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壩不是尋常工程,一旦垮塌,影響的是方圓數百裏的糧田和百姓,做不得一絲一毫的減省。


    他不說話了,負手立在廊下。


    天上時不時還有雪花飄下,房簷下的雪水凝成了冰錐,剔透地懸著。


    沒有舊冊可查,而現今冰天雪地,差人去丈量確實無法完成,還有知府廖秋隻圖省事。


    譚廷眉頭完全壓了下來。


    就在此時,突然有衙役拿著封信跑了過來。


    “各位大人,有人送了這個過來,說是固堤的用途。”


    這話一出,眾人皆訝然。


    拆開信一看,當先第一頁就畫了固堤所用的繪圖,而圖中采用的固堤方法,正是譚廷提出的方案。


    而第二頁,更是看得在場眾人臉色各自變幻起來。


    第二頁上,詳細給出了那一帶沿河大堤的丈量數目。


    最後用此數目應對圖中方案,固堤之事立時可解。


    廖知府驚訝,邱老爺臉色古怪了一下。


    隻有譚廷麵色和緩了許多,問衙役,“是何人送來這信?”


    衙役卻道並不認識,隻說是個穿著青色長袍的少年人,發髻上簪了支竹簪,十五六歲上下,將信送過來便走了。


    譚廷不知是何人,但有了這封信上的數,此事一下清晰起來。


    廖知府還猶豫道,“這數能當真嗎?”


    譚廷直接找了人去核實,“隻需核實幾樣,也就知道是不是真了。”


    這般核實極快,一個時辰的工夫就有了回話。


    信上的數當真對得上,不僅如此,按照圖示辦法改進,花費更少。


    這樣一來,所需花費府衙自己就能出。


    廖知府尷尬,邱老爺見狀找借口打道回府了。


    譚廷並沒再過多言語,與廖知府定下工期,直接奉上白銀。


    “河堤之事乃是關係百姓之大事,譚某力盡於此,餘下便請廖知府多多費心了。”


    廖知府尷尬地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怕出事,又不想花許多錢,便想把事情都推到譚家身上來,不想譚家這位宗子是個有見識的,拿出了更好的方案,不需什麽花費就把事情落定了。


    反觀這點小事,他這個知府都辦不定,端地是無能。


    廖知府臉上發燙。


    還想說什麽找補一下,抬頭一看,那位譚家宗子已經離了衙門,走了。


    ......


    譚廷一行自維平府衙離開,過青舟縣返回寧南府清崡譚家。


    但這兩日接連下雪,來時的路阻了。


    他們在附近鎮子歇腳問路,見茶棚裏有些學子打扮的人正飲茶談天。


    他們剛下馬,就有一位少年人轉頭看了過來。


    譚廷驀然覺得此人有些眼熟,可他更留意到了此人打扮。


    少年人穿著一件水洗得發白的青色長袍,發上戴了根竹簪,清瘦利落,正是十五六歲的模樣。


    他不由走上前去。


    “這位小哥,此前可曾去過維平府衙送了封信?”


    那少年人端著一杯茶,聽譚廷問了話,不知怎麽哼笑了一聲,然後才隨意點了點頭。


    這態度落在旁人眼中,多少有些傲慢。


    但譚廷念著他一封信解了固堤之事,並不生氣,隻是問他。


    “不知小哥姓甚名誰,又為何知道河堤之事?”


    他這般問了,不想那少年人笑出了聲,接著仰頭飲盡了杯中茶水,這才轉頭正經看了譚廷一眼,開了口。


    “好叫譚大人知道,在下姓項,單名一個寓字。河堤之數來自家父手劄。”


    項寓。


    譚廷訝然定在了原地。


    眼前的少年,竟是他的妻弟。


    他這才仔細看向項寓。


    他依稀記得三年前,項寓前來譚家送嫁的時候,還是個身量沒長足的孩子模樣,眼下個頭竟長到他視線平齊處。


    少年人俊秀的臉確實長著項家人的樣子,隻是比起他家中的妻,項寓的眸色更加冰冷而淩厲。


    這般親近的關係,他竟然沒認出來......


    譚廷不自在地頓了頓。


    “寓哥兒怎在此?”


    項家老家並不在此處,譚廷猜想,約莫項宜為了方便照看弟妹,讓弟妹都搬到了譚家住。


    隻是他剛回來,並不知此事。


    於是他叫了項寓,“今日時辰不早了,你先隨我回家吧。”


    話音落地,項寓簡直要笑起來。


    他們項家的事情,這位譚大人還真是什麽都不知道。


    恐怕,他也不想知道吧。


    “回譚大人的話,項某並不住在你譚家,不勞譚大人費心了。”


    項寓說完,根本不想再多看這位“姐夫”一眼,他擔心自己會忍不住違背姐姐在信中的叮囑,跟眼前這人爭論起來。


    “告辭。”


    他忍著脾氣,拱手潦草行禮,轉身出了茶棚,翻身上馬徑直離去。


    轉眼的工夫,項寓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譚廷視線裏,好像再多停留一息,都怕被誤會貼上了譚家一般。


    譚廷頓在茶棚前。


    秦焦不可思議道,“這位項家小爺怎地如此無禮?見了您怎麽會這般態度?到底懂不懂禮數?”


    他這麽說了,一旁喝茶的學子們冷笑了起來。


    “這也不能怪人家吧?做姐夫的,不也不認識自己妻弟嗎?”


    秦焦聽了要跟這些學子辯,被譚廷抬手止了。


    “此事原是我不對,莫要再說了。”


    天色漸漸晚了下來,譚廷讓正吉問了回程的路。


    這群學子沒有一個肯告訴他的,無奈隻能去問了掌櫃,才得了指路。


    路上風緊雪大,到家的時候天色黑透了。


    譚廷回了正院,進了門便看到了院中立著的自己的妻。


    燈籠在廊下搖晃著映出不甚明亮的光。


    她背對著他站著,正讓小廝們將被風吹折的枝條,從樹上取下來,免得不小心落下傷人。


    她沒留意他的到來,直到譚廷走到了她身後。


    有小丫鬟突然發現了他。


    她這才驚訝轉過身來。


    隻是在看到他的一瞬,下意識般地向後連退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


    譚廷微怔,聽見她略顯疏離的聲音。


    “大爺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項寓:今天你不認識我,等往後我姐和離回家,也休怪我不認識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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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譚家正院。


    折斷的樹枝很快就被清理幹淨。


    風輕了許多,燈籠黃暈的光落在院中的雪上,院中寧靜房中和暖。


    譚廷進了房裏,項宜這才走上前去,替他換下了外麵的衣裳。


    她身量不高,半垂著頭的時候,更是隻到譚廷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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