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純伊扯出一點牽強的笑意:“所以,這毒無解是嗎?”


    白沐默了聲,也算是默認了。


    古純伊身體的不對勁,他們是一年前才確定的,還是古裕深夫婦找上他,托他幫忙,才發現古純伊身子虛弱是因為中毒而不是體虛。那毒已經查清,可是查清楚了毒的根本那又如何,已經救不了古純伊了,那毒藥是死屍體內提煉出來,侵蝕人魂魄的藥,所以最開始的時候白沐隻察覺到古純伊體虛而非別的,直到古純伊身體逐漸消瘦,他們才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


    可是知道中的是什麽毒那又如何,這種毒一般是魔修用來害人的,身體的傷害尚可恢複,靈魂的傷害是不可逆的,醫修針對的都是人□□上的病痛,所以根本就沒有解藥,所以,古純伊的病症,白沐也束手無策。


    古裕深夫婦尋求白沐幫忙的時候,白沐查看過古純伊的身體,發現她的身體幾近油盡燈枯了,原本隻能拖延一年的身體,已經勉強撐過了兩三年,換句話說,想趁早挽救一下,也變得完全沒有必要了。


    一邊的古裕深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眼眶微紅,不敢看古純伊。


    元黎撫著自己隆起的肚子,柔聲道:“爹娘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知道你想瞞著我們讓我們放心,我們……也就隻能裝作不知道。你爹,來回奔波,也未能找到解救你的法子……”


    古純伊擦著元黎臉上的淚,柔聲道:“知道了,純純知道了。”說著,自己也哽咽了。


    可能這個孩子也是因為古純伊才要的,可能是想要古純伊安心,否則的話,之前三年為何一直不用藥,最後一年忽然同意了古純伊的想法。


    穿書給了她第二次生命,這一世,她的感受到了親情的溫暖,古純伊覺得,自己是值得的。


    來探望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古純伊都應付累了,睡著前還看見古裕深守在她的床邊,一個人默默坐著。元黎因為身懷有孕,所以不便長時間守著,所以已經離開了。


    臨睡前,似乎看見又有人來了,但是古純伊太困,撐不下去,隻能合眼休息。


    當看見鏡行來的時候,古裕深愣了一下,可是看見身後的謝雲的時候,他瞬間又能理解了。


    正欲彎腰行禮的古裕深卻被鏡行製止了。鏡行話不多說,上前五指一張,古純伊瞬間從冰床上懸浮了起來,淡淡的金色光圈將古純伊團團包裹住,鏡行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睜眼,放下古純伊以後,看著古裕深和謝雲道:“毒已入髓,難救。”


    眼神希翼的古裕深聽到這個回答瞬間又萎靡了。


    謝雲卻問道:“難救,但有救,是嗎?”


    鏡行溫潤的臉上露出笑意,看著謝雲,問道:“以命換命,你願意?”


    “願意。”


    “願意。”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聽到謝雲說出“願意”兩字的時候,古裕深都愣了一下。


    “我的女兒我自己救,無需他人插手。”


    鏡行卻看著古裕深道:“可是以你的修為,救不了她。”


    不等古裕深反應,鏡行朝著謝雲道:“你隨我來。”


    看謝雲隨著鏡行離去,古裕深猶豫了一會,便立馬跟了過去。


    古裕深走得慢了一步,等他趕到的時候,就聽到鏡行在苛責謝雲:“我栽培你四年,為的是你往後為瀾靈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倒好,感情這四年我培養你就是為了讓你有朝一日能拿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命。”


    古裕深一聽,立馬走了過去,彎腰弓手道:“太上長老說的是,我古裕深自己的女兒,我自己想辦法,別人沒有那個責任和義務去救我的女兒,更何況是為了救她舍棄生命,我純純受不起。”


    古裕深的“別人”,“受不起”這幾個字眼深深地戳中了謝雲的心。


    但是,謝雲執意道:“命是謝雲的,路也是謝雲自己選的,希望師父成全。”說完,抱拳彎腰。


    在場的兩位都是他的師父,也不知道他朝著哪位師父行禮。


    古裕深緩緩將目光投向鏡行,本想從鏡行臉上看出點什麽,卻發現鏡行神色無波,不知是生氣還是不生氣。


    沉默了很久,鏡行忽然長歎一口氣:“你資質雖好,可惜是個重情之人,卻也好在是個重情之人,若沒有這個姑娘,或許你能走得更遠,可若是沒有這個姑娘,你恐怕也走不遠,罷了罷了,人各有命,你自己選的路,莫要後悔就行。”


    謝雲跪了下來,腦門貼地:“謝師父成全。”


    “若要救那姑娘,所行之事極為凶險,一不留神,你和她都是魂飛魄散的結果,你可想好了?”


