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忘在我們家浴室的吧?霍文肖非要扔了,我一看,還挺貴的呢,就幫你留著了,這麽貴的東西丟了得多心疼呀。”


    周曉晚訕訕接過,小聲說了句謝謝,但是表情,明顯是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霍文肖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副畫麵,遊湉抱著肩膀一臉興師問罪的表情,陰陽怪氣地周曉晚說:“周小姐以後可不能再這麽大意了,哦不對,可能也沒有以後——周小姐應該不是一個總愛跑別人家浴室洗澡的人吧?那得是多麽恬不知恥的是才會幹出來的事兒呢?”


    周曉晚有些無言的張了張嘴,遊湉看到她的眼圈瞬間紅了,或許從小到大,都沒有人說過她“恬不知恥”這幾個字,不過遊湉也沒覺得自己冤枉了她——東西明明就是她故意留下給她看的,這會兒什麽裝白蓮呢?


    她承認,她那晚確實被刺激到了,霍文肖的賬她已經算了,但是這個女人,她也得借機敲打一下才行。


    那天她那麽傷心,這兩個人,每個人都得負一半的責任。


    “文肖……”周曉晚看到霍文肖走過來,輕顫顫喊了一聲,那語氣就跟受了欺負似的,巴巴地等著霍文肖給她做主呢。


    遊湉從來沒見有人這麽喊過霍文肖,她自己也沒喊過。現在乍一從周曉晚嘴裏聽到這兩個字,親昵程度不言而喻,整個人就泛上來一股說不出的惡心。


    而明明受委屈的是她,受傷害的也是她,現在倒好像她是霸陵者一樣。


    霍文肖站在她們兩個麵前,有那麽兩秒鍾,讓遊湉覺得他確實糾結了一下的。


    不過最終,還是走向遊湉,拉了一下她的小手:“走嗎?”


    動作還帶了點征求意味的討好。


    這擺明了就是向著遊湉了。


    周曉晚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輕輕咬住了下唇。


    她的眼睛越來越紅了,攥著東西的手腕,也在微微發抖。


    手腕上的醫用護具依然顯眼。


    遊湉一看到周曉晚要哭似的表情就煩,至於嗎,憑本事吵架,老動不動掉眼淚幹什麽?


    還好霍文肖自覺,遊湉也知道他這是在向著她了,這才消下點火氣。


    又怕周曉晚一會兒真的梨花帶雨地哭起來,再碰瓷她,反正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遊湉就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周曉晚還在後麵喊他的名字,霍文肖也沒什麽表示。


    遊湉心裏洋洋得意。


    “我最近,感覺不太好——”


    霍文肖的腳步頓了一下。


    遊湉發覺他想回頭,就趕緊拉了他一下,不耐煩地問:“走不走?”


    霍文肖看了她一眼,頓了幾秒,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但卻還是抽出胳膊,轉過了身。


    周曉晚楚楚可憐地望著他:“握東西的時候,好像抖得更嚴重了,我想快一點,陳教授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最晚下周,等他回國,我就會安排你去做檢查。”


    “那你一定要盡快。”


    霍文肖“嗯”了一聲,目光掃了眼她握著瓶子的右手,確實在隱隱地發抖,但他看得出,她已經在克製自己了。


    他有點心煩地收回目光,回過頭對遊湉說,“走了。”


    遊湉理都不理他,直接上了車。


    第93章 懂我


    霍文肖坐上來以後, 倒是什麽都沒說。


    就是什麽都沒說,才顯得氣氛特別壓抑。


    “係安全帶。”


    遊湉坐著沒動, 像沒聽到一樣。


    平時她不動, 都該他過來,親自給他係了。


    可是這會兒,霍文肖也沒有動。


    他不是不願意哄她了, 是突然覺得, 不能再像女兒一樣哄著,該講道理的時候, 就得講道理。


    可是他哪知道,熱戀中的女人, 其實是最不講道理的呢?


    他沒動,遊湉就明白了。她自己把安全帶係好,冷冷地說:“是因為我說了她兩句, 所以你生氣了,是麽?”


    “你是這麽覺得?”


    “不然,還是什麽原因?”


    “湉湉,你忘了早上是怎麽答應我的?”她答應他, 以後有話, 好好說的。


    霍文肖歎氣, 到底不忍心看她委屈, 偏過身, 摟著她的脖子, 在她額頭吻了吻。


    “好了,是我不對, 走吧, 去吃飯。”


    “我不想吃。”遊湉偏過頭, 看著車窗外,本來不想說什麽,但還是謳不過,心裏有氣,想發泄出來。


    霍文肖剛剛上車後,明明是有對她冷淡的打算。


    “其實我覺得,無論是帶她看病,還是為她辦畫展,很多事情,你都沒有必要親力親為的,不是嗎?”


    遊湉繼續說道:“是,也許你本人出麵,確實會方便一點,所以我也沒攔著。但是我心裏嫉妒,我難受,你總不可能讓我什麽都憋著吧?”


    她看著車窗外的那一大片空中連廊,就是周曉晚的畫廊,是整個園區內占地最大最漂亮的建築,她挺羨慕的。


    “我其實,以前也有做畫家的夢想,哪個學藝術的能沒有呢?但是你知道,這個行業,就跟當明星似的,不用錢砸,那是一點機會都沒有。我家裏什麽條件,你也知道,我沒錢,也不像周曉晚,遇到你這樣的貴人,所以從大二我就清楚的意識到,畢業後啊,我要是靠這行吃飯,準得餓死,所以我每天,熬夜學習,修雙學位,學最熱門的金融,就是為了畢業後好就業,為了混口飯吃。”


    遊湉一認真,霍文肖就有點受不了。他拉著她的手,說:“你有作品,我也給你辦畫展,而且保證,隻會比她的更好,嗯?”


