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手裏的扇子搖的飛快,第一反應就是又是哪波人,拿謝望舒作伐子,要對付謝家來了。


    可不管怎麽樣,拿女郎的名聲不當回事,這趙夫人真是邪了門了。


    紫竹道:“倒是不好講什麽,一會回去了大夫人要做主的。”


    畢竟結過親事,這事不好處理。


    明月也曉得,隻道:“那時邊上還有沒有人?可別叫旁人聽了去。”


    這事女郎最是吃虧了。


    紫竹去時已經吵完了,並不曉得當時的狀況,她同明月講了幾句,便趕著回去清輝殿了,這事要盡早處理才是。


    見明月還擔心,橘如給明月搖了搖扇子,邊撫著自個的肚子,道:“應該無事的,你別多想了。”


    上次謝琅玉受傷,明月心裏就警醒許多,就怕旁人又奔著他來了。


    明月歎了口氣,道:“我曉得的,就是煩得很……怎麽就不能別生事了,這些人真是,上趕著討嫌。”


    橘如笑了笑,道:“等過了今年,你就是什麽都好了的,再沒有煩心的人敢支棱到你麵前來的。”


    明月靠在椅子上,吹著外頭的風,歎道:“我隻盼著平平安安,多的不想了。”


    兩人在這坐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預備去林子下邊去看花,翡翠笑道:“奴婢方才繞著路,那花全開了,花花綠綠的。”


    明月同橘如要跟著去,卻叫明嬌攔住了,明嬌臉上熱出兩個紅巴巴來,要明月看她放風箏。


    明月隻好又坐了一會,看著明嬌在前邊引著風箏放,身後的小娘子們跟了一串,再往後就是跌跌撞撞舉著風箏的婆子們。


    這一群人來來回回,把這地上的灰都打起來了。


    明月耐著性子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那風箏都要瘋了,就沒有離過地,明嬌開始同自個生氣。


    明月看得好笑,悄悄同橘如互相攙扶著打後邊溜走了。


    兩人走到平整的青石板路上,把那群人甩在了身後,橘如忍不住笑,扶著腰邊走邊道:“真是年紀小,就這個都能樂一天。”


    明月笑著搖扇子,道:“你小瞧她了,她沒這個風箏,自個一個人都能樂。”


    兩人邊講話,邊順著台階往下邊去,隱隱聽見前邊有講話的聲音,是正往上邊來,兩人默契地住了嘴,身後的丫鬟們也輕了腳步,一行人安靜地往下去。


    明月才走了幾步台階,就聽出下邊那是哪兩個人了。


    橘如也聽出來了,道:“咱們還走不?”


    來的正是趙二嬸同謝歡。


    明月心想,謝歡怎麽又在這了,不由道:“怎麽哪哪都有她?”


    明月帶著橘如站著不動了,搖著扇子看著兩人走上來。


    趙夫人同謝歡還沒發現上邊有人,現下仿佛十分親熱的模樣,兩人握著手往山上來了。趙夫人講話講得麵紅耳赤的,瞧著很激動的模樣,謝歡聽得認真,一派溫柔賢淑的模樣,時不時還附和兩句。


    明月便輕輕地咳了一聲,搖著扇子,笑著看著二人。


    底下兩人抬頭一瞧,都愣住了。謝歡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叫後邊的丫鬟扶住了,緊接著便立刻垂著頭不講話了。趙夫人倒是哼了一聲,好整以暇地回望過來,並不開口講話,像是等著晚輩先給她這個長輩講話一般。


    幾人安靜一會,還是橘如先看著明月,笑道:“月姐兒,這便是那個同你家女郎拌了嘴的趙夫人?”


    明月搖著扇子笑,配合道:“是啊,趙夫人,真是巧了,這麽大一座山,在這都能遇見您。”


    橘如像是有些驚訝,道:“我以為是你家女郎的友人,兩個小娘子拌嘴呢,原來是個婆婆啊。”


    趙夫人臉一黑,攏著袖子便要上前來講話。


    明月微微側身擋在橘如麵前,並不搭理趙夫人,反而對著一旁一直垂著頭的謝歡道:“你愣住做什麽?趙夫人都站不穩當了,你就在邊上瞧著嗎?”


    明月以往瞧不見她還好,現下正好遇上了,這趙夫人方才還同謝望舒起了爭執,謝歡出現得這麽巧,明月不懷疑她都不行。


    趙夫人還懵了一下,這謝夫人同謝歡講話,怎麽跟使喚婢子一樣。關鍵是這謝歡停了一會,還真上前扶住了趙夫人,不叫她往上邊去了。


    明月便拉著橘如打兩人邊上走過去了,邊搖著扇子道:“這山這樣大,總遇見不想遇見的,這幾日真是走黴運了……”


    橘如笑著附和兩句,趙夫人氣得要跟過來理論,叫謝歡緊緊地拉住了,隻能瞧著二人走遠。


    見明月兩人帶著下人見不著人影了,趙夫人氣笑了,道:“這小娼婦……”


    語罷,趙夫人又看著謝歡,氣勢洶洶道:“你方才扯我做甚!”


