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最外邊的柳小姐雙手絞著帕子,額間偶爾低落幾滴冷汗,怯怯地抬眼看向周如渺和永寧侯夫人,“夫人,今日是水煙的錯,沒能幫到夫人。反倒還讓夫人您受了氣。”


    “但是家父那邊……”


    周如渺懶懶抬眼,頗為嫌棄地掃了一眼柳小姐,見她更為緊張,嗤笑一聲,“你放心,你父親的事會有人照應的。”


    “水煙明白。多謝夫人、少夫人。”


    在她話音剛落沒多久,馬車行至京中某一巷中,緩緩停下,柳小姐識相地下了馬車。


    車內,周如渺收起方才漫不經心的姿態,湊近問著永寧侯夫人:“母親,今日趙瓊華顯然是在偏幫著謝雲辭。他們二人之間……”


    “無妨。這戲唱得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永寧侯夫人闔眼,掐算著指尖,“你把今日的事分別透露給謝貴妃和趙淑妃就好,之後等著便是。”


    趙瓊華是趙淑妃寵在心尖的親侄女,謝雲辭也是從小在謝貴妃身邊長大的。淑妃和貴妃向來不睦,這次又牽扯到她們兩個最疼愛的小輩。


    有趣了。


    *


    謝雲辭臥房內。


    “你這母親和大嫂,今日還真是有備而來啊。”趙瓊華躺在美人榻上,感慨地說了一句。


    拐彎抹角許久,原來不是來找謝雲辭。


    反倒是對著她來的。


    謝雲辭聽到她說的‘母親和大嫂’這句話時,眼神一閃,卻再沒其他反應,“瓊華郡主也是處變不驚,值得讚揚。”


    敷衍。


    誇得一點誠意都沒有。


    趙瓊華聞言,坐起身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隻是她眉間不見半分陰鬱,反而很是開心,一點都不像剛受過委屈的模樣。


    “謝雲辭,你方才說過的。我替你擺平外麵的事,你容我一個人情。”


    “有想法了?說來聽聽。”


    謝雲辭見她這麽快便想好了,來了興致,順勢問道。


    比了個一的手勢,趙瓊華試探道:“我隻問你一個問題。”


    “你的東廂,為什麽會掛著我的那副字啊。”


    第72章 回府


    日頭西斜, 京中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遠山暮色沉沉,令這方即將到來的夜色更為濃重壓抑。


    鎮寧侯府朱門前, 馬車緩緩駛停,趙瓊華掀簾踩著步梯下了馬車, 撐開傘緩步走進侯府。


    雨勢不大,敲落在傘麵上的聲音清脆, 逐漸平複下她織交如麻的心緒,也將她一路上所有的跌宕情愫盡數封存。


    白芍和青鳶收到岑霧消息後便等在了侯府門前,兩人手中分別拿著披風和紙傘,甫一瞧見趙瓊華下馬車, 兩個人連忙迎了上去, 替趙瓊華撐著傘, 又多疊了一件披風。


    趙瓊華低頭, 看著自己穿的這裏三層外三層的衣服, 不住好笑,“仲夏一點小雨罷了, 又不是寒冬臘月的, 我不用穿這麽多。”


    一邊說道,她一邊就想拿下白芍新為她穿的那件披風。


    在她還沒離開永樂坊時, 天邊便已經下起蒙蒙細雨。為免著涼受寒, 她上馬車之際, 身上本就係著一件披風, 如今再穿一件, 難免會有幾分熱意。


    而且確實是大驚小怪, 沒這個必要。


    “不行。”白芍一臉不讚同, 又給趙瓊華披上, 這次卻沒有係帶,“萬一郡主您染了風寒,臥床好幾日,您是受不了這份無聊的。”


    白芍自幼跟在趙瓊華身邊,自是了解她脾性。


    趙瓊華鮮少生病,但一病倒便要折騰將近半個月。臥床這半個月,她多半時間都是在抱怨無聊,想出府。


    趙瓊華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就你這小丫頭知道得多。”


    到底沒再推脫白芍的好意,她獨自撐著傘,走在去往瓊華苑的青石板路上。


    雨絲連綿,抬眼望過去,原本熟悉的後花園也逐漸氤氳,變成霧蒙蒙的一片。


    想來三月十三,她將將重生回來的那日,也是這般沉沉夜色、淅瀝細雨。


    彼時她還在想著如何先發製人,破了許錦湘這一局;如今卻已經悠閑地走在這條路上,不複匆惶。


    一轉眼,竟都快過去兩個月了。


    趙瓊華感慨著,心下一動,原本想要回瓊華苑的她另又轉了個方向,朝竹安堂走去。


    “小姐,老夫人昨日差劉嬤嬤來叮囑過,說老夫人身子不適,教您今明兩日不必去請安了。”白芍看出趙瓊華的想法,連忙出聲。


    祖母身子不適?


