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本來想替自家大人解釋兩句,硬是被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不由將視線求救向沈月,沈月知道常喜留他們一是為了謝晗,二是不想看著他們太過奔波,並沒有壞心,況且謝晗挽留他們沒有惡意,她剛要開口,“母親……”


    陳淑婉直接打斷了她,恨鐵不成鋼道:“母親不是不尊重你的喜愛,從小你想要什麽就給你什麽,但凡有的,從來沒有拒絕過,可是感情這種事……我勸你不止一次,如今我也不想再說了,你若覺得他還值得你等下去,那我和你父親先走。”


    沈月連忙道:“母親說的哪裏話,月兒跟你走,隻是擔心母親太操勞了。”


    說完,沈月看向了一臉焦急又欲言又止的常喜:“有勞你跟你們大人說一聲,就說他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隻因為……我已經在京城打擾多日了,不想再繼續叨擾大人,我和父親母親就先走了。”


    常喜:“……”


    這是打擾不打擾的事嗎!


    明明他們情投意合,剛在一起……怎麽突然說走就走了?


    ……


    沈月離開燕京時,謝晗大約在宮裏,所以除了常喜送他們,並沒有其他人跟來。


    他們剛回到吉祥鎮不久,東陵和北燕兩兵交戰,邊境發生戰亂,吉祥鎮臨近邊境不安全,不少人家都遷居了,沈家自然也不例外。


    因為難民太多,沈家賣了房產,再加上生意不能做,沈伯榮在水鄉選了一座四合院,擠在鬧市和街坊住在了一起,從此再也沒有什麽吉祥鎮首富,也沒有依山傍水的大宅子,陳淑婉白天在家裏織布,沈伯榮讀讀經書,偶爾也會幫忙染布,然後拿到街上去賣,隻是這時候很多人都穿不起衣服,買的人也不多,日子到真的跟尋常百姓差不多。


    以前沈月沒有過苦日子,突然一日三餐,清湯寡水,十分不適應,前幾天好不容易趕上吃肉,陳淑婉燉一鍋肉都拿給街坊鄰居分了,沈月不夠吃,就自己去山上烤雞。


    以前家裏熱熱鬧鬧的,現在林桑若不在了,丫鬟也沒有在身邊,做什麽都是沈月自己。


    你若問她,這半年來,有沒有想過那個氣度不凡的俊美書生,其實沈月每次恍惚的時候,都會有,隻是很快就能把這種情緒壓在心底,在心裏不動聲色吞噬,又能掩飾的悄無聲息,比她想象的還要能克製。


    所以,證明她有沒有長大,這就是最明顯變化。


    外麵冰天雪地的,沈月烤了會兒火,沒有多做停留,拿著兩個包好的雞腿就回去了。


    沈月回到家時,天色已經快黑了,她再院子裏隱約聽到屋子裏有說笑聲,似乎是有客人在,她剛進屋,就見裏麵還坐著隔壁賣脂粉的柳嬸。


    柳嬸眼神熱情的讓她想起在怡紅樓的秦媚萱,沈月不明所以的放下雞腿,規規矩矩的打了聲招呼。


    陳淑婉嗔怪了句:“又去哪兒野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沈月在裙擺上抿了抿手,低聲道:“去山上了。”


    柳嬸平時沒跟沈月多熟,這會兒卻顯得十分善解人意,“姑娘家活潑點好,等將來做了媳婦,可不比現在鬆泛。”


    陳淑婉笑了笑,客客氣氣的送走了柳嬸,再進門心情顯得特別好,連沈月去山上烤雞都沒有責怪她,弄得沈月心裏慌慌的,“母親,是有什麽好事嗎?”


    陳淑婉坐在椅子上,揉著腿道:“是好事啊,你柳嬸給你說了個婆家,是做古董生意的,我覺得還不錯。”


    自從謝晗那事過去後,陳淑婉就沒有讓沈月再嫁讀書人的意思,總覺得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書生,實則心機深沉,不想深交,連給沈月說的親事也都是生意人,前幾日還有來提親的秀才,陳淑婉想都沒想隻說高攀不上,直接拒絕了。


    陳淑婉說完,見沈月臉色有排斥之意,開口道:“你早就到了待嫁年齡,尋常女子跟你這麽大,都已經有孩子了,你還指望做一輩子老姑娘啊!”


    沈月見她腿疾發作,打算去廚房煎藥,翻找著藥包嘟囔道:“我在家裏陪著父親母親不好嗎?嫁人有什麽好的,做媳婦就得看人眼色,剛才你們還說做姑娘好,說什麽公婆妯娌辛苦一大堆,現在又說嫁人好。”


    陳淑婉腿疼的厲害,不禁斂眉數落道:“人家那是客氣,我還沒來得及說你,現在外麵正在給你提親,沒事少往山上跑,沒得再嫁不出去,到時候,我跟你父親可真的要愁死了!”