    這趙夫人,曉得的曉得她是官夫人,不曉得的,還以為她是哪來的潑婦呢,謝歡心裏不屑,麵上卻眼眶發紅,道:“我這樣的身份,也隻得聽她的。”


    趙夫人心裏直道晦氣,挺不以為意的,道:“咱們手裏有那謝大娘子的把柄,還怕誰?”


    這一處正好在樹蔭下,謝歡垂頭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道:“我同望舒到底是這麽多年的交情……”


    趙夫人扯著人繼續往上走,哼笑一聲,道:“這種人,走近了都要帶壞了……若不是她走得快,非得叫她好看不可……”


    明月拉著橘如,隻往下走了幾步便不走了,橘如疑惑道:“你停著做什麽?咱們不去瞧花了?”


    明月拿扇子擋著臉,忍不住笑了一下,道:“我可就帶著這幾個人,方才那樣放話了,可不敢在外邊溜達了……那趙夫人講話做事都不過腦子,一會再帶著人回來了,咱們有幾條腿跑?”


    橘如這才反應過來,笑道:“還真是……”


    明月便拉著橘如,跟著上邊的兩人往殿裏去了。


    現下已經要申時了,橘如都乏了,趕著回去小憩。明月並不困,在殿裏坐著做衣裳,邊叫翡翠去主殿裏問問,謝望舒那事是怎麽回事。


    屋裏許多物件都搬出去曬著了,一下空了許多,外邊的日頭斜著照進來,丫鬟們把簾子打下來了,明月沒用冰,隻一個小丫鬟打扇,倒也覺得涼快。


    翡翠問消息還沒回來,趙全福倒是滿頭大汗地打山下跑來了,一進屋,身上都要冒熱氣了。


    明月見他這樣,連忙叫他坐了,給他打扇,邊道:“您做什麽?跑得這樣急?”


    趙全福手裏捧了個小瓷罐,擦了擦汗,緩了會氣才笑道:“不是跑得急,是這日頭太大了,給曬得……”


    趙全福身後還跟著兩個小黃門,懷裏抱著兩個陶罐,瞧著可重了,都累的臉色漲紅,又不敢放下來。


    明月趕緊叫他們放下,叫人去把冰車用起來,見幾人都汗流浹背的,不由好笑道:“這是什麽?跑得這麽急?這罐子是會跑嗎?”


    兩個小黃門瞧著明月,都不好意思,攏著手不講話。


    趙全福緩過氣來了,把手裏的陶罐擱在桌上了,笑眯眯道:“是白蜜,哎呦,可香可甜了……”


    明月啊了一聲,趙全福把罐子打開,她便也聞到甜味了,不由坐在趙全福邊上去,驚訝道:“哪裏來的,這樣多?”


    這玩意稀少,又補身子,明月以往就吃過幾回,還是過年的時候,倒不是吃不起,隻是有價無市,一年也收不了多少,平日裏沒必要吃,便隻過年甜甜嘴。


    明月光是聞著這個味道,嘴裏就泛口水了,看著趙全福把那小瓷罐打開了,打袖子裏掏出個布袋來,裏邊是一把勺子,叫明月拿著,笑道:“三爺今個在底下審人,邊上有皇莊養蜂,便使人去買了,索性都要了。”


    謝琅玉現下買了,宮裏的供奉便少了,這話趙全福沒講,隻道:“拿這個兌水喝,可比那白水喝著有滋有味,還不上火呢。”


    這個小瓷罐巴掌大,裏邊的蜜都是烏色的,帶著股桃香味,明月吃了一口,整個人都精神了,笑道:“好甜啊。”


    趙全福見她說甜,背著手笑,道:“那可不,那養蜂人,管這叫桃子蜜,同白蜜又不一樣了,也隻這一罐,裏頭還有桃肉呢。”


    明月還真吃到了,嘴裏一股桃肉甜軟的味道,拿了個杯子,到了給趙全福吃。


    趙全福起先還推拒,最後也隻吃了一口,給明月打著扇,臉上的褶子都要笑出來了。


    見明月吃得喜歡,趙全福叫人把剩下的兩個陶罐搬到廚房裏去了。


    明月扯了凳子坐在門前吃,趙全福在邊上講閑話,沒一會,翡翠也回來了,講大謝氏帶著人去了趙家的院子。


    明月一愣,捧著小瓷罐道:“走了多久了?這邊一點動靜都沒聽到呢。”


    翡翠擦了擦汗,道:“早走了,奴婢方才是在殿裏問先前到底是怎麽了。”


    見她熱了,明月連忙叫她喝茶潤潤嗓子,翡翠喝了杯涼茶,這便道:“方才大娘子是在林子裏遇著了趙夫人,那趙夫人邊上還陪著幾個婦人,還有她那未過門的新婦,幾人都不好相與,把大娘子攔住了,幾句話講不到一起去,趙夫人便起了火,訓了大娘子幾句,大娘子並不搭理她,她便什麽瘋話都講出來了,還講咱們大娘子作風不正,大娘子氣炸了,騎著馬跑了,這才摔了一跤……”


    明月都聽呆了,道:“這趙二嬸同咱們家有什麽仇怨啊?”


