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顧衍盛心下一震,唇邊的笑意再沒有了,急著一步上前。


    “宜珍不可!”


    但他到底晚了一步,隻見女子拍馬躍起,從樹林小道徑直躍了下去。


    轉瞬的工夫,顧衍盛眼前已經沒了人影。


    ......


    陳馥有不欲同那東宮輔臣徐遠明眼對眼,客氣一聲去了一旁的土丘上。


    大家誰還不知道誰的心思,他今日說什麽,都不能放那顧衍盛等人離開。


    不想就在此時,忽然有人騎馬衝了過來。


    陳馥有騰地起了身,大聲號令手下。


    “快給我攔住此人,不許他衝進此地,免得衝撞了東宮船隻!”


    顧衍盛若是想就這樣衝進來,想都別想!


    誰料這一人一馬,就在衝到邊緣的時候,突然急轉,向另一條路上而去。


    夜色深重,看不清人,但陳馥有下意識便覺得此人一定是顧衍盛。


    他抓顧衍盛小半年了,此人神出鬼沒,似有妖術一般,近來更是頻繁出現在他夢裏。


    可連夢裏,他都抓不到此人,次次被他從手中滑走。


    明知這是調虎離山,陳馥有還是心癢難耐,一邊吩咐人手繼續守住碼頭,一邊忍不住召集了部分人,“隨我追上此人!”


    陳馥有這般出動,呼啦帶走了不少人。


    他一馬當先地急追那即將沒入黑夜的人而去。


    那人先衝的甚是厲害,但座下那馬卻不如陳馥有座下這匹,漸漸慢了下來。


    夜深,看不清人,陳馥有又是一番打馬上前。


    “兀那妖道,還往哪裏跑?!”


    他又是一躍,兩馬之間距離越發近了。


    可前麵那人卻像是甚是熟悉清崡道路一般,一個急轉進到了一條連看都看不清出的小路裏。


    陳馥有險些沒能跟上,正心恨此妖道妖術厲害,卻見前麵的馬身又是一轉,又轉去了另一條路。


    就這般左右翻轉,很快陳馥有便有些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他心下開始覺得不對勁。


    顧衍盛再在清崡停留多時,也不可能如此熟悉此間地形。


    而再眯起眼睛去捕捉那人身影,隻覺馬上之人比之那道士,甚是矮小。


    “不對,不是那妖道!”他一下反應了過來,“必是襄助那道士的清崡之人!”


    比起此人,陳馥有當然更在意自己怎麽也抓不到的顧衍盛。


    他心恨自己不僅明知是調虎離山,還中了個徹底,急急勒馬停下。


    他指了左側一隊人,“你們繼續追!不能讓妖道的同夥跑了路!”


    說著又急道,“剩下的人跟我返回碼頭!”


    ......


    碼頭,衝天的火光亂了起來。


    東宮船上的徐遠明如何沒有發現異常,立刻叫了人往喧鬧處一探究竟。


    然而陳馥有留下來的人亦不是吃素的,當下就有一位百戶帶著人攔截了他們。


    “好叫東宮的大人們知道,此處有那水匪作亂,錦衣衛行事,各位還是不要過去了!”


    但他也不過是阻撓罷了,東宮自有淩駕於錦衣衛之上的權利,當下徐遠明親自上前,帶著眾人不顧阻攔地往那亂處而去。


    然而就在他們還沒趕到之時,陳馥有急急返回。


    他一下就看到了遠處喧鬧處的人影,那人影和方才馬上再不一樣,這才是真的他要抓的顧衍盛!


    可東宮的人也發覺了,正要趕上前去。


    陳馥有心下急了起來,萬不能在此時功虧一簣,那麽他回京城真的無法向宗家交代了,一時顧不了許多,眯起眼睛發了狠。


    “傳我的令,今晚水匪作亂,但凡見到賊人格殺勿論!提頭在手者,獎白銀千兩!”


