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扶翊所坐的位置離他們並不遠,因此那桌人所說的話他也能聽個一清二楚。


    甫一聽到提親二字,他端著酒盞的動作一頓,不再輕抿清酒,反而將心思都放在了那桌人的對話上。


    “老柳啊,這話可不興說。”聞言有人趕忙拍了一下那位柳先生,“你雖然在茶樓說書,我也知曉你人脈廣,但那可是瓊華郡主啊。”


    “你平日裏喜歡與茶客多聊謝二公子也就罷了,怎麽如今還牽扯到郡主了?”


    被他稱作老柳的正是茶樓說書的那位柳先生,京中許多人都喜歡聽他說書,或是間隙提及一些軼聞。


    今日茶樓閑來無事,有另一位說書先生在頂著,他便約了三兩好友來長安樓吃酒。


    他喝得有些多,酒意上來後便忍不住開始拉著身邊的好友閑聊著,與他平日裏守口如瓶的作風大相徑庭。


    柳先生不在意地擺擺手,複又指向坐在他左邊的人,“我哪有胡言亂語,不信你問他。”


    “之前有一晚我們也是來長安樓吃酒的時候,還正巧遇見了郡主和二公子同進同出。”


    “依照我多年的眼光,這事八成就是真的了。”


    “京中好事將近啊。”


    他們這些做說書先生的,平日裏茶樓客人多的時候,他們經常講一些野史軼事,大多都是客人喜歡聽的。


    可當人少的時候,他們有時候來了興致便會和客人說幾句京中世家的消息。


    尋常人總歸都是對世家公子、小姐的事有幾分興趣的。


    用這種消息能留住客人,他們也不會不用。


    見那人還是不信,那柳先生忽覺無趣,瞪了他一眼,“你不信就算,這麽多年了還信不過我。”


    “無趣。”


    “來來來我們繼續吃酒,今日我請客。”


    “我和你們說,我還知道……”


    至於柳先生那邊又說了哪家的事,薑扶翊也都沒有再聽了。


    回響在他耳畔的,不過是柳先生方才那幾句“提親”和“好事將近”。


    趙瓊華和謝雲辭,好事將近嗎?


    他們想得倒是不錯。


    薑扶翊扯了一扯唇角,再麵對這一桌美酒佳肴時他忽然也失了興趣。


    沒再長安樓多坐片刻後,他留下銀錠後便起身徑自出了長安樓。


    “二哥?你怎麽從長安樓出來了?”


    薑扶翊甫一出門,迎麵便遇見了剛趕來長安樓的薑扶苓。


    知道這是在城西,人來人往地很是嘈雜,薑扶苓在喚薑扶翊時便自覺改了口,以免暴露兩個人的身份。


    薑扶翊掃了她一眼,言簡意賅地說道:“去鎮寧侯府。”


    鎮寧侯府……


    可他們不是約好定在長安樓嗎,怎麽突然改了主意?


    薑扶苓向來都聽薑扶翊的話,聞言她先轉身跟上薑扶翊,待二人上了馬車後她才又開口問道:“皇兄,許銘良不是約你在長安樓見麵嗎?”


    “是他突然改了主意嗎?”


    “今日不見他。”


    “他若是來便讓他在長安樓等著吧。”


    比起可有可無的許銘良,眼下薑扶翊更看重趙瓊華與謝雲辭之間的事。


    薑扶苓皺眉,顯然對薑扶翊這個決定有些錯愕,“可許銘良昨日來信,不是說有南燕的事想同皇兄你商量嗎?”


    即便這兩年北齊和南燕邊境都很是太平,兩國都未曾有過挑釁的行為,可他們心裏也清楚,此時的太平不過是暫時的而已。


    自從當年鄞州兵敗之後,他們也時常在關注鄞州和榮州一帶的情況。


    許銘良恰好是他們所了解過的人。


    他在榮州任職五年,想來對榮州鄞州附近的情況很是了解。若是南燕能從他口中得知有關榮州的消息,對之後的事也大有裨益。


    即便再開戰,他們也不會處於太被動的地位。


    薑扶苓對摘星樓的事一無所知,薑扶翊聞言也並未與她多說。


    他頗為不在意地輕哼一聲,“他不過是想用一些自以為是秘辛的事來同南燕做交換罷了。”


    數十年前,摘星樓便是被南燕皇室派軍絞殺的。


    如今摘星樓卷土重來,還牽扯到了北齊的事,許銘良得知其中一二,便還以為摘星樓與南燕皇室勢不兩立。


    說到底,許銘良也隻是想借出賣摘星樓來與他有所交易,好讓他出麵去救尚且還在獄中的許錦湘罷了。


    不得不說,許銘良確實是懂得審時度勢,也知曉怎麽利用手中僅有的東西來為自己謀取利益。


    隻可惜他太過功於心計,還當真以為所有的事都在他的算計之內。


    既然他此時敢以出賣摘星樓來救出許錦湘,難保日後他不會做出更為猖狂的事。


    許銘良這人,無論如何是都留不得了。


    *


    一刻鍾後,馬車穩穩停在山腳下,而那道長所在的道觀便建在半山腰處。


    京郊附近的山都不高,山勢也稱不上險峻。從山腳一路綿延通往半山腰處的石梯也並不陡峭。


    “雲糕讓柏餘抱著,你牽好我的手,多注意路。”


    甫一下車,謝雲辭便自覺接過趙瓊華懷中的貓,而後牽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將她扶下步梯。


    今日他們來道觀主要還是要替趙瓊華和林雁回解開身上的厭勝之術,出府前趙瓊華便已經將前日取自許錦湘身上的東西都放在荷包裏,一路上也好方便攜帶。


    “今日一日夠道長解開厭勝之術嗎?”


