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老朽勸過少主許多次,讓他聽從主人的話,可惜少主一次都沒聽進去。”張別樓低聲喃喃,語氣奇特,像是譏笑,又像是無奈。


    霍酒詞沒接話。她能想象出,哥哥不聽話的下場,所以她更心疼哥哥,心疼他經曆的一切。


    說著,張別樓抬頭,目光落在放著的賬本上,“小姐,少主臨行前曾交代,在他回來之前,衛家的一切生意都由小姐打理。”


    裴知逸眸光一變。他念起一件事,裴雍多次在他麵前提過衛江昶,說衛江昶是個可憐人,也是天底下最會掙錢的人,每當國庫空虛時,衛江昶便會主動拿錢出來。


    如今,衛江昶死了,衛焚朝繼承了衛家的財富,而衛焚朝又將衛家的財富交給了霍酒詞。


    這事看著像是好事,但不一定是好事。


    “哥哥要我打理衛家的生意?”霍酒詞滿臉茫然。眼下,她什麽都不關心,隻關心哥哥去了哪裏。“樓叔,我自認能力不足,這些生意還是由你打理吧。”


    “小姐千萬別貶低自己。少主說了,小姐隻管打理,賺不賺錢無所謂,衛家的家底賠得起,再者,他信小姐的能力。從今日起,老朽會一直跟隨小姐,直到少主回來。”張別樓一句句說著,他的聲音很沉,比冬日的風還沉。


    霍酒詞暗自思索,心頭愈發不安,她總覺得,哥哥不會回來了。


    張別樓看著最下頭的冊子提醒道:“小姐,這些是衛家遍布天下的產業和房契地契,不過其中一本冊子並非賬本,裏頭記載了所有受過主人和少主恩惠的人,隻要小姐拿著少主的印簽去,他們便會幫忙。”


    話落,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楚兼捏緊劍柄,詢問似的望向裴知逸。


    裴知逸凝視著霍酒詞,稍稍動容。


    霍酒詞呆住,張別樓這麽一說,她覺得惶恐,也覺得奇怪。奇怪張別樓為何要在裴知逸麵前jsg說這事,像是有意為之。“樓叔,生意我可以打理,但這些東西我不要,你拿走吧。”


    “少主還交代了,小姐若是在宮裏頭過得不順心,盡管與太子殿下合離,愛去哪兒去哪兒。”說話間,張別樓故意瞥了眼裴知逸,“衛家養得起。”


    這話一出,裴知逸的臉瞬間冷了,冷得像是結了霜。他牽起霍酒詞的手,雲淡風輕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再多的錢,也買不到權。”


    霍酒詞聽出了偏裴知逸話中的不悅,立馬轉了話題,輕快道:“殿下,我如今可是天下第一首富的妹妹,看你以後敢不敢欺負我。”


    她說,裴知逸的臉才緩和下來,“我何時欺負過你,不都是你欺負我麽?”聽了張別樓的話後,他心裏便跟卡了根刺兒似的。一來,是霍酒詞要打理這麽多事,他怕她累著;二來,她今後在自己身上花的時間必定會少些;三,萬一他們之間鬧了矛盾,她莫不是真會給他一紙休書,然後瀟灑走人。


    “以後的事,誰說得準。”霍酒詞接話,她心裏始終擔心衛焚朝,問:“樓叔,我哥哥他有沒有說,大概何時會回帝都一次?”


    張別樓搖頭,視線深遠,“沒有。關於這事,少主就一句話,治好了才回。”


    第63章 向錢低頭


    修整幾日後, 桃夭布莊重新開張。


    同以前一樣,孫牟找了舞獅助陣,也找人放了一個時辰的爆竹,還大大降低了布料的價格。本以為如初會吸引人流, 多少能掙一點, 誰知眾人隻圍在布莊門口看戲,幾乎沒人進門。


    沒人進門, 哪兒來的人買布料。


    前幾日, 笑談茶樓日日說綏安侯府的事,弄得全帝都的百姓都覺得綏安侯府爛了。


    孫牟急得慌, 隻能仿照霍酒詞做生意的法子,買了本城裏最火熱的話本, 照著裏頭的男女主角的服飾描寫做了兩套衣裳。


    他手藝絕佳,衣裳做得精致又漂亮, 確實吸引了不少人, 但他這衣裳明碼標價,並非是作贈品送人,如此便趕走了一波人,而剩下的人大多在看戲。這些人都曉得綏安侯府欠債滿屁股,重開布莊是想還債, 所以他們不會買,而且新花色不咋地。


