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陽拿了一堆照片讓我認。”範誌遠道,“裏麵有顧寒山。就是那個顧寒山。”


    童元龍表現得更驚訝。


    範誌遠盯著童元龍:“其他照片上的人我雖然不認得,但既然拿到我麵前了,就一定有些是跟我有關聯的。你問我有什麽漏洞?我還想問你。我不在的時候,外頭的人都在幹什麽?”


    童元龍皺起了眉頭:“我隻是你的律師,我不參與你們的事。我也沒義務去照看你的那些朋友。”


    範誌遠笑了:“你不照看好他們,怎麽幫我打官司。這道理你會不知道?就別裝不熟了。我把話挑明了說,警察手裏拿著顧寒山,這就意味著,從前的很多事都會被挖出來。”


    童元龍不說話。


    “顧寒山為什麽會跟警察混在一起?”


    童元龍默了一會,道:“她年初的時候出院了。”


    “我為什麽不知道?”


    “她出院隻是件小事,跟你的案子也沒有關係。我就沒告訴你。”


    “跟我的案子沒關係?那為什麽警察會把她的照片放我麵前?”範誌遠笑了笑,眼神冰冷:“童律師,做我的律師很有壓力是不是?我的朋友是不是給你錢了?讓我提醒你,我不隻有錢,我還能要人命。”


    童元龍眉頭皺得更緊:“誌遠,你究竟在說些什麽東西?你要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範誌遠笑笑:“我很清楚現在什麽狀況,別把我當傻瓜。你以為我被關著,就什麽都不知道?你跟我說一半不說一半的,無非是想穩住我。簡語跟警方打配合,千方百計想讓我永遠出不去,你看上去是很賣力想幫我,也確實打贏了一審。但誰都知道檢方必定會抗訴進二審,二審會發生什麽就不一定了,是吧?大家都需要時間,我很清楚。我跟你把話說明白些,玩什麽花樣都沒關係,但別玩到我頭上。”


    童元龍道:“看守所的環境是不好,你過得比較辛苦,容易胡思亂想。你再忍一忍吧,都堅持到現在了,一審這麽艱難我們都贏了,再撐一段時間,熬過二審就沒事了。我保證會贏了官司,把你弄出去的,你放心。但你一定要聽我的安排,配合我的工作。”


    範誌遠很放鬆地靠在椅背上,似乎他是坐在他那豪華客廳的真皮大沙發上:“我知道外麵一定是亂套了,不然警察手裏不會有顧寒山。你也不會來問我還有什麽漏洞需要注意。一審都過去了,現在才問還有什麽漏洞?漏洞就是顧寒山啊,是不是你也沒料到半路上殺出個顧寒山?你也配合我一下,幫我個忙。你幫我轉告我兄弟,讓他好好處理一下,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童元龍沒說話。他很警惕。範誌遠太聰明了,他一直都知道。


    範誌遠也沒等他回複,他繼續說:“告訴我兄弟,不管外頭發生了什麽,大家最好都老老實實的,別動歪腦筋。包括他,包括我的朋友們,還有你。我落難的時候,誰也別想落井下石。不然我會讓大家一起死,明白嗎?”


    童元龍默了默,答好似乎就是承認真有在背後動手腳,但答不好或者搪塞過去也不可能。範誌遠的脾氣已經上來了,不順著他不行。


    童元龍想了想,道:“我覺得你有誤會,但你的話我會傳達到的。”


    範誌遠笑了笑:“我有誤會?”


    他沒等童元龍說話,又道:“告訴我兄弟,雖然我很惦記顧寒山,但我不希望她成為我的大麻煩。”


    童元龍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任何成為我出獄的麻煩和隱患,都要消滅幹淨。顧寒山,她出院找麻煩,那可不行。不能讓她閉嘴就讓她死。”


    童元龍默了一會,擠出一句:“我明白了,我會告訴他們的。”


    剩下的話也沒什麽可說的了。童元龍收拾文件夾準備走。範誌遠瀟灑地坐著,看著他。


    童元龍很快收拾完,走了。


    走出了會見室,童元龍這才放鬆下來。這就是範誌遠了,死變態,狂妄得像個神經病,腦子不正常。就算進了牢裏,也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以為自己是皇帝嗎。


    童元龍並不真正認識顧寒山,沒見過真人,不算特別了解,但他聽過好幾次這個名字。似乎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範誌遠對這姑娘很感興趣,但童元龍並不確定對範誌遠來說顧寒山究竟是目標還是對手。


