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鈺聲色俱厲說道:“丞相大人的意思是因為你動了惻隱之心就要對那些被用來養蠱的活人的痛苦一筆勾銷麽,西疆巫蠱之術當年不知害了多少人,最後還是皇上下定決心想要將這個禍根鏟除,如今我梁國卻有蠱蟲甚至有西疆人,這讓我很難不懷疑當年丞相是不是另有心思。”


    許是被楚鈺的話氣到了,秦桐華厲聲道:“楚世女,你莫要血口噴人!”


    皇上用帕子捂著嘴低聲咳嗽了一下,封蕭吟連忙坐在皇上身邊為她順氣,皇上安撫的拍了拍封蕭吟的手,隨後看向秦桐華:“朕不管你當年是不是有所隱情,如今受苦受難的是我梁國百姓,秦桐華,當年朕將你封為丞相就是因為你鏟除西疆有功,如今既然是西疆舊事禍起,此事也應該由你來負責,希望你不要再讓朕失望了。”


    “臣明白。”


    *


    黎初回來已經是楚堯“中毒”的三天之後了,她連身上的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在知道楚堯出事兒後就匆匆的回了將軍府,在荒蠻之地走了整整三天,黎初的身上,頭發上都是沙子,整個人甚至還顯得十分的憔悴。


    阿竹端著水盆從屋裏出來,看到黎初本想行禮的,結果黎初率先問道:“阿堯怎麽樣了,這些天叫來的大夫就沒有一個有用的麽?府上不是……”


    “咳咳!”


    黎初話還沒有說完,屋內就傳來一聲咳嗽聲,但是黎初知道這並不是阿堯的聲音,而是金小小的,她冷沉著一張臉看了眼阿竹,阿竹站在一邊低眉順眼,帶著濃鬱的悲傷說道:“將軍,這幾天王爺一直在尋找神醫,將軍還是進去看看吧,公子這些天一直都沒有醒過來。”


    此時的黎初方寸已亂,哪怕是剛剛心有存疑,她一把將門推開,看都沒有看一眼坐在外麵桌前的金小小和顧明月就直接進去了。


    看到那珠簾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金小小立馬抓住顧明月的手:“走走走,我們趕緊走,不然等一下戰火就要蔓延到我們身上了!”


    “誒?”


    顧明月嘴裏還叼著一瓣橘子就這麽被金小小拉著站起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迫跟著跑了出去,外麵的阿竹還站在門口想要觀望,但是卻被金小小一把拉走了:“我們趕緊走,等一下不管裏麵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去管!”


    阿竹猶豫的說道:“這,這樣有點不太好吧?要不奴還是去找王爺過來?”


    金小小卻道:“你放心,嫂嫂才不會揍阿堯哥哥呢,咱們直接走了就行了。”


    裏屋。


    黎初剛進去就看到趴在床上,手中還拿著一本話本看得津津有味的楚堯,那纖細的小腿,圓潤粉嫩的腳丫子在不停的上下晃動著,黎初的心也慢慢的平複下來,她想到剛剛那阿竹的話還有金小小的暗示,黎初哪兒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不過心裏是結結實實的鬆了口氣。


    她將手中的長劍放在桌上,刻意發出了聲響。


    正好看到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看得楚堯小臉通紅的,猝不及防聽到自己的房間內有聲音,他連忙抬頭去看,正好撞進了黎初幽深的眼眸當中,楚堯都不用去細想就知道黎初這樣是為了哪般,他連忙將手中的話本藏在被子裏麵,然後翻身光著腳就下床了,本來想要撲到黎初懷中撒嬌的,結果卻被黎初攔住,她抿著嘴道:“我先去沐浴。”


    楚堯乖巧的點了點頭:“好的吧。”


    等黎初走後,楚堯就盤腿坐在軟榻上,手中抱著一個軟枕乖乖的坐在那兒,一直到黎初回來都是這麽坐著的。


    黎初剛坐下,楚堯就將軟枕一丟,翻身跨坐在黎初的大腿上,抱著她的脖子看著黎初,看著她神色沒有半點變化,楚堯嘟起了小嘴。


    他湊上去在黎初的唇瓣上輕輕地咬了一口,嬌嬌的說道:“姐姐,這件事情不是我故意瞞著你的,主要是你之前不是帶著人進荒蠻之地了麽,事發突然嘛,你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黎初對楚堯從來都是沒有半點脾氣的,尤其是現在,小郎君乖乖巧巧的坐在她懷中撒嬌,就算剛開始還有點氣,如今也已經是煙消雲散了,她無奈的伸手圈住楚堯的細腰,將下巴抵在他的肩窩處,過了一會兒她才道:“我沒有生你的氣,我隻是覺得我的能力還不夠,還不能好好保護你。”


    黎初這麽說,楚堯卻不高興了,他緊緊抱住黎初,反駁道:“你很厲害的好不好,你看,好多事情都是你查出來的,要不然之後還不知道發生什麽呢,你都這麽厲害了,我自然要幫你一些呀,不然人家還覺得我隻是一個需要被人寵著,什麽都不會做的人呢。”


    “你本應該就是如此的。”


    “才不是呢!”


