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好久沒見,長大之後關係也不親。


    周然站在出口,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推著行李箱的周以。


    他本來想抬手喊她,但在看到她正臉的時候話又梗在喉嚨口,發不出聲。


    早上媽和嬸嬸整理小姑的照片,得拿去給入殮師看,他才發現自己都快忘了她從前的樣子。


    現在周以這麽朝他走過來,出落得年輕又漂亮,周然晃了下神,以為照片上的人活了過來。


    他垂眸收回視線,等周以一走近就轉身邁步,連招呼都忘了打。


    走到停車場,周然緩好情緒,問周以:“吃飯了沒?”


    “候機的時候吃了碗麵。”


    周然點點頭。


    中途家裏打電話來,讓他帶兩盤蚊香。


    周然停好車,給了周以錢讓她下車去買,再幫他帶包煙。


    岑蔚叮囑過,讓他少抽點,但他一晚上沒睡,心裏頭又亂得很。


    一根煙燃盡,他覺得自己精神了些,重新發動車子上路。


    回來沒多久,他又被叫去醫院接爺爺奶奶。


    路上他去心橙買了咖啡和三明治,剛剛聽到周以說想喝,估計也是一大清早被吵醒沒睡好。


    到家後周然喊周以出來幫忙拿東西,順帶把咖啡遞給她。


    她看著那紙袋,有些發愣。


    周然說:“不比你的星巴克難喝。”


    周以撇撇嘴,從袋子裏拿出咖啡,看了看紙杯包裝問:“你們公司的?”


    “嗯。”


    周以評價說:“杯子挺好看的。”


    周然勾了勾嘴角,心想你嫂子設計的,能不好看嗎。


    來了許多三姑六婆,兄妹倆都嫌屋裏吵,不願意進去,寧願待在周然車裏。


    周以吃著三明治,開口問他:“聽大伯母說你有女朋友啦?”


    “嗯。”周然從手機屏幕上抬眸,偏頭看向她,“要看照片嗎?”


    周以點頭:“要!”


    周然的臉上終於有了柔和的笑意,他打開相冊,把岑蔚的照片拿給周以看。


    周以一張張劃過去,挑眉驚訝道:“原來你喜歡這樣的。”


    周然問:“什麽意思?”


    周以回:“她和學姐完全是不一樣的類型。”


    林舞考研去了周以的學校,所以她一直喊她學姐。


    周然說:“我認識她比林舞早多了,是高中同學。”


    “哦。”周以點點頭,猛地又想起什麽,問他,“她不會就是你高中暗戀的那個吧?”


    周然愣了瞬,詫異道:“怎麽連你都知道?”


    周以撓撓臉,告訴他:“大伯母發現的呀,說整理你房間的時候看到有遝語文卷子放得整整齊齊,她覺得反常就翻了翻,發現上麵的名字都不是你自己寫的,還說字跡那麽秀氣肯定是女生。很久以前的事了,是有這回事吧?”


    周然眨眨眼睛,沒承認。


    敢情他高中那點秘密早就人盡皆知了。


    “不過她確實比學姐適合你。”周以把手機還給周然,照片上的年輕女人笑容明媚,溫和無害,和她堂哥給人的印象截然相反。


    這話讓周然起了興致,問:“怎麽說?”


    周以瞄他一眼,含糊地說了句:“老陰b就要配個小太陽。”


    周然沒聽清:“什麽?”


    周以提起嘴角重新說:“大灰狼和小綿羊不是絕配嗎?”


    周然笑了聲:“她才不是小綿羊。”


    很會咬人會勾魂的女狐狸還差不多。


    第66章 第六十六封信


    下午周然在車裏補覺, 周以在旁邊戴著耳機看英劇,兩個人安安靜靜的,互不打擾。


    晚飯前兄妹倆才下車回到屋裏,爸和小叔回來了, 他們下午去了陵園, 給小姑挑好了地方。


    楊玉榮招呼他倆去桌上吃飯, 男人和婦女小孩分了兩桌, 周然挨著周建業坐下,想周以和那些姐妹姑嬸不太熟,剛要喊她, 她就自己走過來了, 在他旁邊的空位坐下。


    “小以,你去那邊坐呀。”


