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我回趟家。”沈岱也盡量裝出淡定的樣子,但腳步很倉促。


    “我讓司機送您吧,您現在是身體最虛弱的時候。”恒叔補充道,“而且這邊不好打車。”


    發情期剛結束時確實是omega的體能低穀,因為這幾天很少進食以及高強度的“運動”,在荷爾蒙退去之後,疲倦感會到達頂峰,沈岱光是這樣站著,都覺得兩條腿酸軟得不行,這個時候出門確實不明智,可他是在逃。


    沈岱還是推卻道:“沒關係,我約到車了。”


    “讓司機送您吧,聽小吳說您住的地方很遠,如果少爺知道了,會怪我沒照顧好您的。”


    一提瞿末予,沈岱就不自主地想服從,向alpha服從同樣是omega可悲的天性:“好吧,謝謝。”


    沈岱上了一輛mpv,由瞿末予的另一個司機送他回家。車開出瞿家老遠之後,沈岱一直揪著的心才稍微鬆弛,縈繞在周身的屬於瞿末予的alpha信息素似乎也終於消散了。他應該慶幸,瞿末予在那三天之中甚至沒有給過他一個臨時標記,盡管已經過去了三年多,他還能憶起當那個臨時標記消失時,那種空前的失落。


    他拿出手機,點開瞿末予的微信,對話框裏隻有一條係統驗證信息,朋友圈依舊空空如也,他隻能看著那個沉默的頭像發呆。今天下樓的時候,他害怕見到瞿末予,又渴望見到瞿末予,他迫切地想知道他們再見麵將會怎樣相處,而這完全取決於瞿末予。


    所有事情都任別人掌控的感覺真的糟糕極了。


    沈岱累得在車上睡著了,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姥姥見他臉色蒼白,人也有些虛軟的模樣,擔憂極了:“阿岱,你生病了嗎?怎麽幾天沒見就瘦了,臉色還這麽差。”


    “我上次和你說的,我這段時間在準備演講嘛,所以加班比較多,沒事兒,休息幾天就好了。”沈岱一頭倒在沙發上,感覺自己馬上又能睡著了。


    姥姥輕歎一聲,撫摸著他的頭發,慈愛地說:“把我寶貝都累瘦了。你是不是還沒吃飯呢?餓不餓?”


    沈岱笑了笑,撒嬌道:“姥姥給我煮碗麵吧,雞蛋要煎的。”


    “好,你先歇著,正好嚐嚐我昨天剛鹵的牛腱子。”


    沈岱在沙發上舒展了一下酸痛的筋骨,疲倦的雙眸靜靜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這間小公寓與瞿家相比實在寒酸,卻是他花錢租來的,屬於自己的安身之所,住著這個世界上他最愛的家人。而在吃穿都有人照顧的高級別墅裏,他卻沒有資格踏進名義上的丈夫的房間,就連做愛也隻在客房,他比租客還不如……


    下一瞬,沈岱在心裏對自己喊了個“停”,停止這些自怨自艾的想法,停止這些無用的糾結,如果一個人無法阻止自己的精神內耗,那就會因為不能兼顧好生活而產生更多麻煩,他的理智在大敲警鍾。


    發熱的大腦已經冷卻了,該回歸理性了。


    休息了一天後,沈岱約見了房產中介,中介按照他的需求又找了幾套房子,帶他一一去看,他篩選下來兩套,讓中介去談價格。隻要符合他心裏的底價,他是想要盡快買賣過戶的。這樣再花一兩個月的時間,簡單做一點修整、買一些軟裝,過年前就能帶姥姥住進自己的房子了。


    每每看著銀行賬戶上的餘額,他都提醒自己要將瞿末予當做老板,多感謝,少奢望。其實最初答應尤興海要替尤柏悅嫁人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賣身的準備,能賣給瞿末予分明是撿了大便宜,他也有爽到,至於他的那些千腸百轉,都是他自己的,與人無尤。從這個思路上開導自己,效果顯著。


    中介效率很高,在他假期的最後一天,與房主三方敲定了一個彼此都滿意的價格,接下來就是走流程。


    沈岱感到心頭落下一塊大石,對能夠給姥姥提供新的、舒適的環境而欣慰不已。


    回去上班的第一天,同僚們紛紛對他表達了關懷。他們都知道自己當時在台上受到了alpha信息素的影響,身體不舒服所以請假幾天,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不舒服,以及怎麽“舒服”的。


    但是這幫人的目的顯然不止於此,一個大膽的師妹問道:“沈師兄,聽說那天演講完,你在廁所裏暈倒了,是瞿總把你送去醫院的?”