    此前來的路上她還尚且不覺,可眼下一站在山腳處,抬眼遠遠望見半山腰的道觀時,趙瓊華心下忽的生出一種緊張和忐忑。


    她不由得握緊了謝雲辭的手,好讓自己更加安心。


    謝雲辭知她心情,一邊牽著她往石梯那邊走,他一邊出言安慰道:“時間足夠的。”


    “昨日我特意來問過道長,許錦湘這厭勝之術雖然惡毒,可淮止發現得算早,況且百笙自己都言明這厭勝之術在你身上並未起效。”


    “道長昨日便已經準備好解這厭勝之術,隻是今日有些事需要你親自來才有用罷了。”


    自從知曉許錦湘在趙瓊華身上下了一道如此陰毒的厭勝之術後,謝雲辭無事時便時常來京郊拜訪道長,一來二去的,他自己對這道厭勝之術都有所了解。


    而他昨日來道觀時,道長已然在開始準備破解之法了。


    相比之下,許錦湘下在林雁回身上的厭勝之術還算是尋常,即便是解起來也不會太過繁雜。


    可趙瓊華身上這道不一樣,既然是換命道的東西,便也當由她自己親手換回來才是。


    “不用緊張,一會兒道長都會和你說明白的。”


    “我也會在旁邊陪你。”


    來過道觀許多次,謝雲辭對這裏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他一手抱著那隻小白貓,一手牽著趙瓊華踏上石梯,“等一會兒我們把事情都了結之後,我就帶你在道觀走一走。”


    “好。”


    趙瓊華牽著謝雲辭的手,跟在他身後慢慢走著。


    聽著謝雲辭不住安慰她的話,她心下竟也逐漸平靜,方才的緊張與忐忑消減不少。


    而柏餘和白芍則默默跟在兩個人身後,逐步上了石梯朝半山腰而去。


    石梯並不長,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中趙瓊華便隨著謝雲辭一起到了半山腰的道觀門前。


    山上多清淨,周圍草木葳蕤,一派鬱鬱蔥蔥中便更襯得道觀更為遺世獨立。


    甫一行至半山腰,趙瓊華便能聽見清麗婉轉的鳥啼聲,回蕩在山間更為悅耳。


    而道觀門前則佇立著一位身著道袍的道長,年近不惑,麵目儒雅,一身道風清骨,像極了隱世不出的謫仙。


    “雲辭來了。”


    “想來這位便是瓊華郡主了。”


    見兩人終於行至半山腰,那道長迎上前,同趙瓊華頷首,又與謝雲辭寒暄著,“前段時日太夫人還來我這裏還願,說你這麽多年終於開了竅,屬實難得。”


    “今日一見郡主,果真如太夫人所言那般。”


    “你啊,確實是有福氣。”


    即便不用謝雲辭解釋,趙瓊華馬上就能明白道長所說的太夫人定是常年住在京郊的謝太夫人。


    這話趙瓊華自認接不上來,索性便都交給謝雲辭來。


    隻是此時她臉上淺薄的紅暈還是顯露出她的心緒。


    謝雲辭朝道長扶手作揖,“道長所言甚是,確實是雲辭的福氣。”


    “祖母前幾日還念叨著要再來道觀一趟,等過幾日道長得閑,雲辭再帶祖母前來擺放道長您。”


    “好說。”


    “太夫人何時來都行。”


    道長心裏清楚今日是來辦正事的,在道觀門口稍作寒暄之後,他也不欲再耽擱時間,將謝雲辭和趙瓊華二人迎進道觀。


    緣著這厭勝之術,道長這些時日來一直在翻閱各種與南疆巫蠱、壓勝之術有關的古籍;昨日他掐算著時機將近後,便已經在道觀中有所布置。


    此時道觀四下無人,其他的道童都已經被他屏退回各自的廂房之中,事畢之前都不能離開廂房半步。


    道長先他們一步進了主殿。


    “我們也進去吧。”


    趙瓊華緊了緊謝雲辭的手,側眸同他說道。


    凝視她片刻後,謝雲辭這才點點頭,許是他自己都沒發現,此時他的手心有些微濕,他整個人都已經緊張到出汗了。


    趙瓊華同他十指緊扣,自然是能察覺到他這一反應。


    一時間她心下又是感動又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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