    楚堯直接從黎初懷中退出來,氣鼓鼓的甚至還想從黎初的懷中離開,結果腰間的大手怎麽都掰不開,楚堯委委屈屈的看著黎初,伸手捏住她的臉往兩邊扯:“我超厲害的好不好!上次我可是幫著你抓到了那個莫千呢!”


    一提到莫千,黎初臉色一凝,自從那莫千被二皇子帶回京城交給楚鈺後,她好像就沒有再收到過莫千的消息了,之後皇上就出事兒了。


    她捏著楚堯的一縷長發,想到之前太君後給阿堯送東西來,之後沒多久阿堯就不得已對外說中毒了,難不成這兩者之間會有什麽聯係不成?楚鈺這麽久沒有給她莫千的消息,是因為有人借用皇上中蠱將那莫千給救出來了,而且莫千現如今就在北陽城。


    黎初再一次繞回了樊之玉身上。


    看來這件事兒怕是繞不開樊之玉了,畢竟她知道的消息最多,尤其是關於荒蠻之地的消息。


    這次進去,她並不是一無所獲,荒蠻之地裏麵的那些人都不見了蹤影,但是她卻在之前那些人住的地方發現了還有人行動過的痕跡,要麽是有人將那些人殺,然後偽裝還活著,要麽就是那些人都被藏起來了,隻是偶爾才能被放出來活動活動,三天的時間並不能將荒蠻之地搜索一個遍,所以還有很多地方她都還沒去找過,隻是她能確定,荒蠻之地現在絕對是有人在裏麵的。


    “姐姐,你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


    雖然黎初這麽說,但是懷中的小郎君確是一我不信,惹得黎初將自己的思緒全部從那件事情裏麵抽出來,她湊過去在楚堯的唇瓣上親了一下,細細的研磨著,感受著懷中小郎君的顫栗,黎初忍不住將人抱緊了一些,這個吻漸漸地變得凶了許多,原本還抱著黎初的手漸漸沒了力氣順著黎初的後背滑了下來,軟綿綿的垂在身後。


    舌尖被不輕不重的咬了一下,酥麻瞬間遍布全身,不知過了多久,黎初才將楚堯鬆開了,小郎君眼尾泛著紅暈,那唇珠豔紅無比,楚堯忍不住的瞪了眼黎初,卻不知此時的他眼含媚意,半點威懾力都沒有,卻讓人恨不得將人壓在身下狠狠欺負一般。


    黎初認命似的閉上眼睛,體內的邪火越燒越旺了,再這麽下去黎初都快覺得自己要在大婚之前廢了,懷中的郎君對她有著無比致命的誘惑,剛剛的冷水澡真是白洗了。


    別說黎初了,楚堯也有些情動了,沒有穿鞋的腳丫子羞得蜷縮起來,察覺到腰間的手輕輕地動了動,一聲低/吟聲從紅唇間泄了出來,黎初猛地將人抱起來放在軟榻上,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阿堯,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找王爺說點事情。”


    說完後也不等楚堯回答,就飛快的離開了。


    想到剛剛自己察覺到的異樣,楚堯“嚶”了一聲倒在軟榻上,他抱著軟枕滾辣滾去的,小臉紅撲撲的,楚堯忍不住將軟枕蓋在臉上,心中開始想著什麽時候才能和姐姐大婚呀,那些人真是太討厭了!


    躲在外麵假山後麵的金小小和顧明月還有阿竹看到黎初從屋裏出來,離開了院子後才從假山後麵探出腦袋來,金小小意味深長的看著黎初的背影,衝著身邊的阿竹說道:“阿竹,你有沒有覺得嫂嫂剛剛離開的樣子有些狼狽?”


