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玉笑笑沒講話, 把盒子蓋上了,輕聲道:“別吃了好不好?又流鼻血怎麽辦?”


    明月點點頭,她吃著也覺著有些膩歪,怪不得人家都是炒栗子, 煮的確實吃不上嘴。


    謝琅玉便把盒子放在桌上,用指尖抬了抬明月的下巴,道:“這麽聽話啊。”


    明月被他撓了一下,就這麽抬著頭看他,覺著下巴酥酥的,忍不住用膝蓋輕輕地撞他的腿。


    謝琅玉表情溫和,微微彎了彎唇。


    明月察覺到謝琅玉方才有點不高興, 不由看著他, 猶豫著道:“你生氣了嗎?”


    謝琅玉靠在椅背上,“我沒有生氣。”


    明月看著他,還是道:“你方才好像有點不高興了。”


    謝琅玉道:“嚇到你了嗎?對不起。”


    明月搖搖頭,想了想,道:“我以後不吃栗子了。”


    謝琅玉有些好笑, 道:“不是不讓你吃栗子, 你上火了, 我上職都會一直想著你是不是又流鼻血了。”


    這樣明月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小聲道:“那好之前我都不會吃糖了,每天都喝藥,很快就會好的,你不要擔心我了。”


    謝琅玉看著她,語氣柔和了許多,道:“藥是不是很苦?”


    明月點點頭,她側坐在椅子上的,便用一側肩膀靠著椅背,腦袋也歪著靠上去,道:“其實以前也上過火,但是很少流鼻血,也沒吃藥,過兩日就自個好了。”


    謝琅玉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道:“這樣啊……明日如果不流了,就不喝了,好不好?”


    明月點點頭,臉上忍不住帶出點笑來。


    謝琅玉也笑了笑,就拍了拍她的膝蓋,道:“去洗漱吧。”


    明月便去洗漱,換了幹淨的褻衣便上了床,丫鬟們收拾了屋裏,把門帶上,便都下去了。


    外邊暴雨傾泄,謝琅玉把屋裏的窗子都關上,還是聽得見外邊傳來的霹靂啪噠的雨聲。


    風聲夾雜著雨水吹打在窗子上時會有嗚嗚的回聲,梳妝台邊的窗戶外,有一株芭蕉,被雨水澆打出沉悶舒緩的聲音。


    外邊實在是算不上安靜,但是當明月躺在床上的時候,聽著外邊的雨水打在屋簷上,就覺著很祥和,非常的舒適,睡意一下就湧上來了。


    謝琅玉上了床,明月蓋著被子躺在裏邊,謝琅玉便把帳子打下來,熄了床頭的蠟燭,明月就把被子掀起來,讓謝琅玉躺在她身邊。


    夜裏還有些冷,床上都加了床被子,明月往謝琅玉身上靠了靠,謝琅玉就伸了一條胳膊摟著她的肩膀,明月便枕著他的胳膊,覺著渾身都熱乎。


    帳子裏黑漆漆的,明月看著謝琅玉像是已經閉上眼睛了,伸手捏著他的一根手指,小聲道:“睡這麽早啊?”


    謝琅玉歪了歪腦袋,睜開眼睛在黑暗中看著她,莫名笑了笑,抓住她的手,道:“不然呢?”


    明月打了個哈欠,壓著聲音道:“我困了,但是不想睡。”


    白日裏沒少睡,睡多了反而昏昏沉沉的。


    明月又道:“我以前就很喜歡雨天,夜裏睡覺的時候很舒服,到了早上都不想起來。”


    謝琅玉輕輕地捏著她的手,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看著帳子頂上,語氣有點漫不經心的,“睡懶覺呀。”


    明月點點頭,道:“也不是,我很少睡懶覺的……先前是這樣的……”


    明月用腳蹭了一下謝琅玉的小腿,道:“突然想起來了,我還有個事情想和你講呢。”


    謝琅玉嗯了一聲,看著她道:“你講。”


    明月講了白日裏遇見謝歡的事情,皺著眉道:“我覺著她不是個大方的人,現下叫我撞見了這事,她怕是心裏煎熬,要想盡辦法叫我閉嘴才好……偏偏有個顧治成,我不曉得他到底是什麽想法,做什麽都束手束腳的……”


    謝琅玉安靜一會,像是想了想才道:“顧治成的事情應該有點眉目了,明日看看什麽情況,實在不行,叫郡主把謝歡帶回去教養吧。”


    明月有些驚訝,一下都想要坐起來,邊道:“郡主會無緣無故就把她帶回家嗎?”


