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衡一切都預料安排好了。方中帶著顧寒山和黎蕘回向衡家拿東西。顧寒山別的不在意,錦旗和她爸爸的照片她是一定要帶回家去的。


    路上黎蕘跟她念叨派出所的事。說向衡跟鳳凰街派出所真的有仇,當初抓殺人凶手讓鳳凰街派出所出了名,現在抓玩忽職守收受賄賂又讓鳳凰街派出所出了名。原來他們所長當初收了一個朋友的錢,把一個詐騙買號發號的嫌疑人放過了,每年有很多這類詐騙的抓不到人,就像湖底沉著許多石頭,所長覺得不是什麽大事,就答應了。備查不立案,筆錄沒上傳係統直接刪掉了。原以為是小事,但小事就被捏住了把柄,之後又做小事,把柄更多。


    “所以啊。”黎蕘絮絮叨叨,“別以為邁錯一步沒關係,一步錯,步步錯。”


    顧寒山看了她好幾眼,看不出來她是真的有事說事,還是沒事暗示她。但無論是什麽,她也不在意。


    顧寒山把錦旗和爸爸的照片帶回家,擺回了原處。然後她把葛飛馳和向衡送她的錦旗也拆開了。


    葛飛馳的錦旗上寫著:“智勇雙全,出類拔萃。敬贈好市民顧寒山,感謝你的幫助。”


    向衡送的錦旗上麵字很少:“我愛你。致顧寒山。”


    顧寒山看著兩麵錦旗,沉默許久,然後她把這兩麵錦旗也掛上了。跟原來那錦旗並排一串,掛在茶幾對麵,讓她爸看著。


    方中和黎蕘看著那麵牆,也沉默許久。


    最後方中先開口:“不得不說,老大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徹底崩塌。”


    黎蕘附合:“我也是。我老公畫漫畫表白都不算啥,看看人家。”


    方中再歎:“最厲害還是顧寒山。”


    黎蕘:“麵不改色。”


    顧寒山不但麵不改色,她還把那三麵錦旗拍了照片,發了朋友圈:“謝謝!”


    ——————


    向衡正在物證室查看昨天所有搜證上來的資料,他看著看著,總覺得有什麽想法就要從腦子裏蹦出來,突然手機信息鈴音響了一下,他專心致誌,沒理會。可過了一會兒又響一聲,接著又響一聲。


    向衡皺著眉頭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


    我去!!!


    好幾個人找他,同時給他發同一張截圖。


    某人的朋友圈。


    三麵錦旗。


    字最少的那一麵最顯眼。


    我愛你。


    致顧寒山。


    我去!!!


    還“謝謝”!


    向衡臉紅到脖子根,簡直咬牙切齒:“我謝謝你!”


    讓你自己一個人偷偷看你給我發朋友圈?!


    啊啊啊啊啊啊,黑夜果然讓人感情脆弱,獨處果然讓人衝動!衝動是魔鬼!他為什麽要買錦旗!


    “叮咚”一聲,這次是葛飛馳,他發出了一串長長的“啊啊啊啊啊啊啊”,然後寫:“你看到了嗎?我好丟臉!都怪你!”


    你丟臉個屁!


    向衡恨恨地把手機丟回口袋,這輩子都不可能出這個物證室了。


    物證室裏還有幾個小警察跟著他一直查資料的,此刻小心翼翼看著向衡紅著耳朵跺著腳大踏步衝向“範誌遠”案的那個架子。


    第一次見到向警官臉紅,第一次到人的臉可以紅成這樣。


    他們會被滅口嗎?不會吧?


    向衡咬牙忍著耳朵的火燙從架子上抽出物證箱,翻了幾下,抽出一張照片資料,看了一眼,狠狠甩到了桌麵。“啪”的很大一聲:“找到了!”


    真的假的?眾警不敢出聲。假的吧?為了掩飾尷尬的情緒。


    桌麵的照片裏,一抹血跡在車子前座被剪開的後袋裏層。這是秦思蕾的血。這是範誌遠一口咬定是警方偽造的證據。


    警方沒有偽造。


    但這個真的是偽造的。


    向衡終於明白了。


    證據編號尾數:78。


    向衡給關陽打電話:“我找到78了。”


    第215章


    78號證據。


    當時押下範誌遠的這台車是在範誌遠畫室別墅院子扣下的。那個地方跟範誌遠名下的住宅他們警方已經搜查多遍。昨天範誌遠逃跑後也有警力在那兩個地方布防,包括範誌遠名下其他產業和他入獄前幾個好友住處,都已經盤查過。


    當然不會是這些地方。


    那會在哪裏?


    眾警疑惑,沒思索出一個結果。


    被捕的那幾個嫌疑人也都號稱不知情。童元龍也否認自己是傳話人,他說他不清楚這個數字的意思,也不清楚範誌遠心思。


    離範誌遠和鍾敏等人失蹤已經過去近二十個小時。如果鍾敏真被抓走,恐怕凶多吉少。


    向衡道:“有一個地方,我們一直沒有找到。”


    關陽馬上明白:“秦思蕾被劫之後,囚禁她的地方。”


    葛飛馳道:“你們當初沒找到,現在怎麽找?”


