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眼,趙淑妃便認出那是謝貴妃平日裏非常寶貝的鐲子,鮮少會摘下,更是輕易不讓外人觸碰。可謂是異常珍視。


    如今卻毫無征兆地送給趙瓊華……


    “這玉鐲太過貴重,無功不受祿,瓊華領受不起。”心下明了自家姑姑的意思,趙瓊華有意推脫著,想拒絕謝貴妃的好意。


    今日若是她收了謝貴妃如此貴重的禮物,他日謝貴妃若有事相托,屆時看在這隻玉鐲的份兒上,她也不好推脫。


    人情債最是難還,尤其還是這種不明不白的示好。


    即便她身為郡主,平日裏可以誰都不在意。


    但謝貴妃畢竟身處後宮,表麵再和顏悅色,但她私下裏本就與淑妃不睦,她也不能平白給姑姑再添麻煩。


    如此想著,趙瓊華便更不能收下這玉鐲。


    沒理會趙瓊華的掙紮,謝貴妃握住她的手,徑自給她戴上玉鐲,“長者贈不可拒。本宮與你投緣,這隻玉鐲就當是本宮送給你的賀……見麵禮了。”


    趙瓊華從小便養的好,膚若凝脂,手腕上再戴上這隻玉質上乘的玉鐲,謝貴妃怎麽看都很滿意。


    “好玉配佳人,本宮瞧著甚好。”


    “郡主還要去金鑾殿給皇上請安,本宮就不耽擱了。”謝貴妃心情頗好地說道,轉而看向趙淑妃,“妹妹無事的話,不如陪本宮去禦花園散散心。”


    “這是自然,娘娘盛情,臣妾恭敬不如從命。”


    謝貴妃滿意點頭,臨走前還特意回神看向趙瓊華,笑容很是和善,與在坤寧宮中端莊淑德的她相去甚遠。


    待謝貴妃走後,趙瓊華這才重又挽上趙淑妃的手,“姑姑,謝貴妃她……不如姑姑同我一起去金鑾殿?”


    金鑾殿是皇上的日常處理政務的宮殿,若是皇上突然有詔,即便是謝貴妃也無可奈何。


    趙淑妃好笑地看向趙瓊華,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無妨,謝貴妃不會對我怎麽樣。遊園而已,姑姑應付的來。”


    “你快去金鑾殿吧,皇上估計還在等你過去。”


    一連半個月不進宮,皇上這幾日也沒少念叨。


    自從知道輕花節那日,趙瓊華和謝雲辭同遊後,她更是沒少聽皇上感慨。


    雖然她和皇上都給了趙瓊華相對的自由,也不曾刻意打聽趙瓊華平日裏都與誰交心、又與誰說了什麽,但如今,總歸是又出現了一個例外。


    “那姑姑小心,等瓊華回來再去翊坤宮找姑姑您。”


    趙淑妃點頭應聲:“好,姑姑等你。快去吧。”


    等到趙瓊華踏出坤寧宮的宮門,趙淑妃這才吩咐著她身邊的大宮女,“你們先回翊坤宮,本宮去禦花園見貴妃娘娘,你們不必跟著了。”


    淑妃身邊的掌事宮女是個知事的,明白過來後便應聲稱是,直接帶著一眾宮人回了翊坤宮,十分利落。


    孟夏時節,禦花園裏的花開過又謝,如今滿池的荷葉早已醒綻,細看之下還會發現有幾條錦鯉躲在荷葉下乘涼嬉戲。


    趙淑妃來到禦花園時,謝貴妃正側倚著欄杆,給荷塘裏的魚兒喂食。


    “妹妹來了啊。”謝貴妃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揚了手中所剩無幾的魚食,和趙淑妃搭著話,“這是今年的新茶,皇上特意派人送給本宮的,妹妹你嚐嚐?”


    說著,謝貴妃親手倒了一盞茶遞給趙淑妃。


    “皇上賜的茶,味道自然是好的。妹妹也算是托貴妃姐姐的福了。”趙淑妃隻抿了一小口,就放下茶盞說道。


    謝貴妃笑笑,和趙淑妃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無非是你來我往的試探,隻是末了,她卻突然將話題已引到了趙瓊華身上,“本宮聽說,那日瓊華郡主去求姻緣簽,求出來的,是個紅鸞星動,姻緣將近。”


    看著趙淑妃臉色一變,謝貴妃笑得更為開心。此時禦花園周遭無人,謝貴妃說話便也少了幾分顧忌,“本宮倒是好奇,妹妹你攔得住第一次,難不成也還能攔住這第二次?”


