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坐在主位上,一臉氣憤,若非羨鴦提起,她都不曉得霍酒詞這般出格,身為侯府兒媳卻在外頭勾三搭四。


    “母親。”片刻後,王約素拖著華麗的裙裳從外頭走進,滿麵春風。她如今不管事,日日與自己的手帕交四處遊玩,甚是快活。


    羅氏不快地瞧了王約素一眼,沒等她開口,直言道:“你近來事兒也不管了?”


    王約素坐下身,她與羅氏向來不和,就算和了,也是明麵上和,心裏水火不容。“母親,我做什麽都是我的事,沒礙著你吧?”


    “礙著我的眼了。”羅氏冷哼。


    眼見她們倆要吵起來,羨鴦立馬出來打圓場,“老祖宗,少夫人將侯府打理地這麽好,夫人自是要享清福的。”


    她一提霍酒詞,羅氏這才想起自己喊王約素過來是為的什麽,“我不跟你扯別的,你可知你那兒媳昨日幹的好事?”


    王約素聽得一頭霧水,問:“酒詞怎麽惹著您了?”


    “她昨日去了衛焚朝那裏,孤男寡女,兩人同處一室,簡直傷風敗俗。”羅氏越說越大聲,“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媳?”


    “酒詞和衛焚朝?”王約素愣住,她似有似無地看向羨鴦。怪不得羅氏會讓羨鴦去桃夭布莊幫忙,原是去監視人。“媳婦兒相信酒詞的為人,想必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大胤王朝是開明,但也僅限於未成婚的男女,成了婚的男女,亂來隻會被人不恥。


    “你也別看羨鴦,羨鴦可沒說酒詞半句,還說她是為了布莊才去見的衛焚朝。”羅氏黑著臉,怒道:“嗬,衛焚朝是什麽人,風流公子,他們倆單獨見麵還能談生意不成。忱兒不在,她便耐不住寂寞了,當真是水性楊花。”


    王約素還不曉得其中的事,也隻能任由羅氏說,強忍著脾氣道:“此事媳婦兒知道了,絕不叫她敗壞侯府的名聲。”


    第22章 蠱玲感應


    衛焚朝開口,桃夭布莊的貨船自然順利卸貨。


    回侯府的一路上,霍酒詞頻頻看向自己的手腕,桃花印記是霍家血脈的象征,爹爹手上有,姑姑手上有,她手上也有。聯係衛焚朝的奇怪舉動,以及兒時的記憶,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姑姑曾說,滴血認親不一定能驗出血緣關係,不然的話她倒是想試試。


    “少夫人,夫人找您呢。”劉嬤嬤跨出大門,向來穩重嚴肅的麵龐上透著些藏不住的焦急。


    霍酒詞問:“怎麽了?”來侯府許久,她還是頭一回見劉嬤嬤情緒外露。


    劉嬤嬤仔細打量霍酒詞一番,麵上焦急稍稍退散,低聲道:“老奴不好說,少夫人先去牡丹院吧。”


    “嗯。”


    霍酒詞點頭,兩人一道去了杜丹園。


    這會兒,王約素正在喝茶,麵色顯然不大好看,陰沉沉的,比外頭的天色都要黑上幾分。


    “母親。”霍酒詞踏入前廳,柔聲喊人。


    王約素睨了她一眼,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姿態冷淡,“坐。”


    “是。”直覺告訴她,母親在生她的氣。至於為何生氣?霍酒詞並不曉得。


    王約素轉過身子看她,興許是方才動了怒,她眼角的細紋都深了幾許,“我問你,你今日去哪兒了,見過什麽人?”


    聽得這話,霍酒詞怔了一怔,很快,她便明白了王約素生氣的緣故。“衛家碼頭今日胡亂提價,還扣押我們桃夭布莊的貨,兒媳不得不去碼頭客棧裏找衛老板理論,談了一個多時辰才讓他放貨。”


    “是麽。”王約素一眨不眨地盯著霍酒詞,意圖從她麵上看出些撒謊的痕跡,然而她看了許久,什麽都沒瞧出來。“你單獨跟他待一屋?”