    阿竹點了點頭:“也不知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金小小笑了笑,不知為何,阿竹從這個都還沒有成年的小公子的笑臉中看出了一些蕩/漾,金小小也知道自己的笑容太過肆意了,用帕子捂著嘴低聲咳嗽了兩聲後才說道:“這個時候咱們要是進去就能知道兩人剛剛在裏麵做什麽了。”


    “那,那還是算了吧。”


    反正阿竹是沒有這麽膽子進去的。


    黎初一路匆匆來到書房,自從南安王來了以後,黎初就在另一邊開辟了一個書房出來,將之前的書房留給了南安王,她沒有直接推門進去,而是站在外麵敲了敲門,沒一會兒就聽到裏麵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


    “進。”


    南安王還以為是誰找自己有什麽事情,結果沒想到是黎初,她放下手中的筆靠在椅背上,有些酸酸的說道:“肯過來了,被哄好了?”


    黎初笑了笑沒有說話,南安王也索性不說了,畢竟一想到自家乖崽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還要去哄別的女人,心中就十分的不舒服,而且她現在還和傾傾兩地分居,心中更加酸了,甚至還有些煩躁,這邊的事情還要多久才能處理好啊!都不知道自覺點麽,不知道她家傾傾離開她都睡不著覺的麽!


    黎初緩慢的說道:“王爺,我想我應該知道那次太君後讓人送東西來的原因了。”


    南安王挑眉看著黎初,一幅等著她解惑的樣子。


    黎初道:“莫千應該已經離開別宮了,隻怕還帶走了什麽人,如今應該已經來到北陽城了,隻是進沒進城尚且不知,但樊之玉應該會知道莫千的下落。”


    “不可能!”


    南安王態度堅決的說道:“雖然本王已經將暗牢的權利都交給了阿鈺了,但是阿鈺做事絕對穩妥,那莫千若是到了她的手中絕不可能逃得了的。”


    黎初自然知道,不過她又道:“那是因為之前皇上是清醒的,沒有中蠱,中蠱期間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們都不是很清楚,而那莫千自然也有機會光明正大的跑。”


    南安王若有所思的靠在椅背上,若真是這樣,中了蠱的皇上要放人,楚鈺不敢不放,哪怕知道那個時候的皇上是被人控製的,要是楚鈺不放,就給了那些人機會了,所以莫千當真有可能來這北陽城了,想到這兒,南安王也有些納悶了:“你說你這北陽城到底有什麽值得那些人就算是冒險被抓也要來盯著甚至搶你手中的兵符,你這次不是帶著人進了荒蠻之地了麽,你可查到了什麽?”


    黎初點了點頭:“查是查到了一點東西,但是我隻能說裏麵有人,但是不是之前被流放過來的,現在尚且無從所知,不過我已經派了親信在裏麵守著了,一旦有消息就會立馬告訴我。”


    “那現在你要打算怎麽辦,若真是莫千,隻怕她等了這麽久已經安耐不住了。”


    黎初想了一會兒後才說道:“如今敵在暗我在明,先看看莫千到底想要做什麽吧,如今阿堯中毒的消息可謂是滿城皆知,相信莫千從樊之玉口中知道後,自己也會去查,等她自己確定了以後想來應該就會有所行動了。”


    “那就依你所言,再等等吧。”


    *


    這段時間,楚堯一直都在屋裏麵,一步都沒有出來過。


    期間唐家也上門來過幾趟,許是裴家察覺到了南安王和唐家在接觸,裴家雖然不敢去動南安王,但是唐家的生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影響,不過唐家主並沒有說什麽,這幾年她的生意已經在向外擴了,就算裴家咬得再緊,也隻是動了北陽城這邊的生意,外麵的倒是沒有什麽影響。


    這日,唐家主再一次帶著唐樂上門,而且還帶了一個大夫打扮的,如今已經算是和裴家還有城主府撕破臉了,所以並沒有什麽遮掩,南安王帶著黎初親出來迎接,她看了眼街對麵一個賣菜的菜農後,就露出笑意,熟絡的伸手拍了拍唐家主的肩膀:“這些日子你倒是有心了。”


    唐家主也是一個明白人,立馬反應過來,帶著幾分恭維的說道:“王爺客氣了,之前多虧有了您,不然隻怕我唐家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了,不知縣君現在身子怎麽樣了?”