    此令一傳,下麵的人瞬間向喧鬧處湧了過去。


    所謂水匪之禍,根本是假。


    他是要攪渾了這水,趁機向顧楊二人下殺手。


    而他人手頗多,便是東宮的人也不夠阻攔。


    顧衍盛和楊木洪眼見陳馥有的人提刀奔了過來,而東宮的人卻被他們擁亂在外,心下俱沉了下去。


    手中的抵擋漸漸無力,可陳馥有的人太多了,誰都擋不住了。


    楊木洪被刀刺在腿上,一下跪了下去。


    顧衍盛替他抵擋,也已不支,又被一槍戳在了舊傷之上。


    他不甘地笑了起來。


    “這難道就是天意嗎?是天意不讓庶族翻身嗎?”


    誰料話音未落,忽然一陣更響亮的馬蹄聲,自四麵圍了過來。


    隻幾息的工夫,顧楊等人都看到了躍馬而至的男人。


    譚廷一聲令下,這混亂的碼頭陡然被數不清的人手完全包圍了起來。


    陳氏的人馬一下不知所措,又在下一息被紛紛上前的譚家人,按住了手中刀劍。


    陳馥有看著高於自己三五倍人手的譚家人,不可思議地看向譚廷。


    他嗓音都尖利了起來。


    “譚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風將馬上人墨色的披風裹了起來。


    他隻聽見譚家那位宗子,趁著聲音說了一句。


    “譚家不想再居中旁觀,今次,要出手助人。”


    話音落地,陳馥有隻覺腦中轟鳴。


    “這......譚家也是世族,怎麽能去幫他們?!”


    他一下指向了楊木洪,“譚大人難道忘了,正是此人害死令尊嗎?!”


    這話提及,周遭都靜了下來。


    夜風呼嘯,譚廷沒有看向那楊木洪,反而看向了陳馥有。


    “你們陳氏怎麽就這般確信?還是說,當年先父之死,你們鳳嶺陳氏插了手?”


    他緊緊看住了陳馥有,這般問出去,隻見陳馥有麵色一緊,在這話中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有一瞬的怔住。


    他那情緒,被譚廷完全地捕捉到了。


    譚廷忽然閉起眼睛,心下為父親陣陣發疼,諷笑一聲。


    “沒想到,還有這層乾坤......”


    在這般情形下,譚廷再不可能居中姿態,他隻一個眼神掃過,有備而來的譚家人,便控住了碼頭前所有陳氏的人。


    東宮的人見狀立刻上前,終於將顧衍盛和楊木洪齊齊接到了麾下。


    陳馥有眼看著大局就這麽定了下來。


    他再急,此時也沒了辦法,他得了宗家之令至此追捕近半年,終是功虧一簣。


    他恨恨,但也不能與人多勢眾的譚氏硬拚,隻能轉身打馬帶著人手離開了去,消失在了夜色裏。


    碼頭忽然安靜下來。


    隻有楊木洪怔怔,不敢相信地看向譚廷,“譚家大爺......願意信老朽?”


    譚廷沒有言語,但所做的一切都已表明。


    而楊木洪心中多時的愧疚,早在譚朝寬的喪事上,就要說了。


    他再顧不得旁人眼色,一下跪在了譚廷馬前。


    “令尊之事,是我之過,我悔恨久已。我再無言替自己辯解,隻是那疫病的調任,恐還有貓膩,譚氏不可不小心啊!”


    人群寂靜無聲,譚廷手下緊緊攥了起來。


    他沒有去看那楊木洪,隻是沉默半晌,道了一句。


    “至此,譚氏與你之間恩怨,一筆勾銷。”


    夜風呼嘯而過,吹起河上潮意。


    楊木洪從未想過能得譚氏原諒,今日聽到了這句話,忽的老淚縱橫。


    “多謝......多謝......”


    東宮輔臣徐遠明在此時上了前,同譚廷抱了一拳。


    “今日之事,改日在下返回京城,必然稟告太子殿下,清崡譚氏功不可沒!”


    譚廷無意居功,下馬回了禮。


    就算有功,本也是他妻子的功勞才是。


    他真不敢想,她竟有如此氣魄膽識......


    隻是他一眼掃過這糟亂的碼頭,卻沒有發現自己的妻。


    卻聽見顧衍盛急急道了一句。


    “宜珍恐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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