    沈月回頭環視了一圈四周,好像家裏的藥吃完了。


    “你若不想氣死我和你父親,明天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相看!不準再亂跑了,聽見沒有!”


    沈伯榮剛才在裏麵念經,聽到陳淑婉的話,不禁出來道:“兒女之事隨緣,姻緣強求不得,她現在沒這個心思,何苦讓她相親。”


    陳淑婉不禁反駁道:“我是為了女兒好!誰像你似的什麽事都不操心,要真跟你說的隨緣,你也得先讓女兒見到人再隨緣吧,她要是這輩子不想相親,你這輩子還不打算給她說媒了?”


    沈月被他們爭吵的有些頭疼,差點忘了自己要去給母親煎藥,“好好好,我明天就相親……家裏是不是藥都吃完了?我去藥鋪買點,父親,母親你們先吃飯,桌子上有燒好的雞腿。”


    沈月拎著燈籠出門時,沈伯榮從後麵跟了出來,“月兒,你別怪你母親,她從牢裏出來,脾氣變了,你隻管哄她開心就好,即便你不嫁,家裏也養得起你。”


    沈月知道,母親是因為謝晗的事心疼自己,一直耿耿於懷,現在已經成了心病,所以,沈月這半年來,也沒提過謝晗一次,“放心吧,父親,我沒往心裏去,相親而已,我若不喜歡,母親也從不強求我,我去抓藥了。”


    以前在吉祥鎮的時候,父母之命,做兒女的莫敢不從,偏偏沈家不一樣,凡事子女不願意的,從不強求。


    所以在外人眼裏,沈家的孩子一直都是沒規矩,現在他們換了一個地方,旁人也不知道沈月以前如何任性囂張,說親的人從來都是絡繹不絕,所幸的是,沈月知道父親母親開明,絕對不強求自己,如今她性子收斂,一般能應付的時候就去應付。


    現在外麵烽火連天,靠近邊境的鎮子,誰的手裏都不富裕,有的直接成了難民,沈月不再是之前的沈家大小姐,在旁人穿粗麻布過冬時,她還能穿得起棉袍,雖然沒有皮衣保暖,但對於練武之人來說,也不會太冷。


    在加上外麵正在下雪,地麵亮晃晃的,沈月打著燈籠不至於什麽都看不見,踩在雪地上,慢悠悠的走著,前麵隱約有道清風霽月的人影,明顯和這裏的百姓穿著不一樣。


    她不由停下了腳步,總覺得有點熟悉,沒等她反應過來,那人直接走向了她,把身上銀狐鬥篷披在了她身上,“冷不冷?”


    沈月仔細看了眼,沒看清楚他的臉,但聲音再過二十年她都不會忘,有些不確定的問:“謝晗?”


    第72章


    沈月鼻尖嗅到了兵器的味道, 隱約察覺到前麵烏泱泱的有好一群人和馬車,她心裏咯噔一聲,確認了對方身份後, 對著眼前模糊麵孔搖頭道:“不冷。”


    謝晗伸手幫她係上了鬥篷問:“怎麽這麽晚出來?”


    明明半年沒見了, 明明彼此也沒有在意過,沈月不習慣久別重逢這麽親昵, 她一邊往後躲一邊回答道:“給我母親抓藥。”


    謝晗察覺出她的抵觸,收回了手,“腿疾發作了?”


    沈月身上的鬥篷還有他的餘溫, 但是她已經不習慣屬於他的溫度,溫暖之餘又覺得不適應,她沒有看他的臉,隻是淺淺點頭:“嗯。”


    “帶我去看看。”


    先不說母親見到他不高興, 沈月也不想他知道自己家在哪兒, 她有種預感,今日他看似低調而來, 但沈月也能確認他似乎比往日身份更顯尊貴,如果身份懸殊, 總覺再有交集會有麻煩, “算了吧, 我母親最近不大想見外人。”


    謝晗苦笑一聲:“外人?”


    半年未見,原來對她來說,他已經是外人了嗎?


    沈月想到母親還在家裏等著喝藥, 她也不知道謝晗為什麽突然出現在這裏,將鬥篷脫下又遞給了他, “還你, 我得去抓藥了。”


    謝晗沒有去接, 淡聲道:“天寒地凍,你的衣服過於單薄,先穿著吧。”


    沈月執意給他:“我不冷。”


    好歹她是練武之人,不怕冷,倒是他,素來畏寒,理應多穿一點。


    再說,這鬥篷是銀狐皮做得,太過貴重,就是放在以前,也不是她們能穿得起的,回去母親問起來,她也沒法解釋。


    沈月話音剛落,突然被人又將鬥篷重新披在了身上,包的嚴嚴實實,沈月莫名其妙的看著他,發現他也在注視著自己,似乎有些生氣的樣子。


    他什麽脾氣變得這麽不好了?