    謝琅玉摟著她肩膀的手用了點力氣,好笑道:“別起來了……郡主也得聽太後的話。”


    明月坐不起來,隻好動了動身子,側著枕在他胳膊上,好奇道:“太後娘娘喜歡你嗎?”


    明月想問的其實是太後是偏向謝琅玉還是太子,她沒見過太後幾次,隻覺著是個很慈祥有氣質的老婦人,見誰都是好脾氣。


    謝琅玉的手搭在她腰上,笑了笑道:“她誰都很喜歡。”


    明月聽懂了,太子她喜歡,謝琅玉她也喜歡,對著兩邊都是笑臉,兩邊都不站邊。


    明月伏在他肩上,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他模糊的側臉,好像已經閉上的眼睛,明月摸索著摸了摸他的喉結,很快就被謝琅玉抓住了手。


    明月小聲道:“表哥,我有點困了,但是睡不著。”


    謝琅玉嗯了一聲,過了一會才道:“那怎麽辦?表哥哄你睡呀?”


    明月有點不好意思了,正要講話呢,謝琅玉的手很快地順著她的褻衣領口滑進去,溫熱略帶薄繭的掌心貼著她的肩胛,然後忽然從肩胛順到脊背下邊。


    明月打了個顫,又覺著癢癢,在床上滾了一下,像是被撓了癢癢肉一樣,止不住地笑。


    謝琅玉把手收回來,也輕輕地笑了笑。


    …


    明月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外頭還在下雨,明月神清氣爽,坐在梳妝台前看著外邊的芭蕉。


    現下下的小雨,氣候濕涼,實在是舒服。


    明月今個穿了件鵝黃色的廣袖小襖,衣裳前邊是素淨的繡花,往下一看,袖口卻墜著一圈大小差不多的玉石,好在料子挺括,不會一直墜著,低調又貴氣。


    謝琅玉今個不上職,雖然也得去戶部坐鎮,但是並不著急,現下正在窗邊看書。


    謝琅玉早就收拾好了,因著要出門,穿了件深色的廣袖長袍,明月打眼一瞧覺著是黑色,可又比黑色淡一些,他皮膚白,個子又高,肩膀寬闊,穿一身黑色,垂頭看書的時候沒什麽表情,叫人都不敢多看他。


    明月突然想起來,自己從來沒給謝琅玉做過衣裳呢,小時候總是見大舅母給大舅舅做衣裳,明月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幾眼。


    明月打扮了將近兩炷香的功夫,等到弄好了,謝琅玉的書都翻了一半了,靠在椅背上看著她道:“好了呀?”


    明月忍不住笑,還有點不好意思,道:“ 好了,你下次別等著我了,先吃就是了。”


    謝琅玉道:“沒事,我想陪著你。”


    明月接了紫竹的熱帕子,還是沒忍住,對著謝琅玉偏了偏臉,道:“好看嗎?”


    謝琅玉笑了一下,認真地看了她一會,點了點頭,又道:“很漂亮。”


    明月有點害羞了,拿扇了擋了擋臉,小聲道:“那用膳吧。”


    明月這幾日的飲食都很清淡,桌上見不著大魚大肉,獨一道葷菜,還是她愛吃的四喜丸子。


    謝琅玉跟著吃素,兩人都吃得清心寡欲的。


    用完了膳,外頭的雨也停了,明月坐在窗邊看賬本,謝琅玉就坐在她邊上看書。


    明月看了會賬本,基本把這幾日堆著的都看完了,又見謝琅玉還沒走,就想起已經許久沒練字了,忍不住拿出來寫。


    字帖很多,明月挑了幾張出來對著寫,剛開始還時不時看看謝琅玉,後來就專心寫了。


    謝琅玉翻著書,看了她一眼,寫得是一篇遊記,字數還挺多的。


    謝琅玉想起昨日翻到她寫過的字帖,怪不得邊角都是皺的,明月寫字的姿勢不對,袖子把宣紙邊上都壓皺了。


    謝琅玉握著她的手肘調整了一下,明月別別扭扭地寫了一會,就又歪了,還問道:“現下是不是好一點?”


