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鑫目光鎖著金瀟,“你怎麽來了?”


    他下意識衝著撥了撥蓬鬆的發頂,藍灰色像流動的雲朵,其實不亂的,他卻想找個鏡子照一照。


    他歎氣道,“別等我了,飛線補點結束,至少過零點了。”


    金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等你?”


    程一鑫剛才沉浸式修手機,還要直播講解,注意力高度集中,現在大腦傳來一陣陣疲憊,竟然一時語塞,說不出什麽俏皮話逗她,吃癟起來。


    他懶洋洋側過身,手指劃了一道,底下一水兒的手機,“難不成你來買手機?看上哪個?”


    “送我?”


    “送你。”


    金瀟指他身後,“‘晚安’是什麽意思?”


    程一鑫熟練地背誦著,“青燈不歸客,夜幕手機人。”


    兩人眼底互相較勁。


    分明知道緣故,程一鑫偏不肯說,等她挑明了。


    架不住挺累的,程一鑫仗著自己個子高,胳膊肘撐著櫃台,還能與金瀟平視,不自覺就把重量歪斜著壓上去,衛衣領口被袖子扯著,隱約露出一塊近膚色的料子。


    金瀟不聲不響,一晃眼,抬手拽住他領口。


    程一鑫反應更快,捂著領口猛地後退,撞到後側方的凳子,咣啷一聲倒地,惹得門外站著的三人抻著脖子瞅,“打起來了?”。


    程一鑫遮掩地笑了笑,問她,“怎麽了?”


    他低頭扶起凳子,眼前陰影一擋。


    金瀟冰涼的手指探進他領口,觸及他肩頸上貼的跌打損傷膏藥,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果然沒看錯,她開口,“上次我下手重了,對不起。”


    難堪啊。


    丟臉啊。


    程一鑫動作粗魯地把衣服領子扯回去,磨了磨後槽牙,強行笑,“你不恨我就行,我挨打我樂意。”


    金瀟不搭話,從包裏一陣摸索,命令他,“伸手。”


    他疑惑,手掌攤開。


    一個冰涼的金屬質感落在手心。


    她手上皮膚細膩,像一片羽毛刮過心田。


    金瀟抬起手,露出安安靜靜躺在他手心的銀鏈子,在燈光下泛著冷冷幽光,鏈子斷了,“丟在boxing擂台上,我想應該是你的。”


    程一鑫眼皮子跳了跳,原來在擂台上掉了,那天摔了不知道多少次,這劣質銀鏈子真他媽不爭氣,他尷尬道,“謝了。”


    金瀟審視他,“你丟了東西,不問的嗎?”


    如果不是boxing工作人員撿到,調了監控看她用過擂台,估計早找不回來了。


    一想到銀鏈子都能斷,她就感覺程一鑫摔得挺疼的。


    程一鑫隨便往兜裏一揣,“哥窮吊絲,這破玩意,假銀,不值錢。”


    金瀟疑惑道,“我也不值錢嗎?”


    她提示他,“後麵的縮寫。”


    程一鑫知道她看見牌子後麵的“xx”了,他不為人知的心思,把她放在離心口最近的地方,歲歲年年。


    一瞬間曝光在她麵前,好像個齷齪的變態。


    他死鴨子嘴硬,“為什麽不能是我自己名字?”


    金瀟:“……”


    她挑眉道,“喲,那麽,是哪個女人送你的?”


    程一鑫噎住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網戀對象,就那個騙過我二十塊的。”


    金瀟想笑,憋得辛苦。


    最後來了一句很不符合她風格的,“你牛逼。”


    “行了行了,”程一鑫送客姿態,伸了個懶腰,拎起她的包往外走,把她塞回車裏,“別羞辱我了,留點麵子,都說了為愛乞討不是我的風格。”


    金瀟發動了車子,漂亮的剪刀門惹得黃顧一行三人驚呼,在引擎聲聲裏絕塵而去。


    程一鑫繼續回去工作間裏飛線補點。


    終於在零點過五分的時候,裝入機殼內測試,可以正常進入開機狀態。


    直播間都炸了,後台飛來好多個單子。這年頭誰家裏沒一兩台變磚的手機呢,“晚安修機”物美價廉,試試能否救回來老照片。


    **


    幾天後,金瀟收到了千銀內部出具的一份的市場調研報告。


    上麵寫著“晚安修機”。


    厚厚的一遝資料,少說幾十頁,放在她辦公桌上。分析了晚安修機作為北上廣深線上修機模式的本土化措施,客戶群覆蓋周邊三省,小程序的日活量和訂單增長量數據非常漂亮,結論是——“一匹黑馬”。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天道酬勤,厚積薄發。


    金瀟一字不落地讀完,走出去問他們,“樓下這幾天還在發傳單嗎?”