    “你把藥方給我,我看一眼。”


    沈月想了想,母親腿疾久治不愈,他醫術精湛,不妨給他看看,於是把藥方遞給了他,“你能看清嗎?”


    謝晗點頭,在燈籠下仔細盯著上麵的文字,沈月也在這時候看清楚了他的麵孔,還是一如既往的英俊,隻是比之前她離開的時候多了幾分威儀和淡漠,那是身居高位,養尊處優的人才會有的姿態,他應該是升官了,想來這些日子他在京城過得還不錯?


    隻是為什麽看著消瘦了許多?


    這時,鮑魚走了過來,很是敬重的關心道:“王爺,仔細傷眼。”


    沈月在旁邊有些莫名其妙,他好像叫謝晗王爺?


    不過這跟她也沒關係,相對來說,她更關注謝晗盯著這張藥方有好長一會兒了,不禁問:“怎麽樣,有問題嗎?”


    謝晗將藥方隨手折了,“這上麵有幾味藥相克了,所以吃了這麽多也不見好,你跟我回謝府,我重新擬定藥方給伯母送去。”


    沈月提到謝府,想著好幾十裏路呢,今晚肯定回不來,她拒絕道:“還是算了,你直接告訴我藥方,我自己去抓,我母親還在家裏等著喝藥,比較急。”


    謝晗道:“走吧,我陪你去。”


    沈月見他要牽自己手,連忙後退:“真的不用。”


    “我跟你說了,你記得住?”


    沈月想了想也是,正猶豫著答應時,手已經被他緊緊攥住,沈月還記得他的手好看,手掌心很溫暖,在燕京的時候他就經常牽著她,很有安全感。


    隻是當初不告而別,再見多少有點尷尬,“我自己走。”


    “你不是說,伯母在家裏急著喝藥,馬車更快。”


    沈月目視著他,想把手抽出來,卻被他握的很緊,他好像有意幫她取暖的樣子,所以,他這是在關心她嗎?


    她走了這麽久,他都沒有音訊顯然是不在乎她。


    如今,再突然出現,還要當做什麽事都沒有,她做不到。


    她開口道:“你來水鄉有事?”


    謝晗牽著她的手往馬車的方向邊走邊道道:“公務在身。”


    那沈月就不必多問了,果然不是因為她才來的,早知道在他心裏她沒有什麽分量,怎麽會因為她就來了呢。


    謝晗察覺她慢吞吞的,不情不願的樣子,冷不丁催促了一句道:“再晚藥鋪就要關門了,快點。”


    如此,沈月想到來回走十裏路是有點遠,走回去母親都要休息了,“好。”


    馬車裏安靜的呼吸聲都沒有,倒是外麵的車馬咕嚕聲顯得異常清晰。


    謝晗主動開口問:“看剛才的藥方,伯母腿疾似乎又嚴重了。”


    沈月點頭:“一直都這樣。”


    正常人在潮濕陰暗的牢房裏待上一年半載都會得病,何況是有腿疾在身。


    “我記得我之前有給過你一張藥方。”


    沈月沒有說話,她沒敢說,關於他的一切,母親一點都不想沾邊,所以另請了大夫。


    謝晗是聰明人,知道是什麽意思,“明天我去登門拜訪。”


    沈月脫口而出道:“明天不行,明天我相親。”


    話音剛落,車廂裏又安靜了,許久傳來他低沉的嗓音,聽不出喜怒:“相親?”


    她想來心直口快,不善狡辯,可是沈月不知道為何,就想解釋一句,又不知道怎麽解釋,就下意識的開始貶低自己,“我母親讓我在家裏相親,我也不能坑人家不是。”


    言下之意是,她早已不是女子之身,萬一被人家發現豈不是給家裏抹黑,所以她跟誰相親都是走個過場而已。


    反正無論如何,在他眼裏,她都是最差的。


    謝晗想了想:“說的也是,你連自己都照顧不了,你給人家當媳婦,確實坑人。”


    你看,隻有我要你,不管你是什麽樣子我都要你,你真的不懂嗎?


    沈月每次在他麵前,感覺自己一無是處,又忍不住反駁道:“那不一定,萬一就有人喜歡我這樣的呢,我年齡不小了,也應該讓我父親母親放心。”


    謝晗心裏酸澀,沒好氣的譏諷了句:“喜歡你什麽,喜歡你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那個?”


    明明一開始喜歡自己的人,喜歡上了他的兄弟,他好不容易等到她回心轉意,如今人都已經是他的了,他苦苦找了她半年,剛見麵,嘴裏又要嫁人,虧她說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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