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田氏越聽越精神, 念完《易經》念《詩經》, 念完《詩經》念《論語》,差點沒把他嗓子念冒煙!


    天黑了才算送走這尊大佛,但他今天的打算也泡湯了。


    這還不算完, 翠苒神神秘秘說, 舅老爺也去了金明池, 當眾挑走了表姑娘的通草花不說, 還簪在頭上!


    蔡伯玉一下坐不住了, 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沒個走處。


    他心心念念一年多的人,闔府誰都知道那是他的心尖子,舅舅就這樣把人要走了?那他也太窩囊了。


    不行,他得找顧妹妹去,哪怕臉不要了,也得讓顧妹妹認清現實,到他院子裏來。


    舅舅沒回府,直接去了京西大營,夾道小門的婆子早被他買通了,正是下手的機會。


    結果敲了半天門,愣是沒人回應,想來吃酒睡著了。他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跳牆!


    撲通一聲就摔了個大馬趴,不僅驚動了巡夜婆子,還崴了腳。蔡伯玉徹底慌神,三拐兩拐,鑽進一條更深的夾道。


    好歹熟悉地方,從狗洞裏鑽了出去。當天晚上腳就腫了,疼得他一宿沒睡著,也不敢叫郎中,隻抹上藥膏子強忍著,打發翠苒探探風聲。


    府裏竟進了賊,這事可不小,把鶴壽堂那邊都驚動了。


    巡夜的婆子篤定自己沒看錯,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是個小廝,身形不高,挺瘦的,呲溜一下就沒影兒了。”


    為著青苗錢放貸的事,呂氏這陣子心力交瘁,管家時也不似先前那樣事事親為。管束一鬆,下人們也自然鬆懈,想來是外院的小廝和內院的丫鬟勾搭上了,趁夜行苟且之事。


    她便說:“家裏有客,這事不方便明查,讓沈家的帶人悄悄地查,一來保全府中臉麵,二來免得客人不自在。”


    田氏卻不答應,“都進賊了還是小事,趕明兒摸進鶴壽堂才叫大事?”


    老夫人嘴角抽抽,你那烏鴉嘴快給我閉上吧!


    “依我看,把後院從裏到外整個翻撿一遍,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哦,防範於未然,外院咱們管不了,至少二門內得看牢。”


    田氏斜瞥著呂氏,“就因為有貴客在,才更應該注重府裏防衛,你說是吧?”


    她在“貴客”二字上重重停頓了下,極具陰陽怪氣之風。


    呂氏知道她在說柴元娘,柴家人一來,最窩火的就是她了,逮著機會肯定要惡心對方一把。


    結果人家下句就說:“保不齊賊人是衝著我弟弟來的呢,今兒早上蘭媽媽還問我,要不要給府裏添兩隊侍衛。”


    老夫人硬生生把搖頭改為點頭,行吧,攝政王安危大過天,要是有個萬一,國公府可承擔不起這責任。


    既然是田氏提出來的,她就當仁不讓領了盤查的差事,老夫人想想,又添了兩個人,一個是世子乳母李媽媽,一個是呂氏的心腹何媽媽。


    從鶴壽堂出來,田氏馬不停蹄請來蘭媽媽坐鎮,點齊一院子人馬,擼袖子就要開幹了。


    蔡伯玉叫苦不迭,親娘誒,你可千萬別查我頭上來。


    翠苒安慰他,“隻查內院,外院夫人不管。不是我說,你也歇了那心思吧,再來一回,怕是命都沒了。”


    蔡伯玉蔫蔫的,吩咐她交代夾道門上的婆子,必須捂嚴實嘴,絕不能把他給賣了。


    可翠苒已經找不到那人了,田氏動作太快,不到一個時辰就查到那婆子,連收的賄賂都翻了出來。


    就像早就知道東西藏在哪裏一樣。


    田氏讓兩位媽媽帶人先去別處,她自己單獨審問那個婆子,那婆子隻求減輕罪行,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個幹幹淨淨。


    田氏麵色陰沉似水,提腳就去了兒子的院子,先命人綁了翠苒,“就是你們這起子小人帶壞了我兒,下賤玩意兒,給我趕出府去。”


    嚇得蔡伯玉也顧不上腳腕子疼了,抱著田氏雙膝苦苦求饒:“母親,翠苒打小伺候我,我離了她不行。她一個丫鬟能有成什麽事?無非我怎麽說,她怎麽做,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饒了她吧。”


    聽得田氏更氣,嚷著叫人牙子來,有多遠賣多遠。


    眼見心愛的丫鬟不保,蔡伯玉心一橫,“她懷了我的骨血。”


    田氏愣怔了下,“你不是滿心滿眼都是顧春和麽,怎麽還跟翠苒拉扯不清?”


    一提這個蔡伯玉就氣不打一處來,“都是舅舅不對,要不是他斜插一杠子,我也不至於崴了腳,差點沒把我疼死。”


    “放屁,那是你舅舅!”


    “哪有舅舅奪外甥女人的?他就是霸道不講理,一回來就攪和得咱家雞犬不寧,這是國公府又不是王府,想耍威風回自己家耍去!還和太子針鋒相對,太子是儲君,他是臣子,簡直是犯上作亂!”


    田氏不認識似地打量自己的兒子,“你說什麽?”


    蔡伯玉一梗脖子,“我說舅舅居心不良,我非常不恥!”


