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別老就就就的了。”


    蘇大林聽到耳邊的起哄聲越來越不著調,立馬叫停:“咱大隊裏那麽多沒說親的閨女呢,脫啥脫,出的啥餿主意?”


    蘇淼淼掃視著周圍人,最後將目光停留在牛大臉和牛嬸子身上:“這樣吧,要是我上山打到獵物了,我打到的那一份,咱們大隊裏罵過我的人不準分!隻給沒罵過我的人分。”既然明麵上打的獵物不能不均分,那起碼確保她的勞動成果不分給討人厭的人,順帶把個人矛盾轉嫁成集體矛盾,到時候誰罵誰還不一定呢。


    走運的話還能看到狗咬狗一嘴毛?


    說完蘇淼淼看向自個滿臉擔憂的娘,清脆的少女音響亮的很:“娘,咱們大隊裏頭誰家罵過我你都記得吧?”


    “記得,咋不記得!”話趕話,蘇老太太也仰起下巴,掐著腰,氣勢驚人。


    輸人不輸陣,大不了讓自家四個兒子一塊幫閨女打獵!


    “行啊!反正俺們沒罵過!”


    周圍的社員興衝衝的想看好戲,大隊裏湊在一塊說閑話的人不少,但真罵過蘇家的人也就那麽幾家,很好認。


    蘇大林左右看了看,尤其是自家一臉自信的小侄女,想到小侄女一腳把宋家的小畜生給踹飛幾米遠,又把田鼠給踹死……


    應該、多少是能打到點東西的。


    “行,既然大夥都同意,那咱們都是見證者。”蘇大林清了清嗓子:“因為牛大臉的挑釁和瞧不起,烈士家庭的蘇家小六被迫上山打獵,打到的獵物可以不分給罵過、欺負過,欺騙過蘇小六的人……”


    蘇大林抑揚頓挫的補充著,牛大臉感覺不對,立馬補了一句:“不允許蘇家人和其他人幫蘇小六。如果蘇小六打不到獵物,蘇家人就不許吃今個帶葷腥的大鍋飯!”


    牛大臉的嗓門越來越大,像是認定了蘇小六一定打不到獵物似的。


    也難怪他這麽確信,畢竟,蘇小六現在被養得跟個瓷娃娃似的,嫩的都能掐出水了。平時隻幹個記分員的輕省活身邊都有四個侄子輪流守著,有時候那個三歲小奶娃還墊著腳喂自家小姑姑喝水、吃果子,導致蘇小六在外人眼裏看起來真的很廢。


    尤其是在被牛嬸子吹了枕邊風的牛大臉看來,蘇小六就是個弱不禁風的丫頭片子,而且被退了親以後腦子還不正常。


    不然咋可能上山打獵這事都敢跟人比?


    一般腦子正常的丫頭,別說上山打獵了,就是去半山腰都腿軟。


    就她那樣,一看就不正常。


    估計確實是瘋了。


    畢竟蘇小六就是個沒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不然也不會因為落了水被宋家的退親就絕食鬧的要死要活的。


    想到這,牛大臉的神情越來越自信。


    蘇大林看著牛大臉說出了這樣的條件,很是不喜,這不明擺著斷了蘇小六的後路嗎?一個大老爺們心眼子居然比針眼都小。


    其餘社員也看向了牛大臉,牛大臉挺直了腰杆:“敢不敢啊?不敢就算了吧,也不用吃屎倒立啥的,你就……”


    蘇淼淼直接從自個嫂子手裏接過了鐮刀,隨手揮了揮,看的牛大臉心驚肉跳的:“少放屁,別逼我現在就扇你。”


    拿鐮刀扇!


    蘇大林眼底的擔憂也在蘇小六的自信中漸漸淡去,他想小六這麽做自然有小六這麽做的理由,就算不成功,有他這個大隊長在,誰還能真罰她?


    小孩子嘛,想玩就玩玩唄,起碼熱鬧一下能消解雙搶的疲勞,挺好的。


    “行了,那我開始點名。”蘇大林清了清嗓子:“這回依然是,我、老高、沈燼帶隊。蘇家四兄弟加上民兵連的,還有牛大臉……準備好家夥事,咱們就上山。”


    “為啥我也要去?”牛大臉慌了,他可不想上山打獵,萬一碰到了野豬受了傷,哪有錢治?


    “你也是參與者,咋能不去?總不能你還沒小六膽子大吧。”蘇大林的一句話,堵住了牛大臉嗓子眼裏準備用來反駁的千千萬萬句話。


    男人最舍不得丟的是什麽?是身為男人的自尊和麵子,他才說過丫頭片子膽子小,結果轉頭自己卻不敢上山?那還有什麽麵子。


    估摸著以後還會多個‘丫頭’的外號。


    一想到那幫子損人喊他‘牛丫頭’他就滿心的怒火。


    “去就去!”牛大臉惱怒道:“俺倒要看看你咋打獵!”


    -


    不遠處,老高和沈燼間隔距離不遠不近的站在最外圍。


    “那小丫頭能行嘛?個頭不大脾氣不小。”老高叼著煙杆子偷著樂,他得跟緊蘇小六,看看她吃癟是啥樣的。到時候他打個大家夥,在蘇小六麵前走兩圈。


    沈燼看了自個師傅一眼,眼神無聲的反駁著什麽。


    “沒人比她更行。”隻是這話,他沒說出口。


    -


    與此同時,老蘇家門口停下了一輛二八大杠。


    穿軍裝的騎車,周家父子老老實實坐後麵,周文成死死的拽著蘇國慶的腰帶,安安死死的拽著自個爸爸的脖子。


    明明在火車站跟前還猶豫著不敢回家的某人,一跨上自行車,風馳電掣的,蹬車的速度快的像開飛機似的,鏈條子都被蹬的冒出火星子了……


    “好像沒人在家。”周文成顧不得被吹的淩亂‘飄逸’的發和懷裏被吹成雞窩頭的兒子,仰頭看了眼天色:“估計在上工。”


    蘇國慶渾身僵硬,看到曾經熟悉的家,他有點不敢推開門,哪怕知道家裏現在沒人。


    “爸爸,你的頭發亂亂的。”懷裏的安安探出雞窩頭,發型十分酷炫,宛若葬愛家族新一代的優秀繼承人。


    周文成嘴角微微抽動,光是看兒子的頭,他就能想象到自己現在的發型有多淩亂了:“沒事。”周文成單手抓了抓頭,隻不過沒有鏡子到底是看不清。


    看到這,蘇國慶像是有了不得不回家的理由一般,鼓足勇氣似的推開了家門:“周同誌,我、我給你打盆水,你整理一下。”


    “行。”


    蘇國慶推開門,家裏好像沒什麽變化,卻又好像哪裏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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