “我覺得挺缺的。你能發現別人沒發現的事。”


    向衡等了等,結果顧寒山張了張嘴卻沒繼續說。


    向衡笑起來:“想不到繼續誇我的詞嗎?我以為起碼得五句以上。你看的把妹達人的書頁數不夠多啊。”


    “不是,我想跟你解釋一下你的各類無意識思維,也就是不同類型的直覺分別由哪個腦區負責。後來忍住了。”


    向衡:“……你確實有進步,忍住就對了。”


    顧寒山板著臉。向衡又笑起來。


    過了一會向衡又道:“顧寒山,你願意給我一份授權,讓我向你的醫生谘詢你的病情情況,並調取你的醫療資料嗎?”


    “不願意。”顧寒山答得很果斷。


    向衡沒說話。


    顧寒山反問他:“不再遊說一下嗎?”


    “不了。你一定對這個問題考慮過很多遍。當你決定要調查你爸去世這件事的時候,你就一定考慮過很多遍。”反正他有別的方法來處理這個問題。


    “嗯。”顧寒山點頭。


    “對了,你以前發作的時候,就是腦袋裏塞滿了東西沒法控製時,你爸用什麽辦法幫助你?”向衡換了個話題。


    “太多了。我回頭有心情的時候可以給你打印出一本書。”


    向衡:“……”認真的?還一本書!


    “不用一本書,告訴我你最喜歡的一種方法就行。”


    “看煙花。”顧寒山不加思索,雙手還舉向天空比劃著:“就是呯的一聲,在天上一朵朵地炸開,滿天都是,絢麗多彩的那種。”


    向衡:“……”這麽高的要求,上哪兒找去。“因為好看到轉移了你的注意力?”


    “不是,因為它會很快消失。那些塞滿我腦子的東西,我把它們分著塞到煙花的火星裏,呯呯呯呯,一波波地炸掉。”


    向衡:“……”他腦子裏有畫麵了,顧寒山站在鬧市裏看到的是滿街煙花。自己的臉也在其中,還炸掉了。


    顧寒山道:“就是做想像聯結,然後意識把它們加工處理掉。我把煙花和那些過載信息做了想像聯結。”


    她看了看向衡的表情,“這個方法挺管用的。我因為沒什麽情緒,我爸還會用這樣的方法幫我培養點情緒體驗。比如我高興的時候,他就會給我一些美好的東西,讓我把這種情緒跟美好的事物做聯結,那樣我對一些正常人覺得好的東西也會有好的體驗。”


    “比如呢?”


    “花草樹木,顏色香氣,雨點彩虹……”顧寒山揮揮手,“就是你們普通人覺得美的東西。”


    “那在你眼裏是什麽?”向衡問。


    “物質。”


    向衡:“……”


    “就是,不同形態、狀態,不同性質的物質。”顧寒山還解釋一下。


    向衡:“……”腦子裏又有畫麵了。他這樣一個英挺帥氣的小夥子站在她麵前,臉上沒有五官隻有兩個字:物質。


    向衡仰天暗暗歎氣。


    “顧寒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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