    怪不得大謝氏要帶著人去趙家,大庭廣眾之下,講一個女郎作風不好,若是不上門打砸一番,日後還不曉得要傳出什麽風言風語來,家裏幾個沒出嫁的姑娘,各個都要受影響。


    不等翡翠答話,明月生生氣笑了,道:“不就是同她家做過親事嗎?這麽一來竟然像是賣給他們家了,整日找麻煩來了……什麽仇什麽怨啊……”


    翡翠也不曉得其中緣由,明月也吃不下桃子蜜了,叫翡翠收起來了,搖了搖扇子道:“大娘子呢?現下人可還好?”


    翡翠道:“奴婢方才也拐去瞧了,好著呢,正在前庭耍劍呢……”


    明月歎道:“該把她也帶上的,給那趙夫人來兩下,看她日後敢不敢亂講話。”


    明月曉得自個現下雙身子,不好去這樣的場合,避免衝撞,可心裏就是惦記著,便叫人去門前守著,若是回來了,即刻便來叫她。


    等到天色都見黑了,趙全福出去一趟,很快又回來,叫明月先用膳,道:“大老爺去了趙家,三爺方才也去了,叫姑娘先用膳,別等著了,怕是要弄晚了……”


    明月心想這事真是鬧大了,家裏的男人們都去了,不由道:“那趙家現下如何了?”


    趙全福撇了撇嘴,道:“熱鬧著呢?大夫人帶著人圍了她家的院子,不許進也不許出……那趙夫人哭天搶地的,大夫人不許她進去,一定要她道歉,她不肯,還要上來撕打人,她兒子都拉不住……”


    明月搖著扇子道:“活該!”


    趙全福講了便叫明月用膳,邊道:“您先吃著,那邊估摸著夠嗆呢,那趙夫人不肯服軟,還嚷嚷著要見這個娘娘見那個娘娘的,怕是要弄到夜裏了……真是耽誤咱們三爺休息了……”


    外邊都黑了,明月覺著自個都能聽見那邊熱鬧的動靜了,她心裏好奇,到底還是沒出門,隻道:“也好……我先吃著,等他們回來再看吧。”


    白日裏的冰車已經化成水了,趙全福叫人送了新的冰來,把膳食擺在窗邊的小案上了。


    明月吃著飯,趙全福在邊上點了蠟燭,又給她打扇,邊笑道:“今個做了三個湯呢,老奴聞著都鮮,揀著一個喝都行……”


    明月打開瞧了瞧,光是看著都沒胃口,覺著反胃,不由道:“我吃飯,一會喝個粥,現下真是一點葷腥都不想沾。”


    這都是明月以往愛喝的,趙全福哎呦了一聲,把藕湯拿出來涼著,邊道:“這怎麽行,喝這個,裏邊的肉啊老奴都給姑娘挑出來。”


    趙全福講完,把扇子擱了,拿著公筷,挑揀裏邊幾乎煮化了的雞肉。


    明月光是看著就苦了臉,又見趙全福挑的辛苦,也不好推拒,等他挑完,忍著惡心灌了一小半。


    最後實在喝不下了,覺著胃裏的都在往上湧。


    趙全福見她實在不想喝,也不勸了,隻發愁道:“這可怎麽是好,明個叫廚房再換著做,您身子虛著呢,頭幾個月就是要吃好,太醫又不開藥方子,隻得喝湯了……”


    明月連忙喝了口蜂蜜水,把嘴裏的油腥味壓了壓,道:“我現下聞著這個味道就惡心。”


    明月按了按胸口,這下是真的想吐了。


    趙全福連給她順背,明月蹙著眉,緩了好一會,到底是沒有吐出來,隻怏怏地靠在椅子上。


    趙全福把湯食都撤下去了,給明月打扇,便發愁道:“瞧著病懨懨了都,早曉得便不喝了。”


    明月靠了一會,突然就很想吃桃子蜜了,趙全福自然沒有不應的。


    屋裏點了蠟燭,明月便靠在窗邊一勺一勺地吃桃子蜜,趙全福給她把簾子都打下來了,便又去了山下,沒一會,便同謝琅玉一齊回來了。


    謝琅玉還沒用膳,趙全福連忙帶著人去廚房提膳了,很快回來,開始在案上擺了。


    謝琅玉今個去審人了,穿了件深藍色的廣袖長袍,襯得他個子高,膚色極白,束起來的腰勁瘦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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