    可她昨日離府,臨行去赴端午宴時,太夫人還是好好的,氣色紅潤,未見半點憔悴。


    怎的突然間就病了?


    “太醫可曾來過?有沒有說祖母這病何時能好?”趙瓊華腳步一頓,焦急問道。


    許周氏恰巧經過後花園,聽到趙瓊華的話,她好心上前安撫著,“郡主放心,太夫人隻是昨日聽到了故人的音訊,一時激動,難免有些頭痛罷了。”


    “太醫說過不是大礙,隻需靜養幾日便可。”


    趙瓊華聞言轉身,正對上許周氏的目光,神情不冷不淡。


    “那就多謝嬸娘告知了。”


    雖是恰到好處的解惑,趙瓊華也沒有半點動容。


    哪來的這麽大的巧合,她剛回府沒多久,就能恰好遇到經過後花園的許周氏。


    毫不介意趙瓊華的冷淡,許周氏表現出難得的熱忱和關懷,“郡主整日未歸,在外一宿可沒受什麽驚嚇吧。今日天也涼,不如嬸娘派人去廚房給郡主做幾道藥膳,也好驅寒養身。”


    上午剛見過江齊彥,下午她又應付過永寧侯夫人一行人,明裏暗裏聊過許多,此時趙瓊華已經有些疲憊,著實不想分出心力、再與許周氏糾纏一番。


    趙瓊華也不知今日她是走了什麽運,從早到晚竟沒一刻消停過。


    失了耐心,她懶懶抬眼,“嬸娘,若是您實在得閑,不如多關心關心錦湘。本郡主的事自由父親和祖母做主管教,就不勞您多費心思了。”


    明知她態度冷淡,許周氏還是要上趕著關心她的事。


    對許錦湘倒是沒有那麽盡心盡力了。


    “本郡主還有事,就不陪嬸娘閑聊了。”


    風勢漸起,與雨絲糾纏在一起,斜斜往人身上吹,三分涼也被吹成了五分寒。


    再與許周氏聊幾句,隻怕她真的要染上風寒了。


    不欲再與許周氏多說,趙瓊華說罷後便徑直走回瓊華苑。


    直至望不到趙瓊華離去的身影時,許周氏身邊的張嬤嬤這才上前,“夫人,郡主行事愈發目中無人了。”


    好歹許周氏也是趙瓊華的長輩,不求她畢恭畢敬地行禮問安,但至少也該有個對待長輩的謙卑態度。


    “你也這般覺得啊。”


    許周氏手持紙傘,喃喃低語道,而後驀地笑了一聲,“那就好。她越目中無人,對我們越是有利。”


    猛獸再鋒利的爪子,遲早會被盡數磨掉。


    更何況趙瓊華隻是個柔弱女子。


    想要讓她孤立無援,她有得是辦法。


    隻是眼下趙瓊華還有些用處,便多留她囂張幾日。


    她越驕縱,於錦湘便越有利。


    *


    瓊華苑內。


    沐浴更衣後,趙瓊華靠坐在美人榻上,不遠處方桌上放置的賬本已被翻至最後一頁,平攤的宣紙上也畫著讓人不甚理解的草圖和字符。


    白芍端著一碗熱乎的薑湯,放到趙瓊華手邊的方桌上,“小姐,這薑湯您先趁熱用了,也好驅驅寒氣。”


    “你放著吧。我知道了。”


    趙瓊華頭也沒抬地應聲,兀自低頭、專心繡著手裏的荷包。


    因著是雙麵繡,所以還需要她多費心神,更是容不得半點差錯。


    “小姐,您不是明日才回來嗎?今晚這還下著雨。”白芍替她剪著燈芯時,好奇問道。


    “因為某個人惱羞成怒,就不需要我的照顧了。”


    趙瓊華呢喃著,聲音很低,白芍也聽得不大真切。


    今日下午,她應付完永寧侯夫人一行人後,便直接問了謝雲辭那副字的事。


    明明事前他許諾過這個人情,結果他聽到這句話後,整個人登時就不對勁了。


    怎麽問也不肯說,最後謝雲辭隻說是七皇子抵債抵給他的。


    正好衛虞來了府中,明日他醫館無事,便由他照顧謝雲辭。


    左右趙瓊華再留下去也不合適,念著太夫人還在府中,她父兄二人明日也不知何時回府。


    為免到時手忙腳亂地趕回侯府,索性她便提前一晚回來。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在她臨走前回身叮囑謝雲辭時,還意外看到謝雲辭臉微微發紅。


    貌似這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想著,她好笑搖頭,繼續繡著手裏的荷包,“許錦湘還沒回府嗎?”


    “沒有。”


    “聽說還住在儲秀宮,與七公主在一處。”


    儲秀宮……如今林雁回也住在宮中。


    前世,她從未見過林雁回,也從未聽任何人提起過她。


    上一世她被迫遠嫁南燕,此後從議親到成親,許錦湘和江齊修都走得十分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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