    但童元龍知道一點,無論是目標還是對手,範誌遠早晚會弄死她。


    隻是在這之前,他殺了秦思蕾,無法控製的報複欲望和炫耀心理,終於讓他露了馬腳,他被捕了。


    現在,範誌遠被困牢獄,雖然一審贏了,但他仍感覺到了危險,太敏銳了。神經病就是不一樣。


    童元龍回到自己車上,思索了好一會,拿起手機撥號。


    ——————


    第一現場傳媒公司。


    耿紅星和侯凱言與顧寒山分開後就趕緊回了公司,部門總監陳博業和組長許高銳已經在公司等著他們。他們已經在網上查了簡語,也調查了一些關於超憶症的內容,還找人事部確認了離職編輯柳靜雨的情況。


    耿紅星他們一回來,陳博業馬上安排開會。


    耿紅星把顧寒山給他們寫的那張紙交給了陳博業:“她說如果後天中午不給她確定合作的意思,沒有找人的具體方案,她就找別的公司合作。”


    陳博業看了一眼那紙背麵寫的一串公司名字和聯係方式,臉色不太好看。但他仍道:“別聽她嚇唬你們,一個小姑娘,書都沒讀幾年,不是說一直在精神病院呆著嗎?也沒什麽社會經驗,她還能掀起浪來。”


    侯凱言道:“可是她周日那個記憶牌麵的視頻還挺火的,今天的熱度比昨天高很多了。已經有營銷號入場,就算她不主動找別的公司,恐怕別的公司也已經注意到她。”


    耿紅星道:“如果她說的那個警方調查的事是真的,那警方找我們公司配合調查也是遲早的事。那我們不是也得查嗎?”


    “我們要查什麽?把離職的柳靜雨名字和手機號碼交出去就完事了。剩下那是警察的事。而且人事那邊聯絡過柳靜雨了,她說她不記得這個事。我們查了她在職時候的工單,排得滿滿的,這個視頻確實隻是她工作裏很小很小的一個,連後續的追蹤報道都沒做過,不記得很正常。她是2019年9月10日提交的離職申請,理由是她生病無法適應高強度工作節奏,所以辭職養病。”許高銳道。


    耿紅星與侯凱言對視了一眼。那跟顧寒山預測的情況一樣。她說如果警察來查,他們公司也會說不記得了。所以她才要給他們一點配合的動力。


    陳博業道:“我們還得考慮清楚這個事情會不會惹上麻煩。比如這裏麵牽涉的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案件,我們太賣力會不會幹擾了警方的調查。我已經給李總報告了這事,李總的意思是讓法務那邊先跟警方聯絡看看,確認一下情況。”


    耿紅星問:“那我們等法務的信息反饋再說?”


    “不,你們跟著宋欣先做策劃,無論這個跳水姑娘我們要不要查,能不能查到,這個顧寒山的節目我們都要爭取。”許高銳道。


    “可是她的要求就是找人。”


    陳博業道:“談判是一個過程,大家都是需要讓步的,計劃可以調整。先拿出方案,對策同步考慮。到時候把她約來公司談。這裏氣氛不一樣,到時營銷、策劃、法務都在,她會感覺到壓力大一些,就好談了。”


    耿紅星和侯凱言沒敢反駁。依他們看來,讓顧寒山感覺到壓力大似乎不容易。


    “這個選題當然是非常有意思的,目前還沒有人做過。你們不是說周日派出所的反詐宣傳活動顧寒山還會去嗎?先把這個拿下來,就當是正式合作之前,雙方的一個互相了解和磨合的機會。”陳博業非常有經驗,“接觸多了,互相熟悉起來,也就好把握她的底線,條件總是談出來的,你們不必太受局限,一開始就被她說的框死了,那肯定不行。”


    “好的。”耿紅星和侯凱言趕緊答應。


    “我來聯係簡語和律師,看看他們怎麽說。”陳博業道。


    第52章


    簡語到了賀燕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廳。


    賀燕已經在那裏等著了,她不是很耐煩的樣子。簡語也不跟她客套,直接把今天顧寒山的表現說了。


    “她之前沒跟你說過什麽嗎?”簡語問。


    賀燕道:“她懷疑我的時候,你不是跟我說過,這是很正常的,她會懷疑身邊任何人。她是病人,她失去了至愛親人,有任何過激反應都是正常的。”


    簡語瞪著她:“那是兩年前。那時候她剛剛出事,情緒不穩定。而且你是她的繼母,你有經濟上的利益。”


    賀燕笑:“兩年前又怎麽了,顧寒山不會遺忘,兩年和二十年對她來說是一樣的。你兩年前的話放在今天一樣有效。”


    簡語臉色很不好看。


    賀燕又道:“而且,你沒有利益嗎?她爸爸不在了,誰是最照顧她的人?不是你嗎?你的治療方案也不需要給顧亮過目了,不需要接受他一大堆的問題。不是方便很多嗎?你再等個一兩年,顧寒山真正融入社會生活,你把她炒作一下成了名,獲得她的信任,給你簽好授權,然後你發表論文,帶著她巡回世界演講什麽的,不是也有可能嗎?”


