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山平靜地問:“對後腦勺嗎?”


    黎蕘“嘿嘿”不好意思笑了笑。


    “沒印象。”顧寒山道。


    黎蕘辯道:“好歹是個側臉,能看到脖子,還有耳朵,水鑽耳釘,馬尾也看得清楚,還有她的衣領、肩膀。肩膀上的背包帶子也能看到。”


    隻不過耳釘是最普通的滿街一樣的款式,馬尾頭發也是正常黑色沒什麽特別,背包帶子也是普通棕色皮革沒有特殊標記。


    顧寒山依舊冷靜:“元素確實不少,但我沒印象。”


    黎蕘樂了,攬上顧寒山的肩:“山山,你這點最讓人欣賞了,就事論事,不嘲諷。我要是給別人看,肯定被諷刺一頓。”


    “是會諷刺你的技術還是諷刺你的癡心妄想?”


    黎蕘:“……我的技術有什麽好諷刺的?這種危急時刻,拍到就不錯了。”


    顧寒山想了想,附和她:“嗯,確實不錯了。有側臉、脖子、耳朵、馬尾,還有肩膀。”


    黎蕘:“……我收回剛才誇你的話。”


    顧寒山覺得沒問題:“好的。”


    黎蕘:“……這時候你強烈反對表示抗議,自己這麽可愛我怎麽忍心收回誇獎,這樣的話我們的友誼可以更牢固一些。通俗一點說就叫撒嬌。”


    顧寒山默了默,照著念:“我強烈反對表示抗議……”


    那冷麵殺手般的語氣,感覺下一秒就要舉槍射過來。黎蕘趕緊打斷她:“可以了,你努力過,我知道。我們的友誼很牢固。”


    “這就可以了?”顧寒山道:“你要求這麽低呢?”


    黎蕘哈哈大笑,她說:“嫌棄什麽……”話還沒說完,卻聽得有人喚:“黎蕘。”


    黎蕘轉頭一看,是他們三隊隊長錢威。


    錢威過來,問她:“這是幹嘛去?”


    黎蕘便道:“顧寒山報案,她懷疑她爸兩年前的意外死亡另有隱情,情況已經跟向衡說明白了。我來給顧寒山辦個手續,做筆錄。”


    錢威看了看顧寒山,顧寒山冷靜的眼神回視回去。錢威覺得有點壓力,他撇開目光,再看向黎蕘:“那向衡呢?”


    “他出外勤了,分局那邊讓他過去開會,許塘被殺的那個案子。”


    “哦。”錢威點點頭,“那你筆錄少個人,我跟你一起去吧,我這會兒正好空著。”


    黎蕘原本是想下樓找徐濤湊個數的,聞言笑道:“行啊,謝謝錢哥。走。”


    顧寒山看著錢威,不說話。錢威再次感受到了壓力。


    ——————


    武興分局。


    向衡的手機震了一震,他拿出來看一眼,見是顧寒山,便點開看了。


    “那個叫錢威的要一起給我做筆錄。”這是顧寒山發的信息。


    向衡腦補這話的語氣是在嘟囔抱怨。


    “正常流程,這工作是需要兩名警察在場的。錢威就算不做筆錄也能看到你的筆錄和監控內容。沒問題的,他們問什麽你答什麽就好。”


    向衡的回複發出去,顧寒山沒回應。


    向衡等了等,這家夥發消息必須有來有往的規則是隻對別人不對自己是吧。又等了幾秒,一抬頭,看到會議室裏的人都在盯著他。


    “嗯,沒事了,繼續。”向衡把手機倒扣在桌麵。


    葛飛馳正要說話,他的手機響了。他看是一個陌生電話,想想還是接了。


    “嗯?你是什麽公司的法務?”葛飛馳問。


    “第一現場?你問誰,顧寒山?”葛飛馳轉頭看向衡。向衡聽到顧寒山的名字也正盯著他。


    葛飛馳一臉疑惑:“顧寒山怎麽了?”