    田氏一揚手“啪”地給兒子一記耳光。


    蔡伯玉懵了,從小到大,母親可是一指頭都沒動過自己。


    “你給我記清楚,”田氏咬牙啟齒恨道,“咱們母子倆的一切榮辱,都在你舅舅身上,隻有他好,你我才能一輩子榮華富貴。”


    “我、我是國公府世子,就算沒有舅舅,我也是世子。”


    田氏又給他來一下,這下更狠,直接把他臉扇腫了。


    “二房蔡悅比你強一百倍,他也是嫡子嫡孫,世子?哼,想換人隨時都能換,隨便尋個錯處,安個忤逆大罪,就能讓你灰溜溜從侯府滾蛋。”


    田氏不住冷笑,“你爹還不到五十呢,這些年要不是我摁著,七八個庶子也有了,他為什麽不敢,還不是因為你有個好舅舅!”


    “你舅舅在,你的世子之位才是穩當的,他如果倒台,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你!整個國公府沒人靠得住,老夫人疼你是吧,可你比不過整個國公府。看著吧,如果太子繼位,她肯定把咱母子推出去!”


    “你隻有她一個祖母,可她有好幾個孫子孫女,你、我、你妹妹、你舅舅,才是最親最親的人。”


    蔡伯玉呆呆聽著,眼神茫然。


    “我怎麽生了你這個糊塗蟲。”田氏狠狠戳他腦門一指頭,起身道,“我給你個麵子,今晚就把翠苒收房,省得孩子出來也沒個正經身份。”


    蔡伯玉一喜,還沒道謝,又聽母親說:“等你腳傷好了,收拾收拾去嶽麓書院念書,這事沒的商量,你祖母反對也不行。”


    他還想再掙紮一下。


    田氏不留餘地,“你再給我耍花招,我就把你田家表妹娶進來!下個月田家就到京城,你給我想清楚。”


    蔡伯玉一下子垮了,母親在田家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就是個土老巴子,那樣的人家能養出什麽好女兒來?他可不要。


    隻能認命地答應去千裏之外的嶽麓書院。


    後院非常熱鬧,沈李兩位媽媽拿著花名冊逐個點檢,除了柴大姑娘的蘭香園沒敢搜,其他一個不落。


    兩個媽媽互不對眼,你挑我長房的錯,我就挑你二房的不是,各種理由都用上了,賬物不符,偷摸私藏,吃酒打牌,打得是有來有回,捆的人是越來越多。


    顧春和住的後罩房也沒能避免。


    麵對烏泱泱衝進來的一群人,顧春和很是沉靜,打開所有箱櫃,隨便她們翻撿。


    李媽媽隨便翻了兩下,“行了,沒什麽問題,春燕,收起來吧。”


    “慢著!”何媽媽從抽屜裏翻出一方帕子,興奮得兩眼放光,“這是什麽?”


    湛藍色的手帕,邊角上繡著鬆竹,深沉冷凜,一看就是男人用的。


    顧春和一時有點恍惚,那是謝景明的帕子,洗幹淨了沒找到機會還他,後來自己刻意躲著他,更不用提還東西了。


    這帕子就一直留在她這裏。


    何媽媽自以為捉住顧春和的錯處了,她女兒丟了差事全因為顧春和,二夫人放貸的錢打了水漂兒,也是受攝政王的連累。


    這口惡氣快憋死她了!


    “表姑娘,您這裏怎麽會有男人的東西?不會是……那天晚上的賊人是來找你的吧?”


    顧春和搖搖頭,“我不知道什麽賊人。”


    何媽媽板著臉,“那這帕子哪兒來的?”


    “表姑娘時不時做些針線拿出去賣,做男人用的帕子有什麽稀奇的?”李媽媽把帕子從她手裏搶過來,“何媽媽,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堂堂國公府的表姑娘,竟然做針線換錢,你們的月錢都發哪兒去了?”


    何媽媽冷哼一聲,“睜眼說瞎話,你們都過來看看,這塊布料就不是府裏的東西。”


    滿地的管事媽媽,沒一個人動。


    何媽媽愣住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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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死一般的寂靜, 何媽媽吃驚地看著眾人,忽然意識到不好。


    “我看,李媽媽說的有理。”一個婆子猶猶豫豫說, “不過一塊帕子,算了吧。”


    又有另一人附和, “就是就是,何媽媽也太嚴苛了,帕子也沒什麽特別的, 或許是表姑娘父親的帕子呢?”


    何媽媽怒道:“睜著眼說瞎話,分明是她私藏男人的東西!”


    “她她她, 什麽她?”李媽媽嗬斥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個管事媽媽, 竟敢對姑娘無禮!”


    何媽媽語氣一滯,私底下誰把顧春和當正經姑娘看?她她的說慣了,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李媽媽翹起嘴角得意一笑,“表姑娘客居在此,沒有查東西查到客人頭上的道理。一開始我就說不該來的,何媽媽硬要來,既如此, 咱們也去蘭香園搜搜如何?”


    何媽媽張口結舌, 一句話說不出來。


    幾個婆子上來,推著何媽媽往外走,“累一整天了, 早辦完差早歇著, 走吧走吧。”


    根本不用顧春和親自分辯, 桌上的茶還沒涼, 一窩人呼嚕呼嚕就走了, 帕子的事連個水花都沒起來。


    春燕捂著嘴偷笑,“該!姑娘和以前可不一樣了,還以為誰都能踩一腳呢?叫你少我們月例,哼!”


    顧春和也覺得痛快,卻隱隱有種說不出的悲哀。


    一朵通草花,就讓府裏變了風向,權勢,可真是個好東西。


    顧春和忍不住想,如果今天自己答應了謝景明,披著嫁衣踏進他的花轎時,不知這些人又有什麽反應。


    她不後悔。


    謝景明用來鎖住她的不是鎖鏈,而是人人渴望的崇高地位和權勢,所以一切變得理所當然,冠冕堂皇,拒絕就變得無法理解。


    她相信謝景明是喜歡她的,不過這個人習慣從高處俯視世界,他的喜歡,便少了一份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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