    霍酒詞立馬搖頭,她不想騙王約素,可有時候說實話並非好事,她坦蕩,別人卻不會這麽想,“衛老板脾氣古怪,不願見孫伯與羨鴦,所以兒媳隻能一人去見他,當時衛家的管家也在,並非隻有我與他兩人。”


    王約素自認了解還算這個兒媳,縱然霍酒詞得不到紀忱的歡喜,也絕不會做出敗壞門風的事。“酒詞,我知道你與他之間清清白白,可其他人不會這麽想,尤其是年紀大的。”後頭幾字,她說得意有所指,“那衛焚朝是帝都城裏出了名的風流公子,你是忱兒的妻子,瓜田李下,往後若要再談事,還是到正大光明的地方吧,省得其他人有話說。”


    “好。”霍酒詞一口答應。她暗自思量著,老祖宗會曉得今日之事多半是羨鴦說的,真沒想到,羨鴦會在老祖宗麵前亂說話。


    *


    當晚,眾人在前廳用晚膳,剛拿起筷子。


    倏地,孫牟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來,又急又欣喜,“老爺夫人,公子回來了!公子回來了!公子回來了!”


    “啪!”紀從回用力放下筷子,斥道:“不孝子,他還有臉回來。”


    “忱兒回來了?當真?”一聽紀忱的名字,羅氏飯也不吃了,隻管往大門瞧。


    “哼。”王約素神色如常,她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待看到紀忱扶著畫眉進門時,麵上驀然一僵。


    霍酒詞捏著筷子夾菜,動作間,她瞥見了大門。


    毫不意外,紀忱帶著畫眉回來了。畫眉麵色蒼白,人也是怯怯的,一副時時刻刻都在受委屈的模樣。


    等兩人走進前廳,王約素眸光如刀,率先開口道:“想走就走,想回來便回來,你們當侯府是什麽地方?”


    她嘴上說著“你們”,眼睛卻是看畫眉的,怒意也是衝著畫眉去的。


    畫眉死死地咬著愈發蒼白的唇瓣,一聲不吭。


    紀忱心疼她,主動將她護在懷中,強硬道:“若非母親給兒子下藥,兒子哪兒會將酒詞認錯成畫眉,險些犯下大錯。二哥才是世子,且尚未婚配,母親該操心他,而不是我。”


    “犯下大錯”,霍酒詞不由自主地捏緊筷子。盡管她對紀忱沒什麽期待,可聽到這幾字,她心裏還是不好受。


    “逆子。”紀忱的話一出,王約素便被氣著了,大聲道:“為了個奴婢,你居然敢這麽跟我說話!你眼裏還有我這個母親麽?”


    “兒子不敢。”紀忱嘴上說不敢,態度卻依舊強硬,“母親與父親養育兒子,是天大的恩,兒子不敢忘,也不敢不孝。所以兒子聽你們的話娶了酒詞,但男女情愛勉強不得,兒子今生隻愛畫眉一人,懇請母親成全。若是再有下次,兒子便搬出去住。”


    “你,你……”王約素氣得身前不住起伏,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夫人,別氣,千萬別氣。”見狀,紀從回伸手攬住王約素,厲聲道:“忱兒,你別忘了,畫眉的賣身契在誰手裏。”


    聞言,紀忱的氣焰一下子短了半截,不情不願道:“兒子會光宗耀祖,也隻想與畫眉相守,請父親母親成全。至於酒詞……”說到一半,他眸光閃爍不定,沒看霍酒詞,“成親那日我便與她說過,除了名分,我什麽都能給她,她也允了,既然允了便不該多求。”


    紀忱說的每一字,霍酒詞都聽得清清楚楚,而這每一字沒之前的鋒利。


    從今往後,她是侯府的兒媳,而不是紀忱的妻子。


    “畫眉想回來也可以,必須挨家法。”有紀從回順氣,王約素心口的起伏才漸漸緩和,她惱火地看著紀忱,畢竟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哪兒舍得叫他搬出去住。


    “挨家法?”畫眉輕聲念著,瘦弱的身子顫抖地厲害。


    紀忱收緊手,示意她別怕,“畫眉身子弱,便由兒子替她挨家法吧。”


    “忱兒!”羅氏失聲,搭著羨鴦的手上前道:“別聽他們倆的話,奶奶準你和畫眉回來。”


    王約素本就在壓自己的脾氣,聽得羅氏的話,心中怒火“噌”地一下上去了,她剛站起身便被紀從回按下。


    “娘,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們都別說話,我才是侯府的一家之主。”紀從回站起身,眉頭緊擰,瞧著很是不快,氣勢也是從未有過的足,“畫眉私自逃出侯府,理應受罰。你出頭便由你受罰,來人,擺木凳,上家法!”


