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來,真是錯的離譜。


    譚廷不舍擾了妻子的清夢,輕輕抽出手臂,將她放到了枕頭上,替她攏了攏錦被。


    隻是越是想輕聲些,越是出了紕漏,他去找昨日信手扔到了一旁的翡翠腰帶時,竟撞了一下床邊的交椅。


    咚得一聲,驚醒了帳中的人。


    項宜一驚,從夢中醒了過來,直愣愣地坐起了身子。


    譚廷抱歉地看向妻子,卻見她撐著身子坐起來,昨晚他虛虛替她係起來的衣帶,經了一晚已經散開了去。


    而沒有衣帶的束縛,衣襟便從她肩上滑落了下來,白皙的小肩頭驟然露在了譚廷的視線裏。


    她還沒完全醒,看著他的眼神還有些迷糊。


    譚廷在這番景象下,隻覺得自己眼睛都熱了幾分。


    不過這會兒可不早了,他還得去上衙,隻能坐到了床邊,將她滑落的衣襟提了起來。


    “再睡會吧......”


    隻是他指尖剛碰到她的肩頭,她就下意識似得縮了一下,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微驚怕的意思。


    譚廷曉得昨夜自己帶著些情緒,頗為用力了,才這般嚇到了她。


    當下不由地又軟下了口氣。


    “這會兒還早,我去上衙,你再睡會兒吧。”


    項宜昨日怎麽睡下的,今日一早都記不清楚了,隻曉的他不知道怎麽了,同她過不去似得,帳中糾纏了許久。


    這會他好生說話了,項宜隻看了他一眼沒出聲。


    她不言語了,竟是有些生氣了,譚廷這才慌了神。


    他連忙拉了她手,低聲同她道了歉。


    “昨日是我不好,宜珍別生氣,待二十那日我必不這般了。”


    項宜隻見他還想著下一次,不由便道了一句。


    “大爺近來實在......無有節製,合該休歇兩月。”


    休歇兩月。


    譚廷聽了,驚訝地看了妻子一眼,接著眸光都落了下來。


    “看來宜珍不想同我親近......”


    項宜:“......”


    “妾身不是此意,隻是大爺......”


    這次沒等項宜說完,譚廷便道,“我以後不那般了。”


    他都這麽說了,項宜也沒什麽可說了,隻好攏起了身上的衣裳,提醒他時候不早了,快去上衙吧。


    譚廷鬆了口氣,又瞧了妻子一眼。


    想到自己昨日那般,其實還不是因為她總是心裏藏著事似得,什麽都不肯告訴他。


    他一時沒走,坐在床邊也沒出聲。


    見妻子不甚明了地看了他一眼,才開了口。


    “宜珍要記得,你我是夫妻。”


    *


    項宜沒有不記得,也不知道這位大爺都亂想些什麽。


    好在接下來幾日風平浪靜。


    每月二十是書院裏的大休沐,項宜提前一日就去了弟弟妹妹典下的院子,幫著一起收拾一番,退了房子,把妹妹接到自己身邊來。


    但她到了那小院,卻發現弟弟項寓竟然也提前回了家。


    項宜意外,“寓哥兒怎麽提前回來了?”


    項寓一邊收拾著院子裏的東西,一邊道,“我有些風寒,先生讓我回來提前回家歇一歇。”


    他這麽說,項宜好生打量了弟弟兩眼,但也沒看出他有任何生了病的樣子。


    寧寧臉上的傷已經好了,隻剩下些淺紅色的印,約莫再過半月就看不出來了。而她腳傷似也好了許多,聽見項宜的聲音便從房中走出來了。


    “姐姐來了。”


    她剛一走出來,項寓就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又走動做什麽?還不快回屋坐著?”