    提到楚堯,南安王臉上的笑意就隱了下去,她歎了口氣說道:“依舊沒有什麽起色,本王已經派人將消息送回京城了,到時候看看宮裏的太醫有沒有辦法的。”


    唐家主點了點頭:“這樣也好,畢竟都是太醫了,知道的法子必然會比外麵的大夫多,不過今日我也找了一個大夫,對毒方麵也稍微了解一些,若是王爺不嫌讓她也去看看吧。”


    “也好。”


    一邊說著,南安王她們就進去了。


    眼看著將軍府的大門已經關上了,對麵那個菜農將菜全都塞到正蹲在那兒挑選的女人手中:“我家中還有事兒,這些你都帶走吧。”


    說完,女人就壓了壓鬥笠起身離開了,那女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呢,麵前的人已經不見了女人嘟囔了一句:“錢都不要,真是一個怪人。”


    不過白得了這些菜,女人還頗為好心情的哼著小曲兒就將菜全都打包帶走了。


    進了將軍府後,黎初帶著那大夫去了楚堯的屋子,為了謹慎,白日裏楚堯總有幾個時辰是在昏迷的,而南安王則是帶著唐家主去了書房。


    房門剛關上,唐家主就迫不及待的說道:“王爺,我查到了一些東西。”


    “前兩天我手下的一個總管過來和我匯報安鄉街那邊的賬目,結果她在那邊看到了樊之玉,可裴家沒有一個鋪子是在安鄉街那邊,之後我就接著查賬去那邊看了一下,我發現那樊之玉似乎隔三差五的就會去那邊一趟,不是這段時間才有的,樊之玉去安鄉街是在那裴氏生了樊小楓之後沒多久就開始去那邊了。”


    南安王的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了敲:“你是說這樣已經都有十多年了?”


    唐家主捧著茶盞點了點頭:“是的,隻是我怕被那樊之玉察覺,就沒有派人跟蹤。”


    南安王想到上次,收到消息說樊之玉從城主府離開後就走了,回來的消息倒沒說樊之玉去哪兒了,隻說她去了一個巷子裏麵,看來那個巷子應該就是安鄉街那邊的了吧。


    “你一直都在這北陽城,可知道那樊之玉和裴氏成婚之前的事情麽?”


    “這恐怕要我想想,畢竟這都已經十多年了,若是王爺不著急,我回去查一下呢?”


    南安王點了點頭:“那就麻煩唐家主了。”


    兩人又在書房說了一會兒話,房門就被人從外麵敲響,隨後黎初就推門進來。


    不等黎初說,唐家主就明白了,她道:“看來這次我還是沒能幫上王爺,王爺放心,我會在讓手底下的那些人去找找,萬一還有什麽隱世的高人呢。”


    南安王語氣沉重的說道:“既然如此就麻煩你了,至於裴家那邊,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做。”


    “多謝王爺,今日時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王爺留步。”


    南安王沒有再親自去送,而是讓人將唐家主和那位大夫都送出去了,書房的門再一次被關上,南安王道:“派人去查查安鄉街那邊的情況,本王倒要看看那樊之玉在那邊到底是做了什麽。”


    “嗯,我現在就去。”


    *


    這都已經過去幾天了,莫千那邊一直都沒有動靜,這段時間那南安王又明擺著要幫助唐家,裴家雖然從唐家口中撕下了幾塊肉,但是對裴家的打擊也不小,這幾天樊之玉一直都在被裴家糾纏,就連那裴氏看著她都是橫眉冷眼的,樊之玉最終還是坐不住又出城了。


    樊之玉不知道的是她這邊前腳剛出城,後腳消息就到了南安王和黎初的案上,緊接著就有人去了安鄉街。


    樊之玉這邊來到了密林,不過現在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之前的恭敬了,帶著幾分著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說道:“莫小姐,您到底還在等什麽,難不成您要等到那唐家徹底將我架空了不成?等我被架空了這對莫小姐想要做的事情有什麽好處!”


    莫千卻隻是抿著笑靠在一棵樹上,也絲毫不在意這顆樹上曾經吊著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甚至還帶著幾分好心情的看著樊之玉,仿佛是再看什麽困獸想要掙紮著從牢籠中出來的樣子,十分有趣,不過她依舊是那句話:“再等等,還沒到時候。”


    “莫千,你!”


    第八十三章


    莫千也不知從哪兒拿了一個長命鎖在手中上下拋著, 樊之玉看到那長命鎖後,瞳孔猛地一下收縮,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莫千, 禍不及幼子難道你不明白麽, 你就沒有心麽!”


    莫千卻絲毫不在意,指腹輕輕地在長命鎖上的一生平安的字樣上摩擦著, 她歪著頭看著樊之玉,宛如一條吐著紅信子的毒蛇,她輕輕道:“樊之玉, 其實我也不想的,那孩子真是太乖了,在我問他要長命鎖的時候他還對著我笑,可是你太不聽話了, 這真是讓我有點苦惱, 你為什麽就這麽著急呢,你要是想要喘息, 我可以幫你殺了那裴家的所有人,包括你那對你沒有半點尊敬的大兒子, 畢竟你現在不是有了一個乖巧懂事兒的幼子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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