    “若是瓊華郡主知曉了……這場好戲,本宮可是等不及了呢。”


    *


    金鑾殿外。


    由著殿內此時還在商議朝政大事,趙瓊華在外稍等了片刻。一個人也是無聊,她便躲在梧桐樹下,數著樹上和宮簷上停留著的鳥兒。


    江齊修邁出金鑾殿時,一眼便看到了樹下的趙瓊華,笑容爛漫,是他許久未曾得見的模樣。


    他心下微動,見身後的大臣尚未跟上來,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緒,想都沒想他便大步上前,走到趙瓊華身邊,生澀開口:“瓊華……多日不見,你近來可好?”


    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趙瓊華所有好心情瞬時無影無蹤,她轉身回頭,隻兀自往後退三步,生疏行禮,“勞煩五殿下掛念,瓊華一切都好。”


    她的態度比那日茶樓更為冷漠,對他話中、眸中的情誼深切也置若罔聞,仿佛兩人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毫無交情可言。


    第44章 陌路


    “瓊華, 我隻是想關心你,沒有其他意思。”


    隻當是不在意趙瓊華對他的疏離,江齊修沒有再上前靠近她, 避重就輕地關心道:“因為朝堂上的事,加上京郊刺殺一案尚且沒有確切證據, 父皇心情有幾分煩躁,你一會兒進金鑾殿後, 切要小心。以免觸怒父皇。”


    他這話說的關切,一字一句都像是在為趙瓊華考慮,生怕她會不小心惹怒皇上而被責罰。


    自從輕花節在茶樓與趙瓊華見過麵後,這段時日江齊修也思慮良多, 不斷從過往回憶中尋找自己對趙瓊華的忽視之處, 試圖彌補挽回這一份情誼。


    他自知從前因為朝政和權利虧欠趙瓊華良多, 才惹得她如今步步疏離, 與他走至如此難以挽回的地步。


    想起那日她的聲聲質問, 時至如今他都難以開口解釋。


    如果他用心挽回,真情實意地關心愛護瓊華, 那時間一長, 他也總可以令瓊華回心轉意,哪怕一開始他接近瓊華的目的並不單純。


    至於輕花節那日, 趙瓊華同他所說的那句“天煞孤星, 姻緣有殤”, 他為皇室中人, 人中龍鳳, 又豈會懼怕區區一句命數嗎?


    趙瓊華雙手抱在身前, 終於肯正眼看向五皇子, 她漠然一笑, “多謝五殿下提醒,瓊華記住了。”


    “瓊華近日很好,就不勞五殿下掛念了。”


    該說的話她都已經和江齊修說完了,再牽扯也始終不過逗比那幾句重複的話,每次遇見都說,既沒什麽意思,又著實消磨她的耐心。


    懶得與五皇子這個她叫不醒的人耗費太多唇舌,趙瓊華趁他沒開口之前便搶了話頭,“聽聞七公主在京郊受驚,瓊華正要去金鑾殿為七公主求情。五殿下有時間不如多去京郊看望七公主,畢竟她才是殿下您的親妹妹。”


    刻意咬重親妹妹三個字,再度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提到七公主,江齊修眼眸一亮,隨即又按捺住所有激動心思。


    方才在坤寧宮發生的事他並不知道,但自從江錦月被送去京郊的這一個月來,賢妃沒少在他耳邊說什麽,讓他出麵去和趙瓊華商量,讓她主動去金鑾殿為錦月求情的話。


    如今他未和趙瓊華開口,她卻已經難得鬆口,這中間……


    “瓊華你放心,等錦月回宮之後,我一定會好生教導她,讓她好好與你相處,畢竟我們都是一家人。”


    誰和你是“我們”?


    還一家人……


    趙瓊華心下嗤笑一聲,麵上裝傻,像是完全沒理解到五皇子的話裏有話,“自然,畢竟七公主也是我名義上的表妹。”


    “五皇兄,父皇還在殿內等著瓊華進去,你若沒有重要的事,我就先帶瓊華進去了。”見江齊修始終圍著趙瓊華不肯離開,江齊彥甩甩長袖,徑自走過去,直接借著皇上的名義,想要帶走趙瓊華。


    從前趙瓊華隻認江齊修一人,不聽淑妃的話,更不會聽他這個堂兄的話。


    如今既然她不想和五皇子有過多的接觸,加之淑妃時不時的叮囑,那他怎麽說也應該幫找瓊華一把才對。


    更何況,金鑾殿中的人也在觀望著這邊的動靜。


    趙瓊華搖頭,三兩步走到江齊彥身邊,“五殿下隻是同我問好罷了,也沒什麽事好談的。舅舅此時不忙的話,瓊華就先進去了。”


    連最簡單的告別都沒有,她隻是敷衍地朝江齊修點頭致意一下,而後與他錯身而過,徑自走向金鑾殿。


    江齊修想伸手,卻又怕會讓趙瓊華更加生氣,隻能就此作罷。


    “七皇弟,這是我和瓊華之間的事情,下不為例。”


    到底是一腔苦悶無處宣泄,臨了要去儲秀宮前,江齊修特意同江齊彥說了一句,隻希望他下次可以識相點,不要再來打擾他和趙瓊華見麵。


    江齊彥好笑,一時不知道是該說他這位五皇兄過於自信,還是該說他沒有自知之明,“五皇兄,如果日後有人也如此糾纏七公主,你會如此坐視不理嗎?”