    “所以範誌遠會覺得那裏是最安全的。”向衡道。


    葛飛馳攤攤手:“是這個理,所以怎麽找?”


    向衡看了看從桃山坡別墅那裏拍下的物證照片,那幅巨大的畫:“也許鍾敏能帶我們找。”


    ——————


    顧寒山家。


    方中對黎蕘道:“姐,我拜托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小心安全,別受任何傷。上次跟我一起照看顧寒山的搭檔出了事,這次場景挺相像,我有點迷信。”


    “放心。”黎蕘指指身後:“姐姐我祖上三代都是警察,身後一排都是熊熊燃燒的警察魂。”


    方中:“……”


    “我肚子裏還有一個警察。”黎蕘輕輕拍拍肚子,“知道為什麽讓我來嗎?”


    方中:“你人多力量大?”


    “山山是個好姑娘,她的鎮定劑不會用在我身上,明白嗎?”


    方中:“……”他剛才喝了一杯顧寒山家裏的水。沒問題吧?


    黎蕘微笑:“我是開玩笑的。”


    方中:“……”


    黎蕘:“我真的是來送快遞兼開解山山的。她的鎮定劑隻用在自己身上,沒看她把自己放倒了嗎。”


    確實,顧寒山發完朋友圈吞了一顆藥進屋倒頭睡,行動迅速非常果斷。知道的是睡覺,不知道以為完成什麽任務。


    “她不會睡太久的。”黎蕘道。


    “你怎麽知道?”


    “向衡說的。”黎蕘看了看顧寒山的房門:“向衡說顧寒山有重要的事要辦,她需要確保自己有足夠的精神應付。我說兄弟,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來幹什麽?”


    方中道:“老大跟我說,我負責武的,你負責文的。顧寒山需要休息,也有可能想做一些事。如果你能說服她什麽都別做,或者她有什麽事情就直接告訴你了,那就用不著我。如果她什麽都不說,要出門到處走,那我就跟著,沒你什麽事。”


    黎蕘撇眉頭:“你說你老大我師父,這麽精明做什麽呢,還煽動內部競爭,真是不像話。”裝模作樣譴責完了,黎蕘道:“要不我們賭一把誰贏。”


    方中慌得擺手:“不賭,不賭,我迷信。”


    ——————


    技術科。


    向衡和葛飛馳站在技術員身後,技術員正把範誌遠的畫和一張地圖移入程序。


    向衡道:“鍾敏不隻是同夥,她還是受害者。她遭受過與秦思蕾同樣的事,也許被囚禁的地方是同一地點。她與秦思蕾的區別在於她活下來了。範誌遠看出她的犯罪特質,對她特別偏愛。但再偏愛,她也隻是他的囚徒奴隸。”


    “所以鍾敏才想趁著範誌遠被捕,置他於死地。”


    向衡點點頭:“基於他們這種關係,範誌遠送鍾敏這幅畫,當然不是為了給她獎賞。這是警告與訓誡。”


    “那個花紋,像個眼睛。”葛飛馳道。


    “也像個湖泊。”向衡指示技術員把地圖放大。


    “你覺得這幅畫裏麵有地點?”葛飛馳問。


    向衡道:“當初搜查範誌遠家,他家裏有兩張做成裝飾畫的本市地圖,一張掛在玄關,一張掛在餐廳。當時我們把他家所有東西都研究過,網購平台一搜這些地圖都能搜出來,有點流行的裝飾風,也很搭他家的裝修風格。但我們還是覺得奇怪,一個抽象派畫家,自己的畫都掛不過來,掛什麽地圖。可那地圖上什麽特別的地方都沒有,也沒有做任何標記。我們查了很久,沒有找到相關聯的東西,最後覺得這些地圖就隻是地圖而已。”


    向衡指了指屏幕上那些範誌遠的畫:“範誌遠的畫,色彩對比非常強烈,色塊的疊加,詭異扭曲的紋理,心理學分析,這些象征他內心的強烈欲望和變態幻想。他的畫個人風格突出,在國外出售,售價很高。我們追查他的畫作買家和交易行動,覺得他的畫是洗錢工具。當時,並沒有將畫和地圖結合在一起想過。”


    屏幕上,桃山坡小別墅裏的那張畫被處理成線條與塊狀圖形,與一旁的本市地圖正做著對比。


    葛飛馳有些緊張地看著,神探這回的直覺也一定要準呀。


    ——————


    顧寒山的手機在她枕邊震動,鬧鍾定的時間到了,她醒了。


    顧寒山感覺自己恢複了精神,她的心情也平靜許多。她沒有動,她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許多畫麵朝她襲來,她靜靜地讓它們將她包圍。


    鍾敏在監控中的樣子,她身邊坐著簡語。


    簡語與爸爸漫步在醫科大校園林蔭道交談的身影。


    爸爸猛地跳進水裏的身姿。


    賀燕含淚捏緊她手的悲傷表情。


    向衡轉身與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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