    古裕深站了出來:“不必了,我純純福薄我認了,謝公子還是留著命效力瀾靈吧。”


    謝雲卻朝著鏡行道:“想好了。”


    古裕深此刻就像是個隱形人,謝雲和鏡行完全忽視了他的存在。


    無論古裕深如何勸阻,鏡行和謝雲都好像商議好了一般,完全不理會他一句,待事情定下來以後,鏡行離開,謝雲和古裕深說話。


    “古叔叔。”謝雲輕喚了一聲,如今他的師父成了鏡行,叫古裕深一聲“叔叔”倒也合理,謝雲又朝著古裕深跪下,“你收養了謝雲,謝雲無以為報,救古純伊,就當是我的一次報恩吧。”


    剛才古裕深還以為,謝雲要救他女兒是因為對他女兒餘情未了,原來,是為了報恩啊。


    古裕深先叫謝雲起來,然後道:“我雖收留了你在瀾靈修仙,但也不值得你付出性命報恩,你這恩,我受不住。”


    “古叔叔若是覺得受不住,那就請古叔叔幫個忙,幫我一起把家仇報了吧,謝雲勢單力薄,一個人難挑一個耀門宗。”


    古裕深緩緩抬起眼眸,氣息有些沉,他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問你,純純之前是不是見過餘昊德,是不是見過他!!!”


    古裕深語氣逐漸激動,謝雲也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麽。


    第110章


    “四年前你們下山的時候,是不是遇上餘昊德了,是不是?”


    謝雲有些驚愕地看著古裕深,這個模樣,顯然是默認了古裕深的話。


    “餘昊德的耀門宗就是一個邪魔窟,近幾年,耀門宗頻頻出現弟子入魔殺人的事跡,耀門宗就是一個披著仙門外殼的邪魔窟,眾人都已經知曉了。”


    叮咚的溪流聲似跳動的樂符,安撫他人躁動的內心,古裕深麵向溪水,眼神悠遠,緩緩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找純純為何會中毒,當我們發現她身體不行的時候,白沐說,她體內的毒至少有三年之久了,換句話說,應該是在你成為太上長老弟子的那一年中毒的,瀾靈不可能有這種魔藥,我思來想去,隻有可能是外出的時候中的毒。那一年,純純下山過三次,有一次就是隨你下山回陵安,可是,我不能篤定她具體是哪次下山被下毒的,她三次下山的地方,皆不是魔修會出沒的地方,陵安那裏也是如此。”


    “餘昊德的事情暴露以後,我想過是否和他有關,畢竟他和你有關係,可是轉念一想,他也就七年前來找過你一次,你父親的其他友人後來也有來瀾靈尋過你的,況且,餘昊德的耀門宗不在陵安,我不能因為這一點關係就篤定純純身上的毒和餘昊德有關,可若是餘昊德是你的仇家,那便不一樣了,你全族都被他殘忍殺害,多一個你當時的心愛之人,也正常不過。”


    古裕深說完這些話的時候,發現謝雲一直沒有動。這些信息,可能是要消化很久,甚至連古裕深自己,也有些不敢置信,他找那下毒之人找了那麽久,而害他女兒中毒的間接人,居然是眼前這個人。


    “未曾得到證實,便也隻是猜測。”古裕深這樣安慰自己,似乎也在安慰謝雲。


    謝雲忽然抬眸,神色冰冷,聲音低沉:“不日就要下山,我會親自去問問。”這些年修煉累至極限的時候,是心裏的仇恨支撐著他堅持下來的,為了就是有朝一日能親手殺了餘昊德。


    如今耀門宗的事情已經敗露,謝雲隻需要稍稍起個頭,就會有大批的人修士加入討伐歪魔邪道的隊伍中,甚至連之前計劃的耀門宗禍害世人的證據都免了。


    而且,出關之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報仇,報完仇以後,報恩也好,修煉也罷,他謝雲的命就可以自己做主了。


    古裕深想了一下:“我與你一同去。”


    謝雲自然不會拒絕,誰都不會拒絕一個父親對女兒的關心。


    古純伊醒來以後,已經是次日,若不是係統這個鬧鍾在古純伊腦海裏不停地響,古純伊還能繼續昏睡幾天。


    原本還有些睡意朦朧的古純伊,被係統的一句話弄得睡意全無:


    【古純伊,我的時間到了,這兩日我就要走了。】


    “什麽,什麽意思?”古純伊有些不明。


    【我的任務時間是你死後我與你一同離開,因為我私心的緣故,你的壽命已經延續了好幾年了,按理說男主報仇的時候你應該已經不在了,而我也應該離開了,可是現在你依舊活著。你現在我是管不了了,但我該走了,再不走,我可能就走不了了。】


    古純伊問:“為何這麽突然?”


    【本來是在你走後觸發的劇情,但是不知為什麽,劇情提前了,我在男主殺了仇敵之前必須離開,這是命令。】


    古純伊沒有再說話。雖然最開始的時候,她很不喜歡係統,甚至因為喜歡上了謝雲而排斥係統,可是這幾年,係統可以說是和一個知心姐姐一樣照顧著她,聽她難過,聽她訴說,如今忽然要走,還真叫古純伊有些不舍。


    古純伊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我……如何送你呢?”