    向衡對他比劃了一個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


    葛飛馳會意,道:“有關案情我不能對外透露。對,你既然問的是顧寒山有沒有幫助我們警方,是不是跟我們警方在合作,那不就是跟案情有關嗎?難道跟我們警方合作還能合作別的?哦,還真有別的?反詐宣傳?那你知道還問什麽。好了,沒時間跟你辯論,我在開會。”


    葛飛馳非常有氣勢地掛了電話,他問向衡:“怎麽回事,怎麽會捅到媒體那裏去了?”


    向衡的火氣正騰騰往上冒,這顧寒山不止把他和簡語的聯絡方式給第一現場,還把葛飛馳也賣了?她真是,什麽人都敢利用。葛飛馳跟她很熟嗎?人家堂堂刑偵大隊隊長,辦著人命案子,還要分神給她做什麽見鬼的人證。而且這事還真的涉及到案情,根本沒法對外說。這顧寒山,真的是太離譜了。


    “小姑娘不懂事。”向衡心裏再氣,對外也一副包容慈祥的語氣,“你擋著點就行,這事我來處理。”


    話音剛落,向衡的手機也響了。


    葛飛馳直覺很準:“尾號1727嗎?”


    向衡看著那來電號碼,還真是。


    葛飛馳一臉驚奇:“顧寒山是把我們警察串成一串擺上了台麵?她可太能了。”


    向衡慈父臉:“你知道她的情況,她沒什麽社會常識,做事沒輕沒重的,對可能造成的後果心裏沒數。我們得耐心一點。”


    葛飛馳更驚奇了。向天笑,你變了!


    沒常識,做事沒輕沒重不顧後果,這理由太值得你狠狠罵一頓啊。但是你聽聽你自己的語氣。


    向衡接了電話,語氣很橫:“喂。我是向衡。我知道,我正跟葛隊長開會,我希望你不要再為同一件事打我們警察的電話了,無論你手上有多少人的號碼。會議室裏一圈刑警,一個輪一個地接你電話像話嗎?你們法務這麽幹事的?有關顧寒山說的案子,我會到第一現場傳媒做調查的,你們有什麽問題可以到場一起解決,我們公對公地處理,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就這樣。”


    葛飛馳看著向衡掛電話,哦,原來你還沒變。


    會議室裏一時間很安靜。


    向衡壓了壓火氣,問:“講到哪裏了?”


    羅以晨用下巴指了指投影幕布:“顧寒山。”


    就是會議室裏一個輪一個接電話說的那個顧寒山。


    向衡:“……”


    投影上這一頁還真是顧寒山。


    從顧寒山目擊胡磊逃逸後報警,到顧寒山對警方提的要求,她提供的各種線索,再到昨晚在新陽顧寒山失蹤後新陽裏頭出現的亂子,雙重人格失語症病人孔明被牽扯進來等。


    這一頁上還寫了四個問號:


    證人?嫌疑人?動機?目的?


    靠。


    向衡板臉。


    ——————


    第54章 (修訂)


    ——————


    一個老舊小區。


    沒有電梯的七層樓房,周邊胡亂停著自行車、轎車,鄰裏各處的吵鬧聲、電視聲隱約可聞。不遠處的綠化帶灌木叢還沒有修剪,長得亂糟糟。旁邊兩棵大樹,枝繁葉茂,在太陽下擋出一片陰涼之處。


    有幾個老人家在下棋,旁邊還有一桌麻將。


    關陽站在棋局旁邊看老人下象棋,身形和氣質與老人們格格不入,好在他很安靜,沒人嫌棄他。下棋的老人不八卦,一心投入棋局裏,但是旁邊麻將桌幾個婆婆媽媽不時瞄來幾眼,很有幾分想搭訕的意思。


    關陽裝沒看見,很耐心地等著。


    終於,他看到了他要等的人。一旁拉關陽來觀棋的老人也道:“啊,他們回來了。你瞧,我就說吧,他們一會就回來。”