    “有…啊。”


    金瀟伸手,“給我一份。”


    有男生尬笑,“那個,被k哥疊了紙飛機。”


    “沒關係,給我吧。”


    金瀟拿著紙飛機麵色晴朗地回了辦公室,剩下大家麵麵相覷。


    **


    方好好下定決心要行動。


    約好了荀浩然,周六一整天,他們去濱江北岸新開的室內恒溫水上遊樂園玩水,荀浩然絕對沒有機會碰手機監控。


    程一鑫白天不用直播修手機。


    兩人商量好計劃,先去方好好家裏。


    方好好沒在家裏住。


    自己租了個30平的單身公寓。


    “鑰匙呢?”


    “好好說在‘出入平安’墊子底下。”


    程一鑫蹲下去,掀起來,先在衣角上蹭幹淨再遞給金瀟。


    她舉起來,研究了片刻該插哪個方向。


    程一鑫接過去,“咳,還是我來吧。”


    大小姐家裏全是密碼鎖,她用金屬鑰匙的機會屈指可數。


    金瀟退後。


    兩人進去,明晃晃一個攝像頭裝在南麵牆頂上,萬裏挑一的人渣行徑,程一鑫見多了垃圾,都忍不住低罵一聲,“操。”


    方好好留了備用機在家裏。


    她前前後後換過三台手機,每一台手機都無一例外,被荀浩然輕鬆破解,獲得所有權限,隨意開她手機的前後置攝像頭,監聽麥克風,更別說監視她的屏幕界麵。


    金瀟關上鐵門,輕輕一聲嗒響。


    兩人的氣氛沒來由地詭異起來。


    旁邊就是一張大床,隨時能聯想起來親密的事情做過,上個月那麽瘋的戰況激烈,恨不得把對方弄死在床上,偏偏走完腎,現在想走心又在還待努力。


    程一鑫低頭放下筆記本電腦,方好好的手機連了數據線接電腦。


    方好好家的沙發和茶幾之間過道太窄了,程一鑫彎著腰坐,長腿岔開,膝蓋屈得十分難受。這種逼仄的環境之下,金瀟還站在他身側,身上的幽香就很要命了。


    早上容易氣血盈湧,程一鑫不自覺將腰彎得更低。


    餘光瞥著她,輕咳一聲,“跟你商量個事兒。”


    “嗯?”


    他不自覺抖了抖腿,電腦推旁邊,“離我遠點。”


    金瀟:“……”


    她是想監工來著。


    聽他這麽一說,金瀟俯下身,下巴幾乎快碰到他肩膀,若有所思地盯著他電腦屏幕,發梢輕蹭他耳朵,眼見著程一鑫麵色不受控製泛紅起來。


    程一鑫閉了閉眼睛。


    想拽過她纖細的手腕,跌進她懷裏。以前金瀟每次說他骨頭硌著她了,疼得皺眉,程一鑫開玩笑說,要不她下去坐沙發。金瀟搖頭,他家裏沙發更硬更舊,比他懷裏還硌人,轉身勾著他脖子,委屈巴巴地在他懷裏蹭蹭,隨便一晃破沙發吱呀作響。


    他從小生活環境魚龍混雜,不缺女生喜歡。初中就有小太妹把他堵廁所裏問他願不願意處對象,那時候胳膊一撐,二樓窗戶跳走,轉身混在男生堆裏打球,氣得人家直跳腳。


    長得帥,靠臉掙多幾個錢,不值得炫耀。


    金瀟是個例外,在她麵前,他的自製力岌岌可危。


    做過最親密的事情,二十歲最血氣方剛的時候,所有的想象和實踐對象都是她。現在更加怕在她麵前出醜,怕見到金瀟揶揄的笑意,輸得愈發徹底。


    金瀟不知道他腦海中畫麵。


    看了半晌,他電腦桌麵圖標整整齊齊,屏保是自帶的風景畫,無可疑的文件,她輕聲調侃道,“你電腦裏,難道有我不能看的內容嗎?”


    金瀟語義曖昧。


    成年人了,他單身好幾年,如果有什麽隱藏文件夾不出奇吧。


    程一鑫恨不得推開她,還敢問這種問題,從旁邊抓了個抱枕過來放腿上,堅決否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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