    係統笑了笑:【我挺失望沒能把你帶回去的,不然,我們現實世界可以成為朋友,不過呢,你選擇了留在這裏,我也祝福你。你的延壽丹還有兩顆,希望在這兩個月裏,你的生命能和故事情節一樣,迎來轉機。】


    古純伊當這是係統的祝福了,淡淡說了句“謝謝”。


    古純伊安靜了下來,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聽到這種猶如孩童一般雌雄難辨被刻意處理過的聲音,或許可能一覺醒來,無論她如何呼喚係統,它都不會答應了吧。


    古純伊醒來不過短短的一刻鍾,外麵就有人進來了。


    今巧路一見古純伊已經醒來了,很是高興,連忙跑了過來,一個熊抱,狠狠地抱住了古純伊:“師妹啊!”


    昨日她就已經醒過一次了,今巧路應該已經知道消息了,所以不可能還這麽激動,所以……


    古純伊問她:“好好的,這是怎麽了?”


    今巧路鬆開了抱住古純伊的手,轉而捧起古純伊臉,忽然哭了出來,然後又抱住了古純伊。


    古純伊以為,她這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傷心難過了,可她哪裏知道,今巧路傷心難過根本就不是因為這個。


    謝雲不顧反對執意救古純伊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今日謝雲已經和古長老下山處理了一些私事,事情了結以後就會著手救古純伊,這件事情她知道的清清楚楚,但是她不能說。


    臨下山的時候,謝雲囑咐過她:“不要讓她知道,明白了嗎?”


    今巧路答應了,所以此刻,她難過,卻也高興。難過她體內的毒這麽難解,需要別人用命去換取,高興的卻是,至少她還有救。


    古純伊又問了一遍:“到底怎麽了?”


    今巧路道:“看見你在台上吐血的瞬間,我以為我看不見你醒過來了,嚇死我了。”


    果然是嚇著了,古純伊心中了然,然後拍著今巧路的後背安撫著。


    餘昊德所在的耀門宗建在一片深山的懸崖邊上,之前原本是設在鬧市城鎮邊,後來因為被當地的百姓驅逐,然後才搬到深山之中。


    要說這幾年耀門宗的行徑,可謂是令人發指。


    那些事情也都是之前耀門宗附近的百姓傳出來的,若不是有名有姓,別人可能會覺得那種事情就是謠言,可是很多事情都是有見證人的,並且,每一件事情都有證據,讓那些信任耀門宗以及耀門宗內反駁的人,都啞口無言,比如說:


    城郊外的亂葬崗總是不明不白的丟失屍體,一般亂葬崗那樣的地方,是嫌少有人發現丟失屍體的,可是莫名地空出一大塊地方,就是一下子丟失了幾十具屍體,那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後來有人發現,是有人半夜三更偷偷的將屍體偷走了,並且是每日都來偷,最後的結果就是,發現是耀門宗的修士將屍體偷走了。


    還有耀門宗強製男子入宗的事情,因為人家不願意,竟然將人家的老母親給打死了,諸如此類的事情數不勝數。


    斷定耀門宗為邪門的,是因為一天月圓之夜,耀門宗裏湧出來一大批死人,並且這群死人還傷了當地的百姓。


    那件事情發生以後,之後的耀門宗就成了眾矢之的,人人得而誅之的歪門邪道,又有些受苦受難的百姓已經求到其他仙門的麵前了。


    但是因為耀門宗實力不容小覷,所以其他宗門並不敢貿然犯進,隻會口頭上說著要討伐,實際上雷聲大雨點小,一定動作都沒有。


    這次瀾靈帶頭,居然集結了一大批修士,盡管衝在前麵的人依舊是瀾靈的修士,但總比瀾靈一個仙門單槍匹馬來得好。


    謝雲作為這群人之中的領頭人,一個人破開那些烏煙瘴氣的耀門宗的修士,直闖耀門宗主殿,去尋找餘昊德的身影。


    餘昊德修煉邪魔外道已經到了瘋魔的地步,別人這時候都是著急著逃跑,他卻呆在殿內,還在修煉。


    謝雲破門而入的時候,看到了坐在蒲團上正打坐的餘昊德滿頭大汗。


    外麵淅淅瀝瀝逐漸下起了小雨,喊打喊殺的動靜已經近在咫尺了,餘昊德卻絲毫不動。


    謝雲手持霜銀,血水和著雨水滴滴落在地上。


    餘昊德似乎此刻才知道身後有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轉頭看向身後的謝雲。


    直到餘昊德那雙渾濁的眼睛完全注視著謝雲,謝雲才緩緩地朝著餘昊德靠近,謝雲居高臨下地俯視餘昊德,問:“這樣的場景熟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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