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瀝回到房間,打開床尾的一個大櫃子。裏麵整整齊齊擺放著多幅畫,全都是荊憶。有很早之前看起來毫無人情的、有半眯著眼睛臥著的、還有救他時強大嘴硬的......


    從很早之前到現在,他記錄著每一個鮮活的荊憶,也記錄著自己逐漸深陷著的心。


    ......


    黃昏的餘暉還在慢慢褪去,夢芙走在回去的路上,在這個亂巷之中,她自己的腳步聲聽得很清楚。


    心裏想著事情的夢芙還沒注意到,她的身後跟著一些人。那些人就是那天追她的打手,他們逐漸靠近夢芙。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終於引起了夢芙的注意,她腦中瞬間掛起警惕的旗子。眼珠快速的轉動著,不動聲色地尋找著逃跑點。


    看準時機,夢芙靈活且迅速的跑過拐角。


    打手大喝一聲:“你給老子站住!!”邊說邊追了過去。


    第57章 初顯凶光


    夢芙有些懊惱, 今日就不應該出來!或許是她太過於放鬆,忘記自己的處境了。


    她沒有回去私塾,而是繞開了遠路, 希望像之前一樣繞開他們。不過這回這些人可學乖了, 並沒有上當,而是輕而易舉的圍堵住了夢芙。


    夢芙夾在中間, 沒有缺口逃離。一個姑娘沒法和幾個男人對抗, 無法, 隻能被套進了麻袋!


    夢芙還沒有完全放棄, 被抗走的過程中,她一直試圖尋找機會。


    過了不知道多久, 那些人終於停了下來, 似乎是準備休息一下。夢芙掙紮了一下。有個粗獷的聲音罵了一句:“別動!小心我們對你不客氣。”


    夢芙發出嗚嗚的聲音,似乎很急。


    那些人看她掙紮地越來越激烈, 以為是有什麽事。東家是要活著的人回去,可別把她給弄死了。


    他們打開麻袋, 解開封口布巾, 問她:“你是怎麽了?可被耍花招,我們這回可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夢芙咳咳兩聲道:“幾位大哥,我有些內急!”她的表情不似作偽,身體微曲, 好像在極力忍耐著什麽。


    可是這些人並沒有買夢芙的賬, 他們隻要看著她不死就行了。這個女人讓他們吃了很多虧,現在他們是對這個女人的一個字都不會信了。


    夢芙見他們無動於衷, 心下一沉, 這些人並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過了一會兒, 那些人也休息夠了, 準備再次扛起夢芙。卻被門頭一棍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們是在一個小攤上休息的,背後不知道哪裏衝出來的一些人,好像是來救夢芙的。


    一行人很快就混在一起打起來了。攤主本來就很怕這些個凶神惡煞的人,即便看他們抓了一個好姑娘也不敢多管閑事,現在更是躲在屋裏不敢出來了。


    兩方混戰並沒有進行多久,遠處就傳來一道聲音:“住手,青司舞坊派我來說一聲,這個姑娘可以放了。”


    他們停住,那些打手很是不甘心,大聲問道:“那我等的工錢?”


    不遠處那人回應道:“同樣給的,還會給各位賠償醫藥費。”


    這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也就沒有繼續纏著的理由了。他們放開了手,對著這些突然出現的人發出鄙夷的哼笑,走了。


    這些人也沒有生氣,而是將夢芙扶起,然後也迅速的散開了。


    夢芙感覺外麵好像沒有動靜了,掙紮的動作更大了。攤主見人都走了,才出來將麻袋從夢芙的頭上取下。


    夢芙環顧周圍,亂糟糟的,卻沒有再看見那些打手。而且她聽到動靜是有人幫了她,可是這些人也沒有了身影。


    攤主幫她解開手腕上的繩子,解答她的疑惑:“救你的那些人看見他們走了,就也離開了,青司舞坊的人放過了你。”


    夢芙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青司舞坊怎麽這麽突然就放過了她?不過現在她自由了是事實。


    她站起身,謝過了攤主之後,就馬不停蹄的回去了南啟私塾。


    過程中她還是忍不住地左看右看,生怕又會有人突然冒出來。可是直到回去了客房,她都沒有再次受到追趕。


    她坐在房內,思索著會是誰幫了她,青司舞坊的人又為什麽會突然放過她。但她到最後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第二天,她才知道了真相,原來是洛玄衡幫了她!


    洛玄衡知道她的身世後,就開始籌錢,想要幫夢芙贖身。剛好趕到她被抓的時候,而且他的學生那時就在附近也知道這件事,還幫著和那群打手對抗一下。


    這件事還是夢芙去洗池無意間聽學生討論的時候知道的。


    夢芙覺得一切好像又是有跡可循。一開始洛玄衡就問過她在青司舞坊的具體情況,有時候也會安慰她。


    沒想到竟然是想著直接幫她贖身!


    她想去問問他為什麽要如此幫她,明明他們隻是認識不到十天而已。


    洛玄衡正在書房裏寫著什麽,夢芙過去的時候,他似乎寫得太忘我了,還沒有感覺到有人進來。


    夢芙走近沒打擾他,等到洛玄衡終於抬起頭來的時候,夢芙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了。


    洛玄衡愣住,不知道她突然到訪是為了什麽?


    夢芙臉上的神情很認真,問他:“為什麽這樣幫我?”


    洛玄衡眼眸中閃過不自然,很快但是被夢芙捕捉住了。


    他有些吞吐道:“你在說什麽?”


    夢芙直接問他:“你出錢為我贖身了,為什麽?”