    簡語盯著賀燕,好半天才道:“我答應過顧亮的事,我一定會做到的。”


    賀燕譏笑:“我又不是警察,隨便你怎麽說。”


    “你得跟她談談。”簡語道:“她這樣很危險,她對自己的恢複狀況太有信心了,她不吃藥,後頭會出事的。”


    “要跟她談什麽?”賀燕問。


    “讓她重視自己的身體狀況,讓她好好吃藥,讓她盡量避開案子的事,那些都會刺激她。”


    “這些不應該是醫生的事?”


    簡語語氣很不好:“依今天這樣的狀況,她不會聽我的。我跟她再談這些,她反而會更加謹慎。她跟警察走太近了,這些都在鼓勵她。而且警察辦案,懷疑一切可以懷疑的,顧寒山很容易被煽動。”


    “說白了就是顯得你更可疑了,你不想這樣唄。”賀燕道:“可我在跟她打官司記得嗎?我想從她手上搶錢,我也很可疑。她直接把警察帶我麵前了,還跟我說那是她要追的小哥哥。鬼扯什麽。”賀燕道。“我突然關心她,勸她這個那個,她隻會覺得我要害她。”


    簡語一時噎住,但緩了緩還是道:“她其實還是尊重你的。在醫院的時候,你去看她,她雖然冷淡些,但還是願意跟你說話的。她其實不在乎錢,她隻是在乎她爸爸的東西,對她來說那是她爸的。還有,你把顧亮的遺物全拿走了,她為這個生氣。”


    “她還會生氣,我都感動死了。”賀燕譏道:“顧亮是她爸,也是我老公。他得對我公平點。我拿走他的遺物有什麽問題?顧寒山還有臉跟你告我的狀,神經病。”


    簡語不說話了,這聊下去就扯遠了。


    賀燕道:“我沒法跟她聊,她也不會聽我的。不過……”


    簡語抬眼看她。


    “我已經找人看著她,也會盯著警方那邊的動靜。如果顧寒山有什麽情況,我會知道。”


    簡語一臉警惕:“誰?你找的誰?”


    賀燕道:“可靠的人,能接近顧寒山的,也是顧寒山信任的人。這個你就不用管了。”


    簡語皺眉頭:“你最好說清楚,你要幹什麽?”


    “我沒幹什麽,我就是不想讓顧寒山給我惹麻煩而已。”賀燕道。


    “你別自做聰明,反而自己給自己惹麻煩。”簡語警告賀燕,“跟顧寒山在一起的那個警察,向衡,原來是市刑偵隊的,別小看他,他很厲害。”


    “不是派出所小民警嗎?”


    “不是。”簡語皺眉頭,“他隻是一時落魄。他原來是重案組組長,刑偵支隊副支隊人選,後來因為一些變故被整下來的。現在他遇著了機會,如果破案,他就能在領導麵前爭回顏麵,事關前程,他一定會全力以赴。在他麵前玩花招,你是覺得日子過得太輕鬆了?”


    賀燕道:“你這麽擔心,我倒是有個辦法。”


    “什麽?”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顧寒山跟這些警察走得太近了。你說得對,警察給了顧寒山信心,她會受到鼓勵,會被煽動,最後做出什麽事來就不一定了。你給顧寒山開一堆藥,她也不能全部都不吃,有必須吃的,你看能換成哪種。”


    “什麽意思?”


    “我的官司暫時沒什麽進展,顧亮的遺囑很鐵,我律師說很難辦。”


    “那跟我沒關係。”簡語打斷她。


    “哦,那我就不解釋了。簡單地說,就是讓顧寒山回醫院,或者讓她離警察遠一點就最好。所以,讓她身體或者情緒暫時出現些問題,比如狂躁,胡言亂語,比如嗜睡,疲倦……這個你是行家,總之,讓她身體狀況不能再參與更多的活動,讓那個向衡不再信任她。一個瘋瘋顛顛的人給出的證據,隻會拖警察後腿。效果好的話,她還需要回醫院再靜養一段時間。”


    簡語看著她,沒說話。


    賀燕也看著他,壓低聲音道:“換一些外表一樣的藥,她不會懷疑的。我可以出入她的屋子,換藥這種事,我可以去辦。”


    簡語依舊不說話,他盯著賀燕看。


    賀燕迎著他的目光,道:“你覺得呢?或者你有比離間向衡和顧寒山關係,把顧寒山弄回醫院更好的辦法?”


    簡語突然站起來,轉身走了。


    賀燕在他身後道:“行,還是不行,你好好考慮。”


    簡語沒回答,他大踏步的離開了咖啡廳。


    賀燕冷冷看著他的背影,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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