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逐沉吟片刻道:“你告訴她,朕的忍耐是有限的,朕給她三個月,若到時候她再敢推開朕,不但宋有光會沒命,她的父兄也休想在瘴城好過!”


    “皇兄,你可真可憐。”李蘭雪嘖嘖兩聲,“皇兄根本就不懂怎麽愛一個人,隻會送給她貴重的首飾漂亮的衣裙,隻會用言語去威脅。愛一個人應該是想要她過得開心,過得快樂,皇兄看著沈姑娘這個樣子,難道心中就很愉悅嗎?皇兄分明知道自己曾經做了多少傷害她的事,如今還要繼續傷害她的家人嗎?皇兄是想讓沈姑娘更恨你嗎?”


    “你說,你說什麽?”李彥逐往前邁了一步,“你說她恨朕?她如今隻是不再愛慕朕了,你說錯了,她沒有恨。”


    李蘭雪道:“若我把皇兄說的這些威脅的話告訴沈姑娘,她就真的會恨皇兄了。臣妹想知道,皇兄會愛一個用家人性命威脅自己的人嗎?皇兄,愛一個人不是這樣的。”


    李彥逐問道:“那該如何?”


    “給她自由,讓她去喜歡的地方,做喜歡的事。”


    “不可能,這不可能。”李彥逐道:“朕決不允許她離開朕身邊。朕知道她喜歡市井,喜歡聽曲喝酒,這不是就讓你陪她去了嗎?她在皇宮中難道不自由嗎?整個皇宮,隨她去哪裏都好,這後宮的規矩朕根本沒讓她遵守,這還不夠嗎?”


    李蘭雪道:“可這裏沒有她想念的人,自由也是相對的,心甘情願停留的地方就是最自由的地方。”


    她歎口氣,“希望有一天皇兄能明白臣妹說的這些話,臣妹告辭了。”


    李蘭雪離去後,李彥逐握著發簪想了很久,決意明日也跟著出宮一趟。


    翌日一早,李蘭雪便來找沈亦槿,還沒進到內殿,就大聲說道:“小妹,皇兄讓我們今日出宮遊玩,你說我們去哪裏?”


    沈亦槿還未起床,聽見聲音,剛坐起來,李蘭雪已經衝了進來一把掀起帷幔,“快別睡了,酉時我們就要回宮,你還不快點!”


    “公主說什麽?出宮?”沈亦槿昨夜沒睡好,這會還迷迷糊糊的。


    “我那個皇帝哥哥啊,可真是為了討好你花盡了心思,他昨日召我去,讓我今日陪你出宮散心呢。”


    雖說沈亦槿給她說自己已經不愛慕皇兄了,還說嫁給宋有光是她最合適的選擇,可李蘭雪總覺得不是這樣,愛慕一個人的眼神她是知道的,可沈亦槿說起宋有關時,眼中隻有感激和愧疚。


    聽到能出宮,不管是不是隻有一天,沈亦槿也是開心的,馬上從床上跳起來,大喊道:“芷寧,梳妝!”


    有了皇帝的準許,兩人大搖大擺出了宮門,江鋒還派了兩個護衛跟著她們,不論走到那裏,人們一看就知道這兩位姑娘定然出生富貴,要不然隨便逛個街,怎麽都有護衛跟著。


    李蘭雪也很開心,兩人四處逛著,也不管東西好壞,看到喜歡的就買,先買了好些胭脂水粉,又買了好些糖人麵具,最後李蘭雪看見有賣風車的,高興地拉著沈亦槿來到攤位前,“小妹,你看這有賣風車的,我記得常鬆……”


    話沒說完,李蘭雪就啞了聲,她還記得有次和沈常鬆一起遊玩,她說喜歡風車,沈常鬆就把小攤上所有的風車都買了下來送給她。


    如今風車還是那些風車,但良人已遠在千裏之外了。


    “小妹,你喜歡風車嗎?”


    沈亦槿看著風車不禁也想起了在清水縣時,李彥逐買了風車給她,在窗口的微風中,李彥逐的笑容是那麽溫和。


    她搖搖頭,“以前我很喜歡,但現在我不喜歡了。”


    李蘭雪放下手裏的風車,“那我們走吧,之前我和常鬆……”她無奈笑笑,還真是一出了宮,到處都是和沈常鬆的回憶,“前麵有間茶館,那裏的說書人故事講得不錯,我們邊品茶邊聽吧。”


