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算了。”顧寒山再吃一口麵:“你們家三觀這麽正呢。”


    還吃?向衡瞪她。


    顧寒山繼續道:“我家就不一樣了。”


    這時候就別比較了。向衡繼續瞪她:“你再進去躲躲。”


    “再躲麵就糊了,我不吃糊的麵。”


    向衡咬牙切齒:“我再給你煮新的。”


    顧寒山抬眼看他。


    向衡繼續咬牙切齒:“我還包洗碗。”


    “行。”顧寒山剛捧著碗站起,主臥那邊卻傳來丁瑩的聲音:“你是在跟人說話嗎?你拿剪刀……”


    丁瑩僵在那裏。


    顧寒山轉頭看向向衡,小聲道:“來不及了。”接著她冷靜地放下碗,淡定地對丁瑩招呼:“阿姨你好。”


    向衡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地板,決定還是要掙紮一下。他指了指顧寒山,對丁瑩道:“這是顧寒山,我正在辦的案子,證人保護計劃。”


    丁瑩認得顧寒山,就是反詐活動現場很固執非要讓多拿了雞蛋的大媽難看的小姑娘。


    丁瑩冷眼看看顧寒山,看看桌上吃了一半的麵碗,然後再看看自己兒子:“現在警察辦案還挺時髦的,保護證人都帶家裏來了。”


    向衡歎氣,他就知道。


    “帶家裏就算了,還會魔術,大變活人。”丁瑩又道。


    向衡氣都歎不出來了。


    “阿姨,我真會變魔術。”顧寒山道。


    “你閉嘴。”向衡對她道。


    丁瑩瞪著兒子。


    向衡不說話了。他給了顧寒山一個眼神。


    “阿姨,我能幫向警官解釋一下嗎?”顧寒山很有禮貌地問。


    向衡無語問蒼天,他的眼神顧寒山又會錯意了是嗎?


    “不需要。”向衡對顧寒山道。


    丁瑩卻說:“行啊,我們聊聊。”


    向衡瞪顧寒山。


    顧寒山無辜看著他,她是真心想幫忙的。


    “我謝謝你。”向衡咬著後槽牙。


    “不客氣。”顧寒山回。


    “你們在對暗號嗎?”丁瑩抱起雙臂,很有氣勢地問。


    向衡在心裏猛翻白眼,顧寒山這笨蛋還能跟人對暗號?嗬嗬。


    他拉過一把椅子,招呼丁瑩:“媽,你坐吧。”既然無法阻止,那還是照顧一下老母親,跟顧寒山聊天還是坐下好。


    丁瑩坐下了。


    顧寒山也坐下,她開始說了:“阿姨,你誤會向警官了。”


    這開場白居然很正常。但是太禮貌了,向衡有點慌。


    “向警官喜歡的不是黎警官,他喜歡的是我。”顧寒山道。


    丁瑩既驚訝又不驚訝,撞到這種場麵,心裏多少有些預判。但顧寒山這麽淡定的態度還是讓她有些意外的。畢竟她剛才吼了兒子說他拿黎蕘的照片跟自己顯擺。這給人聽到,挺容易造成誤會。


    丁瑩轉頭看了一眼兒子。


    向衡拉過一把椅子,最需要坐下的其實是他自己。


    他喜歡的是我。


    向衡覺得他大概是在場三個人裏,聽到這句話心跳得最快的那個。


    丁瑩清了清嗓子,覺得無論如何,先把尷尬的場麵踩過去,她剛想開口說些場麵話,把自己和兒子的顏麵維持住。但她還沒開口,顧寒山就繼續往下說。


    “我有精神病史,曾經在精神病院住過兩年。”


    丁瑩到嘴邊的話噎住了。


    “我天生有腦部缺陷,不可治愈。”


    丁瑩驚得張大了嘴。


    向衡的視線膠著在顧寒山放在桌上的麵碗那兒,緊張的心跳漸漸和緩。


    “我雖然擁有驚人的天賦,但也有許多普通人無法接受的毛病。”顧寒山似乎感受不到麵前母子兩人的情緒,冷靜地繼續說:“我因為生病,從小就把家裏鬧得雞犬不寧,我親媽都無法忍受,跟我爸離了婚。我活到今天為止,還沒有正常地跟人交往過。沒人能忍受與我長時間共處,我也無法忍受別人,所以我繼母搬出去了。”


    丁瑩驚詫地看了看兒子。向衡回視了她一眼,他一點都不緊張了。


    “我從前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連上學都不行。我現在能做到像個正常人,在醫學上算是個奇跡。但我隨時會發病,很有可能得繼續住進精神病院。我不太能體會人的感情,我冷漠,沒禮貌,不可能戀愛,也沒法結婚。我爸在世的時候,就做好了我會孤老終生的準備。”