    老人還熱心地喊:“老熊,你家朋友,等你們好久了。”


    “我過去了。”關陽打聲招呼,朝熊林夫婦走去。


    緩緩朝這邊走來的熊林聞音抬頭,看到關陽後臉色一變,還沒發作,一旁的妻子李如心拉了拉他的袖子。


    熊林硬生生咽下了到嘴邊的喝斥,低下頭朝樓道走去。李如心警惕地看了一眼那群打麻將的婆婆媽媽,勉強對關陽笑了笑:“來,來,上樓坐坐。”


    李如心領著關陽進了樓道,一脫離鄰裏的視線,她的臉也垮下來。


    熊家在三樓,很快走到。


    關陽跟著李如心進了屋。隻聽得“呯”的一聲巨響,熊林摔門進了房間,擺出了完全不會搭理關陽的架勢。


    李如心也不招呼關陽坐,她隻道:“關警官,你這樣騷擾我們尋常老百姓,真的過分了。你讓我們以後在這裏怎麽過日子。”


    “抱歉。”關陽道,“我在門外敲門等太久,樓上那位大叔下來看到,問了我兩句,拉我去看棋等一等。他說你們去附近衛生所拿個藥,一會就回來。我並沒有說我是警察。你們不願接我電話,我隻好過來找。”


    李如心並沒有因此覺得好過些,她又道:“關警官,這兩年你一直不停地騷擾我們。我們說過很多次了,真的跟你們警察再沒什麽可說的。英豪失蹤了,他並沒有留給我們任何消息。我們什麽都提供不了。”


    關陽道:“一般失蹤人口的親屬,看到警察上門,第一反應都會是是否有了失蹤人的下落消息。”


    李如心一愣,眼中忽然有了光:“難道,難道,你們找到他了……”


    關陽搖頭。


    李如心眼中短暫的光芒消失了。


    關陽道:“在你們心裏,已經認定他死了,是嗎?”


    李如心抿緊嘴。


    關陽看著她:“是什麽讓你們這麽認為,是掌握了什麽信息線索,還是隻因為他讓你們失望?”


    李如心的眼眶慢慢紅了,過了一會道:“不是你們警察說的嗎?他有可能遇害了。而且,已經兩年了。”


    “確實很久了,但不是還沒找出真相嗎?”關陽道:“我見過很多遇害者家屬,就算有真憑實據,隻要沒看到屍體,他們都拒絕接受親人已經離開的事實。你們明明很愛你們的兒子,不比那些家屬感情少。請繼續配合我們警方好嗎?我們真的很需要家屬的幫助。如果熊英豪已經遇害,我們很需要家屬與我們齊心協力,把凶手繩之以法。”


    李如心搖搖頭,眼淚落了下來。“你們,你們說他是同性戀,還說他自拍那種照片……”


    屋裏的熊林猛地推開了門,衝了出來:“丟死人的東西,我們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以後他的事,都與我們無關。”


    李如心抓住熊林的手臂,克製不住地開始抽泣:“別,別這麽說。”


    熊林甩開她的手,指著關陽喝道:“給我滾。老子趕你一次兩次你還不識趣,警察了不起嗎?”


    關陽冷靜地看著熊林的眼睛。那眼睛通紅,並不完全因為憤怒。


    “你們可以當沒生過他,他卻一直很珍惜你們是他的父母。”關陽道:“無論他的性取向是什麽,他都很愛你們。我還清楚地記得他房間裏的每一樣擺設,跟他辦公室座位的裝飾風格完全不同。他在依你們的喜好過日子。他沒拍什麽不堪入目的照片,他偷偷拍了腳而已。他成年了,工作很好,薪資不錯,他完全能夠獨立,但他仍然跟你們住一起,把一半薪水交給媽媽。他想得到你們的愛,他把真實的自己藏起來,假裝自己是你們眼裏的好兒子,他非常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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