    “可是你也知道,我沒有作品啊。而且,你女朋友也不應該拿來跟別人作比較。”遊湉抽回自己的手,努力讓自己理智下來。


    “還有……昨天我聽到你打電話,在倒騰你那幾套房子的事兒,我知道你手裏沒有很多現錢,那套房子也確實很貴,我是覺得,你要是為了買那套,而賣了手裏的其他幾套,確實不太劃算……你最近資金應該挺緊張的,何況畫廊半年的租金和各種費用也不便宜,所以那套房子,能退幹脆退了吧。”


    霍文肖看了她好一會兒,眼神悠悠暗暗的,半天,才轉過身,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望著前方的什麽。


    “說了給你的東西,就一定會送到你手裏,你不用擔心我的錢包,再怎麽,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往後幾天,霍文肖和遊湉各自都忙了起來。


    工作上忙什麽,遊湉大概都知道,其他事情,雖然他沒說,遊湉也知道。


    聽說有一個美國回來的陳教授,是神經修複領域的大拿,霍文肖動用了很多關係,派人三顧茅廬,才把老人請回國的。


    最近,大概就是忙著帶周曉晚看病。


    遊湉有一天,翻看自己大學時期的朋友圈時,看到了自己的畢設作品,思緒萬千。


    她的心裏就像刮來一陣春風,某顆蟄伏在心裏的種子,似乎正被悄悄喚醒,那些曾經有過的衝動,忽然很想要認認真真地試一試。


    這天下班後,她去美院附近的美術用品商店買了很多東西,顏料、畫筆、畫布什麽的,反正該買的基本上都買了。


    買的顏料也都是最好的,花了好大一筆錢。


    當一個人決定開始認真做一件事情的時候,那種激動中又帶著期待的心情,是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形容的。


    遊湉這天回家,就架起了畫板,認認真真地搞起了自己的“事業。”


    霍文肖今晚照樣有應酬,不過他特地回來得早了一些,還找酒店私廚專門做了份甜品給遊湉帶了回來。


    剛一推開門,就被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刺激得皺了皺眉。


    “湉湉?”


    遊湉創作得入神,連霍文肖回來都沒發現,她身上係著圍裙,兩手帶著套袖,一手托著調色盤,一手拿著畫筆,身上地上撒得到處都是顏料。


    霍文肖眼皮子都在跳。


    他鬆了鬆領子,繞到遊湉身後,看了眼她畫的東西,一不小心就被灑在地板上的鬆節油滑了一下,幸好及時扶住了身側的沙發,沙發背上竟然還有帶著顏色的手掌印,霍文肖的太陽穴頓時就跳了起來。


    他站直身,來到窗前,直接打開了窗。


    正趕上今天天氣不好,一股冷風瞬間就湧了進來。


    遊湉猛地縮了縮脖子,終於看見了他:“這麽早就回來了?”


    霍文肖“嗯”了一聲,把手裏的牛皮紙袋隨手放在茶幾上,他向前走了兩步,又感覺哪哪都無法下腳,他強忍著怒火,讓自己盡量心平氣和道:“怎麽心血來潮想起來畫畫了?”


    什麽心血來潮?遊湉這就不樂意了。


    “我這不是心血來潮,從今天開始,我就要撿起我的專業。”


    遊湉說完也不再搭理他,回過頭繼續畫自己的。


    她畫的大概是幅風景,還是想象創作,因為太過抽象,霍文肖是一筆都看不懂。


    他這會兒隻覺得頭疼。


    霍文肖道:“我的意思是,你沒必要這麽認真,你又不是靠這個吃飯的。”


    “我怎麽不是靠這個吃飯?也許哪天我就失業了呢?”遊湉悠悠道:“我告訴你,等我失業了,我就去街邊賣畫,你也別瞧不起我,我賣畫掙的錢,也不一定就比我現在掙的少。”


    “走開,踩到我顏料了。”遊湉瞪了他一眼。


    “我還在呢,你上哪兒失業?”霍文肖被遊湉趕得又退後兩步,看著家裏亂七八糟,想發火又不忍心,這時遊湉又衝他嚷了一句:“開窗幹什麽?凍死我了,快點關上。”


    霍文肖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家裏味道大。”


    這句話也不知道怎麽就把遊湉點著了。


    她幾乎是直接甩了筆,瞪著他說道:“你在外麵聞了一天味兒都沒什麽,回到家聞我這一點你就不願意了?”


    在外麵聞了一天,不就是說他整天泡在周曉晚的畫廊嗎?


    霍文肖捏著眉心說:“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胡攪蠻纏。”


    他說著,還是去把窗戶給她關上了。


    但遊湉哪裏還會領情,她這會兒的心情全都被他破壞了,遊湉氣著質問他:“我就是畫個畫兒,怎麽就胡攪蠻纏了?”


    “我沒不讓你畫,但你看看,家裏讓你弄成什麽樣了?”


    霍文肖低頭撿起遊湉剛剛甩到地上的畫筆,他的西服褲腿兒還被濺上了幾點紅色顏色,估計這條十來萬的褲子他是再也不會穿了,霍文肖隻掃了一眼,就起身把筆遞給遊湉,好好說道:“你想畫,我可以給你買個畫室。”


    “我就要在家畫!”


    遊湉不知道為什麽霍文肖非要打擊她,她不過就是想畫個畫而已,難道她的願望還不如家裏的衛生重要?為什麽周曉晚想做什麽他都會任勞任怨地支持她?也對,這也不是她的家,遊湉摘下圍裙,丟掉套袖,收拾起自己的東西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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