    他尋思著,自己該給霍酒詞一個交代,其次,真打了紀忱,畫眉更會對他死心塌地。


    “不!”畫眉尖叫,她使勁拉著紀忱,眼淚撲撲往下掉,哭著道:“公子使不得,畫眉不能讓你挨家法……”


    紀忱溫柔地瞧著她,撫著她的臉道:“無妨,我身子骨強。”


    戲是好戲,可霍酒jsg詞懶得看,她獨自回了驚春院。至於紀忱是如何挨家法的,她一個字都不想知道。


    *


    衛焚朝走前曾交代過,桃夭布莊的船隻卸貨不收錢,也不用排隊,不論何時都能第一個卸貨。事是好事,壞處就在於衛焚朝是個風流公子,而霍酒詞是個美貌娘子,很難不叫人多想。


    沒一日,帝都城裏便傳出了兩人的事,說得有板有眼,甚至有人想看紀忱與衛焚朝搶人的畫麵。


    “咯吱,咯吱”,馬車慢悠悠前行,走過一道又一道的街道。


    霍酒詞向來喜歡走路去布莊,但今早,她一上街便有人指指點點,說她與衛焚朝如何如何,她自認問心無愧,卻也不想與這些看熱鬧的人多費口舌,隻得與夕鷺羨鴦一道坐馬車。


    她望著外頭的風景思索,腦中閃過一部分兒時的記憶,姑姑與她提過不少調動陽氣的藥方。


    不過,她沒交方子,衛焚朝為何會這般大方。


    想著想著,她移動目光看向羨鴦。


    兩人視線對上,羨鴦雙眼一紅,自責道:“少夫人,你罵羨鴦吧。昨日老祖宗問起,羨鴦不敢隱瞞,便老老實實地說了少夫人的行程,害少夫人受委屈了,羨鴦有罪。”


    她蹙著眉梢,滿臉自責之色。


    “你是身不由己,我不怪你。”霍酒詞淡淡地回了一句。倘若沒有昨日之事,她興許會與羨鴦交好,可惜沒有倘若。


    “噠噠噠”,忽地,前頭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隨後,眾人開始驚呼,聲音此起彼伏且嘈雜。


    打馬而來的正是裴知逸等人,為盡早趕到帝都,他們一行人日夜兼程,終於在這日到達帝都。


    一進城門,胡霽便吩咐四名龍騎去前頭開路,自己則在裴知逸身側護著。


    等前頭幾人開好路,行人都退至兩旁了,裴知逸才騎馬進城。他騎著一匹白馬,白底藍衣,俊朗翩翩,容貌極為出眾,立時引來一片議論聲。


    “瞧這架勢,他是位皇子吧?不然那幾個侍衛趕我們做什麽。”


    “身為皇子,他是不是穿得太得普通了些。”


    “穿得普通無事,長得好看才是頭等大事。”


    “你們這些小姑娘。”


    “男人喜歡美人,女人自然喜歡俊男啊。”


    ……


    街道兩側圍滿人,各個都伸長了脖子看熱鬧。其中,不少女子往裴知逸拋出親手縫製的荷包。


    瞬間,大片荷包撲麵而來,裴知逸滿頭霧水,對於姑娘們拋荷包的行為極為疑惑。


    “殿下千萬別接這些荷包。”胡霽在旁小聲提醒,“接了便是要娶她們。”


    “還有這事?”裴知逸好笑地眨著眼,心道,他如何會接這些荷包,他隻想娶他的小醫仙。等回到皇宮,他立馬讓父皇派人尋她。


    想到此處,他回宮的心思更為急切,揚手重重抽下一馬鞭,“駕!”


    白馬吃痛,散開四肢往前跑去。


    “殿下小心!”胡霽大喊,他一喊,周圍看戲的人群愈加沸騰。


    “他真是皇子呢!”


    “都說大皇子容貌普通,所以這位一定不是大皇子。”


    “二皇子乃我們帝都城的琴公子,喜穿一身青衣,想必這位也不是二皇子。”


    “……”


    外頭動靜大,即便坐在馬車內也能聽著,夕鷺忍不住探出頭去,一眼看到馬上的裴知逸,他正朝這邊而來,“小姐快看啊,外頭有個俊俏的少年郎。”


    霍酒詞搖搖頭,無奈道:“不看,快把簾子放下。”


    “哦。”夕鷺怏怏地放下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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