    “我怎麽聽說是晏明修啊。”


    “是晏總的保鏢。”沈岱淡定地說,“其實沒暈,不舒服而已,主要也不是因為受信息素的影響,是前段時間熬夜太多了,就順便請假休息幾天。”


    這幾天傳開的八卦在當事人這裏輕描淡寫地終結了,眾人不免有些失望地散去。


    但程子玫卻不那麽好打發,她抓著沈岱不依不饒地問:“你跟我說實話,真的是保鏢嗎?有人說親眼看到是太子啊。”


    “不是,真不是,公共場合alpha和omega要保持適當距離的,瞿總怎麽可能那麽不小心,真的是晏明修的beta保鏢幫我的。”沈岱抓著她往會議室走,“上午要和老師開會,說點正經的。”


    程子玫一副“好可惜”的表情。


    沈岱和程子玫跟老師開了一上午視頻會,老師對他的演講大加讚許,說領導層對他的反饋也很好,讓他不要在意瞿承塵的故意刁難,那不是針對他的,也不會對他們的項目有影響,。


    沈岱心裏寬慰了很多,不枉費他前前後後的那一頓折騰。


    午休時,他和程子玫懶得去食堂,就讓師弟師妹給他們帶飯。


    周嵐回來的時候,不僅帶了飯,還帶了一個燉梨盅,那是公司附近一家很有名的連鎖甜品店的招牌,在冬天很受歡迎。


    “師兄,這是你要的蓋飯,師姐,這是你的拉麵。”周嵐將甜品店的袋子放在桌上,笑著說,“我買了兩個燉梨盅,冬天吃這個潤肺祛濕的,聽說這家挺出名的。”


    程子玫笑眯眯地說:“謝謝啦,這家要排隊的吧,我每次想買,看到那隊伍就勸退了。”


    “還好,沒排太久。”周嵐偷偷看沈岱,“沈師兄,你這幾天都瘦了,多補一補吧。”


    沈岱點點頭:“謝謝,多少錢,我一起轉你。”


    “啊不用了,師兄和師姐也經常請我們吃飯。”


    “你們實習工資這麽低,不用跟我客氣。”沈岱淡笑道,“不過下次不用買了,我平時很少吃甜的。”


    周嵐笑了笑,掩飾掉眼中的失落:“好,那你們先吃飯吧。”


    周嵐走後,程子玫吃著清甜可口還冒著熱氣的燉梨盅,故意吧唧幾下嘴:“嗯,真好吃,這裏麵有燕窩的,人家大冬天去給你排隊買,你快嚐嚐呀。”


    “先吃飯好嗎,吃完這個還有肚子吃飯嗎。”


    沈岱剛打開飯盒,就被程子玫強行喂了一口梨湯。


    “嗯,是很好吃,不怎麽甜。”沈岱道,“但是要排隊也有點誇張吧。”


    “不誇張,最近在網上很火的。”程子玫瞥了一眼遠處的周嵐,“這小師弟一進研究所就盯上你了,還挺有眼光。”


    沈岱無奈道:“你有空去幫我暗示他一下,我不知道怎麽處理,怕傷人自尊。”


    “處理什麽呀,我覺得他不錯呀,身高長相都不錯,成績也好,理工alpha就是有點呆,但也挺單純可愛的呀。”


    “不行,別扯了,差了好幾歲呢。”


    “那有什麽,人家都不在意。”


    “我欠那麽多錢,我不會談戀愛的,不是耽誤人家嗎。”


    程子玫歎了一口氣:“阿岱呀,我真的想勸勸你,首先欠錢的不是你,是你姥姥,更準確點說是你爸,其次就算你有負擔,也是要生活的,也是要追求幸福的,萬一人家願意跟你一起奮鬥呢。你這幾年因為這個破事,回避了多少對你有好感的人,你不能總這樣下去啊。”


    “沒有人會願意和我一起奮鬥,即便有,我也絕不拖累別人。”沈岱認真地看著程子玫,“誰會想和一個欠了幾百萬的人戀愛結婚,子玫,我知道你為我好,但是你自己心裏也清楚,不可能的。”


    “有錢人就會啊。”程子玫壓低聲音說,“我跟你說,我打聽過了,周嵐家境很不錯的,你就適合找個有錢的,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沈岱忍不住在心裏附和她,他確實“找了”有錢的並且解決了錢的問題,不過也產生了很多新問題:“別鬧了,幫幫我,讓他別再浪費時間了,都在一個實驗室,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尷尬。”


    程子玫噘著嘴,有些忿忿地吃著燉梨盅:“吃人嘴短,我下次再答應你。”


    沈岱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


    “喂,你好。”


    “沈先生,我是老吳,您還在公司嗎,回家了嗎?”