    兩人來到茶館,坐在二樓一眼就能看見說書先生的地方。


    此時正值晌午,李蘭雪熟練地點了幾樣小菜,又要了一壺茶,等菜品端上來,沈亦槿這才發現,全都是兄長愛吃的。


    沈亦槿心頭一陣酸澀,李蘭雪聽說書逗趣的話聽得咯咯笑,她卻覺得全都是強顏歡笑,跟著李蘭雪出宮,來到的全都是曾經和兄長去過的地方。


    李蘭雪為了不讓她憂心,極力不去說想念兄長之言,但所做的每件事卻又都和兄長有關。


    她深知,李蘭雪定然思念兄長思念地緊。


    沈亦槿也不多問,就這樣陪著李蘭雪靜靜聽說書先生逗趣的故事。


    “沈姑娘。”


    忽然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沈亦槿應聲抬頭,看見宋有光的一刻不由站起了身,“宋公子。”


    李蘭雪看見他也笑笑道:“宋公子真巧啊。”


    其實昨日從紫宸殿出來,李蘭雪偷偷派人給宋有光傳了信。


    “宋公子站著幹什麽,快坐。”李蘭雪又對跟隨在她們身邊的護衛道:“這位是飛騎營的宋校尉,你們都知道吧,我們有事要說,你們離遠點。”


    護衛抱拳應是,遠離到聽不到對話的地方。


    宋有光從懷中掏出兩封信分別遞給李蘭雪和沈亦槿。


    “這是少將軍從瘴城傳來的信,他知道信到不了宮中,就送來了宋府,已經有幾日了,始終沒機會給你們。”


    李蘭雪接過信,“我還真是為自己做了件好事。”


    沈亦槿接過信,“多謝宋公子。”


    兩人拿到信都迫不及待打開讀了起來。


    不一會,李蘭雪就將信拿給沈亦槿,“小妹,你看,你兄長說半夜做夢,夢到我偷親了他的臉,結果清醒後才發現是一條蛇爬在他的臉上,嚇得他彈跳起來,哈哈哈哈……”


    李蘭雪邊說表笑,沈亦槿湊過頭去看,兄長寫給李蘭雪的信中未說想念,都是一些細小的趣事,寫得很是詼諧幽默,可這些小事隻要細細琢磨就會發現,做錯的夢,認錯的背影,聽錯的聲音全都和李蘭雪有關。


    沈亦槿也配合著哈哈大笑,也將兄長寫給自己的信拿去給李蘭雪分享,寫給她的信中,兄長大多說的都是父親的病情以及詢問她的境況,最後還是沒忍住問了李蘭雪。


    “你看你兄長,寫給你的信中還要問我,嘖嘖,他呀,還真是……”李蘭雪笑著笑著眼中就有了淚花。


    沈亦槿忙將信收起來道:“宋公子,可能尋來筆墨,我想給兄長回信。”


    李蘭雪馬上道:“我也要回信。”


    宋有光很快拿來了筆墨,兩個女子埋頭寫信,沈亦槿為了不讓父兄擔憂自己,說自己在宮中過得很好,信寫得工工整整。


    李蘭雪可不是這樣的,拿著信箋簡單地畫了一副畫,身著盔甲的男子背著身著羅裙的女子,那女子手裏拿著風車吹著,兩個人看著好不開心,信的最後四個字:安好,勿念。


    沈亦槿看到李蘭雪的信,盯著瞧了半晌,不覺就濕了眼眶。


    李蘭雪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道:“我都還沒傷心,你怎麽就先哭了?我知道常鬆活得好好的,就很滿足了。”


    沈亦槿重重點頭,“公主,你可去求過陛下?”


    李蘭雪道:“求他做什麽,世俗規矩放在這裏,身為公主,我自然知道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常鬆是謀逆的重罪,還能活著,皇兄也沒有迫我嫁人,我就應該感激皇兄了,不能再奢求更多。”


    她不是沒想過到瘴城找沈常鬆,且不說能不能走出皇城,就算是出了皇城,她也不知道路,隻能四處打聽,若走錯了路,後果不堪設想。


    再說她一個弱女子,半路遇到了匪徒或是不軌之徒,她又該怎麽辦?別還沒走到,就先死在了半路上。


    “不是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嗎?說不定能等到大赦天下那一天,屆時去求皇兄才妥當。”


    恰時,大廳台上,說書先生說完了一個故事,四周都是掌聲,李蘭雪邊跟著拍手,邊道:“不說這些了,今日出來是為了開心,總說這些做什麽。”她把信折好交給宋有光,“宋公子,有勞了。”


    沈亦槿也把信交給宋有光。


    宋有光接過信,道:“沈姑娘,陛下有旨,免去我飛騎營校尉一職,去給駐守邊疆的大將軍做副將。”


    沈亦槿皺眉,如今邊疆穩定,並無戰事,把宋有光調去邊疆,乃是明升暗降。


    “姑娘不用擔心,我練就一身武藝還未上戰場殺敵,如今去邊疆磨礪一番挺好。”


    沈亦槿聽著心裏很不是滋味,她總覺得李彥逐此番做法完全是因為自己,是自己連累了宋有光。


    “你若不想去,我去求陛下。”


    宋有光道:“我對姑娘如此說,並非是想讓姑娘去求情,而是告知姑娘一聲,後日就啟程,今日也就當是告別了。”


    “後日,這也太快了些,你要去多久?”