    布莊生意冷清,畫眉比孫牟還急, 日日上街看年輕姑娘用的發飾和衣裳, 打算想幾個新花色, 奈何她實在不是這塊料, 比羨鴦都不如。


    日落時分, 紀忱下值回侯府,他惦記布莊的生意便繞道來了布莊。


    此刻,夜市正是熱鬧的時候,道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偏偏桃夭布莊門可羅雀,孫牟坐在櫃台後連連歎息。


    紀忱皺起眉頭,心尖沉重,撩著衣袍進入布莊。


    聽得人聲,孫牟匆匆抬頭,正扯開嘴角想說些好聽的話,誰料進來的人是紀忱。他麵上的笑登時鬆了,失落道:“公子怎的來了。”


    “來瞧瞧。”紀忱環顧四周,布莊裏就孫牟和畫眉兩人。畫眉手拿毫筆對著賬本發呆,似乎並不會做賬。


    他不由歎了口氣,以前,畫眉什麽都不會,他覺得她可愛,而自打霍酒詞來了之後,他看她便變了,後來侯府出事,她什麽都幫不上忙,這下,他看她的感覺更加複雜。


    孫牟看了看陷入沉思的紀忱,又看了看苦思冥想的畫眉,便打算出門給兩人留地兒談心。


    “這兩套衣裳,我買了。”忽然,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有夜風的脆。


    聞聲,紀忱猛地回身看向來人,神色微變,恭恭敬敬道:“微臣見過殿下。”


    孫牟抬眸,一看清來人,趕忙跪地道:“草民見過二皇子。”


    畫眉嚇了一跳,跪地顫聲道:“民婦見過二皇子。”


    紀忱哪兒會不曉得裴知臨的心思,但也不好駁對方的好意,隻道:“這兩套衣裳是孫伯做著引人流的,二皇子若是喜歡,微臣讓孫伯為二皇子量身定做幾套。”


    裴知臨搖著折扇輕笑,“孫師傅真不愧是排名天下第一的裁縫,手藝絕佳,我瞧著便想買了。怎麽,有什麽問題?”


    他人是笑著,氣勢卻無比壓迫人。


    瞬間,紀忱隻覺得一道無形的刀鋒壓了過來,壓得他肩膀都沉了。


    “謝二皇子誇讚,草民這便為二皇子包衣裳。”孫牟聽出了裴知臨話中的意思,忍不住接了話。其次,他也不願紀忱得罪人。“倘若二皇子喜歡,草民隨時為二皇子量體裁衣。”


    裴知臨掠過整個布莊,溫和道:“紀忱,我們同窗多年,你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絕不是茶樓裏說的那般。你為何不澄清。你不澄清,帝都城裏的百姓隻會將你當成忘恩負義之人,這布莊的生意永遠不會好。布莊生意差,你們拿什麽銀子還錢?”


    紀忱緘口不語,他怎會不知道這些。笑談茶樓說一天,他們侯府裏的名聲便會差一天,長此以往,不論是布莊還是其他,侯府涉及的生意都不會好,甚至還會影響他的仕途。


    可他能如何,也去茶樓說書麽,他做不出這個事。


    裴知臨靜靜望著紀忱,極為耐心。他曉得紀忱的心思,更曉得他的顧慮。紀忱做人太清高,根本不會做下三濫的事。“如何,要不要我幫你?”


    紀忱顫了一顫。之前,裴知臨對他隻是試探,他尚且能打打太極,而今日,裴知臨直白地說了,那便是要答案。眼下侯府確實難過,有些事,他不願做都得做。


    再者,即便他有心,以他的身份也鬥不過裴知逸,而裴知臨不一樣。


    但他今日若是答應裴知臨,往後,他就得為裴知臨賣命,賣一輩子的命。這真不算什麽好事,畢竟誰都看得出來,裴雍隻認裴知逸這個兒子當太子。


    “你別多想。”說著,裴知臨抬手拍了拍紀忱的肩頭,宛若多年好友一般,“我幫你不是求你為我做事,而是有人做得太過了。”