    洛玄衡聽她這樣說,就已經明白,她已經知道了。


    他垂下眼眸,沒有說話,默認了。至於原因他好像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沉默了好久,才開口道:“我想讓你好過一點。”


    夢芙眼眶有些熱,這個男人為她做了這麽多,若不是她無意發現,他都不願意告訴自己嗎?


    “可是我們隻是萍水之交。”夢芙忍住淚意,想進一步探究他的內心。


    洛玄衡抿唇,說出來的話卻是和夢芙不一樣的意思:“和你相處的這幾天,連我都不知道何時,你便入了我的心。”


    “對我來說我們不是萍水相逢。”


    他一個不太善於言層次的人,一下子說出這些話,難為他了,說完就低下頭不讓夢芙看見他的臉色。


    夢芙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剛才的聲音還落在她的耳邊,炸的她臉色通紅。


    到頭來,給兩個人鬧了個大紅臉。


    她從紛雜的思緒中也理清楚了自己的心意,或許自己也在很久之前就喜歡上他了也不一定。


    第一次見麵,他救了她,高大的身影給了她安全感。往後的相處,他給她的感覺不單單是一個普通的私塾夫子 ,而是有血有肉,有自己故事的男人。


    沉默卻可靠,溫柔但又不失力度,這些無不吸引著夢芙的靠近。更重要的是,他好像給了一點,她以前幾乎得不到的愛。


    她小小地向前走了一步,不再牽著他的袖子,而是直接拉起了他的手。聲音也小小的:“我也是。”


    “我的猶豫都是來自你。”


    洛玄衡像是不相信自己能得到回應般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她,眼中是顯而易見的欣喜。


    他的手也握住了她的,無聲地與夢芙契合在一起。


    兩個人短短地幾天不到就已經互白心意,在私塾裏開始了談情說愛。


    ......


    夢芙發現洛玄衡這個人表麵看起來木訥,但是他心裏的想法還是挺多,經常能給她製造一些驚喜。


    夢芙抱著小黃狗,表情很是開心,這是她一直想要養的。今夜星空萬裏。他們兩個人緊緊靠在一起,時不時說一些話,氣氛正好。


    可是夢芙總能感覺到他的落寞,這份落寞在這種夜深人靜或者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出現。夢芙看的分明,裏麵還有一些恨意!


    “玄衡心裏有事情。”


    洛玄衡眼神閃了閃,無奈道:“芙兒真的很敏銳。”他並沒有接著說出來是什麽事情。


    夢芙想,他或許是還沒有想好如何說出來,她可以等等的,等他主動向她訴說。


    夢芙朝著洛玄衡笑了笑:“不開心就靠著我,我給你唱歌。”


    洛玄衡頓了頓,像是在掙紮,最後還是靠上了她的肩膀,緩緩閉上了眼睛。夢芙輕輕拍著他的手,柔和的聲音中混雜著安眠的力量,像是在安慰他。


    夢芙從小便缺愛,所以有個男人為她贖身、以及他身上的故事感,都讓夢芙迅速地墜入了愛河。可是對方心裏想什麽她似乎並沒有完全去了解。


    不然怎麽會連他眼中閃過的凶光都沒發現。


    ......


    南疆皇宮


    荊憶望著掛在高處的紅燈籠,但又好像是透過紅燈籠,望向它後麵的滿天星空。


    竹瀝為她取下紅燈籠,荊憶轉回頭,看向正跪坐在一邊的小宮女。那個宮女對上荊憶的眼神,那種逼人的氣勢再次向她襲來,她的腿更軟了。


    她聽見那個突然出現的女子說:“你的心願是什麽?”


    宮女咽了咽口水,穩住已經被嚇成一團漿糊的腦子,慢慢站起來顫顫地說道:“我想出宮再也不要回來了。”


    荊憶似是不解道:“你不是如願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為何還要出宮?”


    誰知宮女聽了這話馬上就掉下眼淚來,多日以來受到的委屈像是要在這個時候都說出來一樣。


    “陛下好色至極,連日來被他折騰已經累的不行,還要受到宮裏的各宮娘娘的刁難,甚至是置之死地!這樣的榮華富貴會丟命,我不想要了,嗚嗚。”


    看吧,這就是人性,沒得到之前想方設法費盡心機,得到之後,發現不好,又要委屈地想方設法費盡心機丟掉。


    到最後隻有她自己是最可憐的,應該得到同情。


    荊憶實在是見慣了如此事情,問她:“如果你腳下的金銀珠寶不能帶出去,你會想要離開嗎?”


    宮女睜大了眼睛道:“沒有錢......我出去就無法生活了。”


    荊憶隨手挑開重重的包袱,拿出一隻不起眼的玉戒,看起來是劣玉製作的,值不了多少錢,問她:“如果隻能帶這一樣東西,你會願意出去嗎?”


    宮女還是有些猶豫,她若是隻帶著這個,那錢也很快就會用完,她還是沒法生活了。可是她想這或許是這個執燈者在考驗她。


    宮女挺起胸膛違心道:“我願意!”


    荊憶清冷的聲音帶著諷刺:“那就帶著這枚玉戒跟我們出去吧。”


    宮女沒成想真的是隻帶著一件東西!腦中急轉風暴,急忙叫住荊憶:“欸,可是我出去,應該和這些東西跟我一起出去沒什麽太大的關係吧。”


    荊憶回頭,似是探究地看著她。宮女神色不自然,底氣也弱了幾分:“多一些錢財在外麵總歸能過得好一些,如果能一起帶出去,不是更好嗎?”


    荊憶笑了笑,恍然大悟道:“好像是啊,那你就提著你那些東西跟我出去吧。”


    宮女鬆了一口氣,連忙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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