    “瓊華的歸宿注定不會是皇家。你好自為之。”


    一句話,不僅是想要斷絕江齊修的念想和掙紮,更是表明他自己的立場。


    “皇兄若無事,不如先回儲秀宮,聽說賢妃娘娘方才派人來過金鑾殿,許是有要事要找皇兄你。”該說的話說完,江齊彥俯首作揖,告辭後也轉身跟上趙瓊華的步伐。


    孟夏的風微涼,吹動一陣樹葉聲響,驚擾過棲息在枝椏上的飛鳥,卻吹不散江齊修心頭的鬱結不甘。


    他腦海中滿是回蕩著趙瓊華方才說的那些“不勞關心”、“隻把七公主當作表妹”、“隻是問好,無事可聊”等話,疏離淡漠,仿佛他們兩個人的親密交集隻停留在過去那幾年。


    此後人生數十年,他們都隻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一聲表兄妹,便道盡了他們之間的所有牽連。


    這教他如何甘心認命?


    見自家殿下一直盯著瓊華郡主和七皇子看,神情複雜,更是一副恨不得上前直接帶走瓊華郡主的模樣,隨從周簿不由得出聲提醒道:“殿下,金鑾殿中的大臣都快出來了,您還有要務在身,稍後您是直接回府處理嗎?”


    皇子及冠成年之後都會在宮外分立出自己的府邸,以便日後迎娶皇子妃等,但同時宮中也保留了他們之前所居住的宮殿,以備不時之需。


    五皇子早已及冠,宮外的府邸也早已建好,隻是他近來不久才搬遷過去。


    “隨本殿直接去儲秀宮看望母妃。”直至朝臣逐漸離開金鑾殿,他再也尋不到趙瓊華的身影後,江齊修這才開口,鬆開始終緊握的雙拳,轉而前往儲秀宮。


    *


    金鑾殿內,香爐中飄逸出嫋嫋香氣,隱隱約約的白檀香,寧神靜氣,也讓人感覺到幾分安心。


    “瓊華來了啊,終於舍得進宮了。”仁宗臨窗站著,見趙瓊華進殿便免了她的禮,招手讓她過來。


    這半個多月著實事忙,和唐嬤嬤學習管家之事、應付許周氏和錦羅坊的事沒進宮請安,果然今日逃過了自家姑姑的追問,逃不過皇帝舅舅這關。


    除卻從前因著江齊修、她與淑妃鬧小脾氣的日子裏,照常情況下,十天中她至少也有兩天要住在宮中,如今半個月都沒進宮,趙瓊華自知理虧,樂乎乎地笑著,帶著幾分討好。


    “瓊華這不是,一有空就立馬進宮來看您和姑姑了嘛。”趙瓊華走到仁宗身邊,轉移話頭,“我聽說舅舅前幾天又得了幾幅名畫,不知道瓊華能不能見到嘿嘿。”


    仁宗沒好氣地看 了她一眼,又看向一同跟進來的江齊彥,“朕聽說你之前,還送了張題字給你七皇兄。如今還想來看朕的畫?”


    自從禦極登基以來,仁宗一向勵精圖治,北齊較之前也富裕強盛許多。閑暇之餘,仁宗便喜歡收集些字畫古玩,擺放在後殿裏,亦或者是收到私庫裏。


    趙瓊華尚且年幼時,為了陶冶她的性情,仁宗還時不時抱著她欣賞字畫,隻是那時候趙瓊華耐不住性子,總是喜歡借故跑出去自己玩,久而久之仁宗摸清楚她性子,也沒再勉強過她。


    “說吧,今日又有什麽事想來求朕的?”行至後殿懸掛著字畫的地方,仁宗佇立在畫前,直接問道。


    雖然較之從前,瓊華的性情有了不少改變,整個人也變得沉穩懂事,張揚卻有分寸,但書畫一途,到底不是她所鍾愛的。


    今日若不是有事相求,她也不會突然進宮,直奔坤寧宮而去。


    “嘿嘿,還是舅舅懂我。”


    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藏不住,趙瓊華嘿嘿一笑,而後雙手提起裙擺跪地,正色說道:“瓊華想請舅舅下旨,準許七公主和錦湘回京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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