    丁瑩皺起了眉頭,她再看向兒子,卻看到兒子溫柔的眼神。


    “我的情況還有遺傳的可能性,所以就算我能維持最佳狀態,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跟某個男人結婚,我也不可能生育。如果孩子不幸也遺傳到腦部問題,很可能沒我這麽幸運能活下來。無論對孩子還是家庭來說,都會是悲劇。”


    丁瑩聽傻了,這事太棘手了。為了兒子的幸福,當然要反對。可是,這樣又太不通情理,太殘酷了。


    “阿姨。”顧寒山喚。


    丁瑩打起十二分精神,嚴陣以待,她在腦子裏迅速想著怎麽應對。她需要時間好好消化這件事,需要跟兒子好好聊聊,問清楚他究竟是怎麽想的。也需要再了解了解這個姑娘的情況到底怎麽樣。還需要跟老公也合計合計,有壓力的事,必須兩口子一起分擔。


    然後她才能決定,怎麽處理這個狀況。


    “阿姨,我說的都是真的。”顧寒山道。


    丁瑩的心抽緊。


    “除了向警官喜歡我這一點。”


    丁瑩:“……”


    顧寒山身子向前傾,看著丁瑩的表情,有些熱切地道:“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跟愛上我相比,向警官就算喜歡上有夫之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是好事啊。”


    丁瑩說不出話來。


    第180章


    丁瑩沒說話,顧寒山不太懂她的表情的意思。


    她微微歪了歪頭,認真觀察丁瑩。


    丁瑩被看得有些毛:“姑娘,話不是這麽說,某件事很糟,不代表另一件不好的事就變好了。人生很長,還有很多選擇。”


    “那是假設,不是當下。”顧寒山反駁道。“我爸也曾經假設過我一生的可能性,他為每個可能性做好了安排,但他根本沒機會看到我的將來。你以為未來有很多選擇,其實根本沒有。也許向警官再找不到比黎警官更好的人了呢?”


    丁瑩聽著前半句還有些動容,這姑娘的父親去世了?但後半句一出來,丁瑩那無名怒火就起來了:“找不到更好的難道就去破壞別人的家庭?”


    “這不是還沒破壞嗎?你這麽著急罵他做什麽。”顧寒山的語氣非常護犢子。


    “等真幹出壞事了再罵有什麽用?”丁瑩氣。


    “真要幹壞事罵一罵又有什麽用?不過是負麵情緒的消耗。”顧寒山道:“這種方式我爸說了就是假把式花架子,真心要阻止就要采取有效措施。比如對他采取嚴厲的經濟製裁,毀他前途,用他的家人進行牽製,找到他在意的弱點對他采取階段性的懲罰。他會怕,才管用。”


    丁瑩:“……”


    “顧寒山。”向衡及時介入母親大人和顧寒山的辯論會。再聊下去也不知道是母親大人抓狂還是他抓狂了。


    “顧寒山,我怕的。我可怕我媽罵我了。”向衡道。


    顧寒山轉頭看他。


    丁瑩也轉頭瞪著他。哇,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兒子居然說出這麽狗腿的話,眼睛還不帶眨的。


    顧寒山看向衡半晌,轉頭對丁瑩道:“阿姨,向警官怕你。你的措施有效。不過剛才我說偏題了,向警官不喜歡黎警官哈,其實重點是這個。”


    丁瑩:“……”


    “我謝謝你,你居然記得重點是這個。其實我剛才已經跟我媽解釋清楚了。”向衡對顧寒山說完,轉向丁瑩:“媽,我沒有喜歡黎蕘,你不必擔心。”


    “可我還是覺得阿姨對向警官的要求太高了。”顧寒山還要補充一句。


    “顧寒山。”向衡警告她。


    警告無效。


    顧寒山繼續道:“萬一向警官以後喜歡上一個不如黎警官的,你還罵他嗎?萬一那姑娘一開始很好後來變得很不好,你還罵他嗎?哪有這麽多稱心如意,不如珍惜眼前。未來那麽多的可能性,可是發生的未必是你想得到的那一件。”


    屋裏沉默幾秒,丁瑩和向衡都沒說話。


    顧寒山觀察他們的表情,看不太懂,她便自己總結了一句:“還是,別罵他了吧。”


    向衡看著顧寒山,丁瑩看著向衡。


    然後丁瑩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


    “好的。”向衡也站起來。


    “這事我們以後再說。”丁瑩道。


    “好的。”向衡乖順得不得了。


    顧寒山眼巴巴地觀察著他。向衡沒轉頭,直接伸掌撇開她腦袋,差點沒把她按麵碗裏。


    丁瑩假裝什麽都沒看見。


    顧寒山沒跟她打招呼說再見,她作為長輩當然也不說。她就這麽巴嗒巴嗒踩著她的皮鞋往外走。


    向衡把她送到門外,關上了門。


    丁瑩皺眉看著兒子這過分孝順的舉動,也不說話,兩人一起走到電梯口。


    這時丁瑩才道:“幹什麽?”


    “我就是想給媽透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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