    周然替她回答:“沒事, 那裏位置也不夠, 就坐這好了。”


    親戚們吃飯喝酒, 依舊聊天談笑,似乎這隻是一次最尋常不過的聚會。


    他們甚至回憶起了小姑當年的那些英勇事跡,說她這人是男兒心女兒身, 說她一直都很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算好事還是壞事。


    他們說這些的時候, 口吻都很稀鬆平常, 聽不出什麽悲傷或哀悼。


    周然坐著, 沒喝酒,偶爾夾兩筷菜,一言不發。


    很快周以就成了桌上話題的中心, 叔伯們問她有沒有男朋友了, 說等著喝小叔的喜酒, 也快三十歲了,該結婚了。


    周然偏頭看了周以一眼,想起了那天岑蔚說的話。


    她這妹妹名校畢業,現在又在名校任職,實打實的高學曆,前途無量。


    可大家對一個女人最關心的問題總離不開婚嫁,她們的事業很少被提及。


    因為不提,所以也總是意識不到,她們身上的價值也可以在於聰明的頭腦、在於堅韌善良的品性、在於能力、在於魄力、在於野心。


    而不是賢惠、純良、勤勞、順從。


    周以不善應對這些話,隻是微笑。


    一盤芋兒雞端上桌,周然夾了一塊肉到她碗裏,開口替她轉移火力:“我還沒結呢,她急什麽。”


    說到這個周建業就來氣,瞪他一眼,罵道:“你小子還好意思說。”


    兩個月前他和楊玉榮就旁敲側擊地打聽過,問他和岑蔚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周然隻說還早,他們先以工作為重。


    想想從來也隻有男人不願意成家、不願意被束縛,周建業讓他不想結婚就別耽誤人家姑娘。


    周然也不反駁,每次都用一句“這種事要順其自然”打發過去。


    其實他也不是不想提,他是還不敢提。


    第三天要送小姑出殯,天還沒亮他們就得起床。


    陵園兩邊栽著鬆樹,清晨山間霧氣彌漫。


    送骨灰盒下葬的路上,周然耳邊隻有女人們哀哀戚戚的哭聲。


    周以懷裏捧著一束奇怪的花,綠葉上橘黃色花瓣細長,像飛鳥的翅膀。


    他臉上始終沒什麽表情,心裏是為周展高興的。


    她去找新生了。


    這事聽起來應該是值得高興的。


    骨灰盒是周然單膝跪在地上放進去的,他心裏想,去飛吧,你現在那麽輕盈自由,快飛去遠方。


    周以學校還有事,下午周然把她送去機場,自己也立馬動身趕去了蓉城。


    摁響門鈴後,他聽到門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岑蔚開門後看見他,先是心虛地擠了個笑,然後張開雙臂來抱住他的腰。


    周然捏捏她的臉頰,也彎著唇角:“沒你想得那麽簡單吧?”


    岑蔚撅高嘴,和他抱怨:“那真的是群老狐狸。”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周然低頭親在她的額頭上,當作獎勵一朵小紅花。


    “都是沈沁的功勞,我感覺我什麽忙都沒幫上,幸好有她。”


    “哪有,沒有你我才不知道要怎麽辦。”


    周然這三天就沒好好休息過,臉色不好看,眼下也有烏青。


    岑蔚拍拍他的背,問:“今天是不是一早就起來了?”


    “嗯。”周然疲憊地歎氣,“好累。”


    岑蔚推他去床邊:“那你快去補個覺。”


    “沒事。”周然在沙發上坐下,“也睡不著。”


    岑蔚讓他躺到自己腿上,給他揉太陽穴放鬆放鬆。


    這兩天聞多了火燒紙的味道,現在鼻間縈繞的淡香讓周然覺得心安。


    他聽到岑蔚輕聲喊他:“然然。”


    周然睜開眼睛,奇怪地看著她,對這個稱呼感到不適應。


    岑蔚問他:“小姑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周然一下子愣在那兒。


    她說:“我一直忘了問你,認識她的時間又太短了。”


    周然撂下眼皮,胸膛裏的心髒顫了兩下,往下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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