    她曾聽父親說過,邊疆常有敵軍來犯,兩軍對戰,傷亡是常事。


    宋有光道:“不知,需等陛下召回。”


    沈亦槿心中十分愧疚,前幾日她還想著,宋有光沒有留在瘴城能回到上京,她很欣慰,沒想到卻要被派去邊疆,雖說邊疆也能建功立業,但不應該是這種明升暗降的方式,他這樣等於是被貶去的,也不知道駐守的大將軍會如何待他。


    “抱歉。”


    “怨不得姑娘,且我也願意去邊疆磨礪。”


    台上的說書先生又開始說新的故事,李蘭雪道:“你們在這裏,我要去樓下聽故事了。”


    李蘭雪一溜煙跑下了樓,沈亦槿知道,李蘭雪這是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話離別。


    可是最難話的就是離別了,兩人默默不語,靜靜聽著說書人的聲音,過了很久,宋有光道:“陛下對你好嗎?”


    沈亦槿道:“還好,宋公子不用擔心,邊疆艱苦,你……”


    誰知話還沒說完,不遠處的兩個護衛就走過來道:“姑娘,時辰不早了,該回宮了。”


    沈亦槿不解地道:“公主分明說酉時回宮,現下不過剛過了晌午……”


    說著說著,她突然意識到了症結所在,一定是離開前兩個護衛得了什麽旨意,方才是因為李蘭雪在,三人相談並沒什麽,而李蘭雪好心給他們獨處的時間,成了他和宋有光兩個人卻是不能了。


    宋有光也意識到了不妥,起身道:“姑娘,在下先告辭了。”


    沈亦槿也跟著起身,目光中都是擔憂,雖說她對宋有光並無愛慕之情,但宋有光卻是她很在乎的朋友,還是她的恩人,她希望宋有光能平安順遂一生。


    “宋公子,我等你平安歸來的消息。”


    宋有光眸中泛了淚光,重重點點頭,“好。”


    說完轉身下了樓。


    李蘭雪看見宋有光如此之快就走了,重新回來問道:“宋公子怎麽走了?”


    沈亦槿笑笑看著身旁站著的護衛道:“還不是有人不樂意看到。”


    李蘭雪對身旁的護衛道:“現在人走了,你們也別站在這裏了,站到剛才的地方去,離遠點。”


    沈亦槿道:“公主可還想去別的地方?”


    李蘭雪搖搖頭,“就在此處吧,這裏是我和常鬆的老位置,我想在這裏多坐一會。”


    沈亦槿道:“公主,我們喝兩杯酒吧?”


    李蘭雪笑了起來,“正合我意!”


    而在他們不知道的對麵二樓廂房,正有一個滿臉陰沉的人從茶館後院離開了。


    一來到茶館外,李彥逐就停下了腳步,他堂堂一國之君,喬裝打扮跟在沈亦槿身後不敢靠近,原本是想多了解她,今後好討她歡心。


    結果看到的卻是她和宋有光笑得開心,好在宋有光及時離開了,若再晚點他就忍不住出現了。


    他真的很不理解,自從沈家父子流放,他就沒見二妹笑過,還有沈亦槿,入宮這麽久以來,他也沒見沈亦槿笑過,怎麽兩人見了宋有光就能笑得那般開心?


    心裏鬱結難解,他真的已經掏心掏肺對沈亦槿好了,怎麽就換不來她一個笑臉?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做才能打動她,深深的挫敗感侵襲著他的身體。


    不禁苦笑,或許這就是愛慕一個人和不愛一個人的區別,沈亦槿見了心上人才會笑得這麽開心吧。


    突然想起昨日李蘭雪說的話,她說自己不懂得如何愛一個人,真的愛一個人就是想要她開心,又想起方才沈亦槿的笑容,不由自問,把沈亦槿留在身邊,真的對嗎?


    回宮更衣後,李彥逐吩咐禦膳房準備了一桌子晚膳送去了靜月閣。


    *


    李蘭雪不甚酒力,沒喝幾杯就昏了,沈亦槿也想醉,獨飲了幾杯,但怎麽都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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