    裴知臨這一說,紀忱隨即垂下腦袋。笑談茶樓的事,他心裏頭門兒清。


    “謝殿下。”終於,耳紀忱躬身行禮。


    “紀兄不必客氣。”裴知臨舒展眉眼,伸手托住了紀忱的手臂。


    畫眉不解地打量兩人,隱約覺得不對勁兒。


    *


    “吱呀吱呀”,一輛黑色馬車從宮門口駛出,漸漸朝主街道而去。


    霍酒詞端坐在馬車裏,仔細翻看手中的賬本。


    衛焚朝名下的產業可多,各行各業都有涉及。布莊、酒樓、賭場、風月樓等,凡是她能想到的都有,想不到也有。


    再看每日進賬的銀兩,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她盯著賬本上的數目,直直感歎自己見識短淺。


    “小姐,我們先去哪兒。”馬車外,張別樓騎馬跟在一旁。


    霍酒詞撩開車簾,想了想道:“去歸雲布莊。”之前,她打理過布莊,也算對這一行有點了解。


    “是。”張別樓應聲。


    起先,楚兼也跟在馬車旁,跟著跟著,他又掉頭回了東宮,因為他知道,張別樓的武功在他之上。


    馬車行了一段時間,熟悉的叫賣聲湧現。


    這是到主街道了。霍酒詞掀開車簾,一見熱鬧的街市便覺得開心。


    經過桃夭布莊時,她不由多看了幾眼。“嗯?”


    門口擺著一張說書人常用的長條桌子,上頭也放了說書人慣用的醒木,而孫牟就坐在桌後,嘴裏似乎在說事。


    畫眉則是委屈地靠著門框,雙眼通紅,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馬車離得遠,加之圍觀人多,人聲嘈雜,幾乎聽不清孫牟的話語。霍酒詞心生奇怪,對著張別樓道:“樓叔,我想去看看他們在做什麽。”


    張別樓眸光一暗,沉聲道:“老朽不希望小姐過去。”


    聽了張別樓的話,霍酒詞更為疑惑。她想,孫牟說的話定然與自己有點關係。看他這架勢,怕不是在說她在侯府的事。“不妨事,我倒是想聽聽孫伯說書的本領。”如今,他們顛倒黑白她都不會生氣。


    因為他們不值得。


    “停。”張別樓不好再說,便讓車夫停了馬車。


    為防有人認出,霍酒詞特地戴了鬥笠,鬥笠上掛著一層紗,能遮臉。


    “小姐。”等霍酒詞走下木凳時,張別樓為她披上了雪裘鬥篷,“外頭冷,小姐還是將它穿上吧。”


    “謝謝樓叔。”霍酒詞自己係好係帶,衝著張別樓甜甜一笑。


    清風拂過,如同情人的手,溫柔地撥開了麵紗一角,青黛眉梢稍顯嫵媚,瞳似秋水,別有一番風致。


    張別樓即刻垂下眼。


    第64章 用心險惡


    兩人一道走近桃夭布莊, 張別樓左右開路,絕不讓路人碰著霍酒詞。


    霍酒詞隔著紗簾往前頭看,孫牟的聲音今日不知怎麽的,竟帶了點急切和顫音, 聽著十分奇怪。


    “大家千萬別被那笑談茶樓裏的說書人騙了, 我們侯府隻是做了一點點對不起霍姑娘的事,許多事並非說書先生說的那般。”孫牟揚聲大喊聲道, 似乎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 “可這位jsg霍姑娘呢,竟設計桃夭布莊被封, 還害得侯府欠下幾十萬兩銀子,簡直喪心病狂!”


    霍酒詞如今是太子妃, 喊少夫人肯定不成,喊太子妃他喊不出, 隻能喊霍姑娘。


    語畢, 孫牟像是氣極了,重重拍了一下醒木。


    “嗚嗚嗚……”畫眉不住地點著頭,弱弱道:“各位街坊鄰居,我們侯府被那說書先生潑了髒水,你們該聽孫伯說……”


    她一哭, 眾人的視線隨即轉向她。


    “你們侯府才是喪心病狂,什麽叫一點點對不起,真有臉說啊。”


    “隻言片語不可信, 聽故事還是聽全吧, 興許這裏頭有什麽誤會。”


    “能有什麽誤會, 之前說書先生天天說, 侯府都不出來解釋一二, 現在太子殿下跟霍老板成親了,說書先生也不說了,他們倒是開始解釋了,日子安排得真巧啊。”


    ……


    孫牟開頭後,男女老少議論得起勁,大多數人都站霍酒詞。


    一點點對不起?霍酒詞冷哼,她倒是要看看,孫牟究竟能說出什麽顛倒黑白的話來。


    “小姐……”張別樓側頭,麵路詢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通房文裏當正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餘生懷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餘生懷並收藏通房文裏當正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