    “剛下班,正準備回去呢。”


    “啊,那正好,少爺讓您下地庫,帶您一起回去。”


    “……好。”


    發情期結束後的這些天,他和瞿末予沒有見麵、沒有聯絡,從極致熱烈的肌膚之親到生冷的像兩個陌生人,這種急轉直下的巨大落差,讓他這些天時時刻刻都感到難過,最難過的是,他沒有立場為此難過。


    更難過的是,隻要一想到馬上可以見到瞿末予,他就再次被輕易地點燃。


    他匆匆下了電梯,跑到瞿末予的專屬車位。這一片都是高層的停車區,人很少,他低著頭,還是怕被人看見。


    上了車,瞿末予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帶點淡笑,沒有看文件,沒有看手機,好像專門在等他。


    沈岱的心克製不住地雀躍著。


    “來。”瞿末予朝沈岱伸出手。


    沈岱猶豫著將手放在瞿末予的掌心,瞿末予順勢一帶,將他抱坐在自己腿上,鼻尖抵住他的後頸,輕輕地嗅。


    第十九章


    沈岱的臉頓時熱了起來,他輕輕握住了瞿末予環在自己腰上的手,將五指悄悄插進瞿末予的指縫中——他想要回以同等的親熱,又別扭著不好意思。


    瞿末予故意夾了一下指縫,沈岱疼得“嘶”了一聲,想抽回手,卻被扣緊,耳邊傳來一陣作弄地低笑,沈岱覺得臉更熱了,要燒起來一般。


    “這麽淡……”瞿末予不滿地嘀咕,用牙齒咬住信息素貼紙,揭了下來,高挺地鼻尖在他的腺體上蹭了蹭,如同打開了一壇酒的泥封,蘊藏已久的香味衝將出來,他深深地呼吸,令那一縷曇花的淡香沁入脾肺,仿佛一瞬間淨化了這一天下來他所攝入的所有濁氣。他掰過沈岱的下巴,含住那綿軟的唇瓣,溫柔又專注地親吻,這細膩的親吻方式像是在不緊不慢地品鑒一道菜。


    沈岱的身體放鬆了下來,他閉上眼睛,感受著舌尖的碰撞和追逐。瞿末予用一種適中的力度箍著他的手指,讓他感覺自己正被牢牢地抓住,而他使的力輕得多,這樣一來,他想要抓緊對方的意圖就不那麽明顯。


    瞿末予舔了舔潤澤的唇:“這幾天怎麽跑了?”


    “我回家陪姥姥。”


    “哦,我還以為你是害羞,不敢見我。”


    這種調情的話,沈岱根本不知道怎麽接。


    瞿末予低笑:“你看,這麽容易害羞。”


    “瞿總,我……”


    “叫我什麽?”


    “……末予。”


    “嗯。”瞿末予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有點可惜地說,“那三天你可熱情多了。”


    沈岱為了掩飾窘迫,連忙解釋道:“是因為荷爾蒙,那個時候會比較……”


    “比較什麽?”瞿末予湊到他耳邊,輕輕咬住他的耳垂,“比較騷?嗯,我喜歡你騷一點。”


    沈岱簡直想跳車。


    瞿末予的手順著他的背脊一路撫到尾椎,聲音充滿了蠱惑:“我還喜歡你主動一點,撒嬌會嗎。”


    “我、我可以學。”


    瞿末予噗嗤一笑:“這也要學嗎,你是一個omega,這不是本能嗎。”


    沈岱的眼睛不住地閃爍:“可能我還不太適應。”


    “那就學。”瞿末予啜吻沈岱白嫩的麵頰,“你要學會怎麽讓我高興,比如,在我麵前要經常笑,要主動親近我,要會撒嬌,要會說話,當然,我工作的時候你也要懂得察言觀色。當我需要你的時候……”他的吻漸漸向下,又繞向了那散發著香氣的後頸,“你要盡情地騷。”他話音剛落,就在靠近腺體的皮膚上咬了一口。


    沈岱的身體抖了抖,忍不住縮起了肩膀,他頓了一頓,主動抱住了瞿末予的脖子,偎進那寬厚的胸膛。


    如果這番話他沒有理解錯,瞿末予要求他學會“取悅”。取悅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詞,它不是平等地給予快樂,而是向上討好,所以瞿末予要求他取悅自己,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隻是他未必能做得好——他知道怎麽對一個人好,但不知道怎麽討好。


    “乖,你做的好,就會有獎勵。”瞿末予微笑道,“你姥姥生病了對嗎,胃癌二期,近期準備要手術。”


    沈岱怔愣地看著瞿末予。


    “醫院,主刀醫生,術後的護理和輔助放化療,用藥,我都會幫你解決,作為你……‘超出合同範圍的付出’的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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