    謝琅玉就起身和她坐到一張椅子上,扶著她的手寫了幾個字,道:“你寫得很好了,就是姿勢有點不對……手肘不要收著……”


    明月的後背貼著他的肩膀,呼吸間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又看著他的手,好像是第一次發現他的手指這麽修長漂亮,寫得字也好看。


    謝琅玉帶著她寫了半頁,就鬆開了手,靜靜地看著她寫了一會,道:“真厲害,很標準了。”


    明月臉一紅,姿勢就更標準了。明月沒寫一會,屋裏就熱鬧起來了。


    大謝氏帶著人來瞧她了,又帶了許多補品藥材,屋裏吵起來,明月也寫不下去了,把字帖收了,同明嬌幾人講閑話起來。


    大謝氏坐在玫瑰椅上喝茶,同謝琅玉道:“前邊來人傳話了,講戶部一個官員失蹤了,怎麽回事啊?是你的人嗎?”


    謝琅玉合上書聽著,等她講完了才道:“是戶部的人,像是太子的人,我昨日已經報給舅舅了,沒事的,您不用放在心上。”


    大謝氏覺著晦氣,道:“好在這數月都不上朝,不然又得吵……”


    謝琅玉給她倒了杯茶,安慰了幾句,大謝氏喝了心裏才舒坦一些,問起明月昨個夜裏睡得好不好。


    明月講睡得很舒服,又聽謝氏在發愁,京城裏合適的宅子不好找。


    大謝氏道:“已經叫人出去問了,七月若是還找不到,那就真沒有了,怕是得等……”


    皇城地下,地貴是一回事,有些人加寧可空著也不會輕易賣掉。


    謝家倒是有幾個合適的宅子,大謝氏又提起來,道:“若是實在找不到,你在我那拿了地契,我難不成還上門取討嫌?”


    謝氏笑著搖搖扇子,道:“我嫁妝還有不少呢,且正謙對我耳提麵命的,若是收了家裏的宅子,他怕是不高興了。”


    若是以往,謝氏指不定就收了,現下明月方才嫁進去,明家就收謝家的宅子,大謝氏不在意,旁人都要講閑話的。謝氏覺著平日裏幫不幫得上忙是一回事,怎麽著也不能拖了月姐兒的後腿。


    見大謝氏還要講話,謝氏又道:“李家人過不了幾日也要來京城了,到時候還要幫著搭把手,我七月過後怕是要忙到過年了……”


    李家大老爺要升官了,舉家都要搬遷到京城來,到時候明嬌也能在京城出嫁,謝氏還挺高興的。嘴裏嫌麻煩,語氣卻止不住地上揚。


    大謝氏便連忙問起謝琅玉來,“這任命什麽時候能下來啊?你姨夫何時才能入京?”


    官員調動考核的事歸吏部管,謝琅玉就沒去過吏部,還是微笑道:“應該是年末,每個地方情況都不一樣,我一會去問問吧。”


    明月靜靜地聽著,心裏也高興,見明嬌還摸她的肚子,不由好笑道:“你別摸我的肚子了,你要嫁人了你曉不曉得呀?”


    明嬌縮了手,一點也不怕羞,還挺高興的,道:“嫁吧,這麽多年,這家我也待膩歪了。”


    明月拍了她一下,道:“真是口無遮攔。”


    謝氏都笑不出來了,狠狠地瞪了明嬌一眼。


    明月心裏覺著好笑,連忙叫人去廚房拿些點心過來吃,好懸堵住了明嬌的嘴。


    一屋人坐了小半個時辰,謝琅玉便被前邊的人叫走了。


    屋裏的女眷們開始打牌,明嬌差人去大院拿了個驍壺來,帶著幾個小娘子玩投壺了。


    明月玩什麽都容易上手,她以前少玩投壺,現下隨意投兩下就能中,玩了一會,明月贏了太多次了,就不準拿箭,到邊上坐著成了裁判了。


    明嬌投的衣裳都汗濕了,在屋裏換了件明月的小襖,苦著臉投,怎麽都投不過謝望舒。


    明月看得好笑,道:“你就是瞎投,準心都找不著,跟著樂嗬。”


    屋裏鬧到了午時,擠著八仙桌熱熱鬧鬧地吃了一席。


    明月在屋裏睡午覺,旁的人便都回了大院睡覺,到了未時末,明嬌便帶著人擠到院子裏來了。


    明月睡了午覺,簡直神清氣爽,屋裏鬧騰,她還能安安靜靜地看書,沒一會橘如便叫人來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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