    項寧不肯,說沒事了,“再坐在屋子裏,我就發黴了。”


    她這麽說,項寓就皺了眉,但也沒再說什麽,拿了個杌紮放到了她身後。


    “那就坐在屋外吧,別亂走動就是了。”


    項寧這會倒是沒反駁他,順著他的話坐了下來,還同項宜笑著道。


    “姐姐你看,阿寓是個操心的命。”


    項寓瞥了她一眼,沒說什麽,又繼續收拾起來院中的東西,見項宜目光落在他身上,才頓了一下,便道把幾個凳子送給隔壁同窗家裏,轉身出了院子往隔壁去了。


    項宜一直看了弟弟好幾眼才收回了目光。


    項寧在此住的並不算久,東西也不那麽多,喬荇都已經幫她裝進了箱籠裏,攏共也就那幾個箱子。


    想著項寓也在家,那幹脆今日就搬走好了,隻是項宜還沒來得及開口,外麵忽然有了敲門聲。


    項宜讓人去看了門,竟瞧見是位十七八歲的錦衣公子,穿著得體,相貌堂堂。


    項宜還不知此人是誰,項寧便站了起來。


    “趙公子怎麽來了?”


    趙公子......項宜這才曉得,原來這就是那日把項寧從水溝裏救起來的人。


    她彼時著人打聽了之後,還去送了謝禮。


    沒想到今日這位趙公子竟然上門來了。


    這位趙公子名喚趙嘉,是江南一個不大不小的世家的公子,如今同項寓一樣是秀才出身,走了京中親戚的關係到薄雲書院來讀書。


    因著初到北地水土不服,先在書院外調養了半月,恰出門散步的時候,撞見了落入水溝的項寧。


    他見了項宜倒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譚夫人吧。”


    他通報了姓名同項宜行了禮,項宜亦還了禮。


    可惜他們正要搬家,到處亂糟糟的,都沒法好生招待一番。


    那趙公子並不介意,先問了項寧好些了沒有,見他們要搬走才問,“夫人是要把姑娘帶去京城譚家嗎?”


    項宜點了點頭,“妹妹一人住在這處到底不方便。”


    那趙公子又要說什麽,恰好項寓從隔壁回來了。


    他一進門看見趙嘉就目露三分防備似得,再聽說是救了項寧的人,才上前正經行了禮。


    趙嘉還不曉得他是誰,聽到項寧說了一聲,才驚訝打量項寓。


    “沒想到是寧姑娘的雙生弟弟!今次一見,真是一表人才!”


    他客氣,項寓自然也不能缺了禮數。


    項宜趕緊吩咐喬荇把桌椅收拾出來,好歹泡一壺茶招待人家。


    那趙嘉甚是不在意,反倒同項寓攀談起來,先說了薄雲書院讀書的事情,聽聞項寓是自己考進去的,驚訝的不行。


    “我還以為是譚大人幫襯,沒想到賢弟竟是憑著自己本事。”


    他看著項寓的目光都亮了幾分。


    項寓見慣了這般目光,尚算習慣,可他接下來,話鋒忽然轉了一下,聲音小了幾分,似是有些羞赧。


    他問了項寓一句。


    “其實我今日來,是想問一問......寧姑娘她有無婚約在身?”


    他問了這話,臉色稍稍紅了些許。


    趙嘉那日從水溝裏救起那狼狽姑娘的時候,便瞧住了她。


    這些日,他先讓人打聽了一下項家的事,又加急往家中送了信,得了家中首肯才上前來問的。


    隻是他這麽一問,卻見項寓神色一僵。


    項寓一時沒有講話,倒是喬荇沏好了茶,項宜招呼了他們一聲。


    項寓沒有回答,轉身就走了。


    趙嘉並沒有太在意,他自然是正大光明的,轉頭再讓下人打聽就是了。


    因著要搬家,各處有些亂,趙嘉也沒有停留很久,拿了些江南特製的去疤藥膏給項寧,偷偷看了她幾眼,就走了。


    他這邊走了,喬荇就過來跟項宜說了,趙嘉打聽項寧婚配的事情。


    項宜從他今日的舉動就瞧出幾分來了,這會聽了,就笑著同喬荇小聲說了一句。


    “說起來寧寧確實不小了。”


    都十六了,正到了定親相看的年紀。


    喬荇也道是,問了項宜,“夫人覺得那位趙公子如何?若趙家當真是上門提親,您答應嗎?”


    誰料項宜還沒有回答,項寓一步走了過來。


    “姐姐不要答應!”


    項宜訝然回頭,看到了臉色青白的弟弟。


    她默了一默,讓喬荇先下去了。


    四下無人,她低聲問了項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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