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岱將手悄悄伸進了實驗服的大口袋裏,握緊了。


    瞿末予的眼神沉了沉,他走了過來,看了沈岱一眼,才麵衝瞿承塵:“你怎麽來了,不是出差了嗎。”


    “昨天回來了。”瞿承塵看著瞿末予,倆人身高相當,交匯的眼神也一如既往地有火藥味兒,“一回來就聽說大哥要大刀闊斧地提高研究所的各種待遇,這筆預算不少呢。”


    “研究所今年的成果很不錯,這不是應該的嗎。”


    “是呀,我就是這個意思。”瞿承塵笑道,“這個舉措太好了,研究所的產出一直都是我們公司的核心競爭力之一,希望大家也能感受到公司對各位的關心和用心。”


    眾人連忙附和。


    “沈工?”瞿承塵低下頭,身體自然偏向沈岱,“你請假了一年多,回來之後有什麽不適應嗎,可要說呀,你的意見對我們非、常、重、要。”


    瞿末予微眯起眼睛,眼含警告,自從瞿承塵在他們的爭奪中敗下陣來,倆人之間的對抗並沒有因為瞿末予抓穩了星舟的舵而緩和,他在不斷擠占瞿承塵的份額,想把他二叔這股勢力徹底趕出公司的決策層,瞿承塵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現在瞿承塵知道沈岱對他很重要,恐怕又會動歪心思。


    沈岱冷冷地說:“聽領導安排。”


    瞿末予斜了瞿承塵一眼:“承塵,化工部還有很多決議等著你去處理。劉教授,沈工,我們去辦公室談吧。”


    瞿承塵微笑不語。


    三人離開食堂,走回了辦公室,沈岱的辦公室,劉息很識趣地借口離開了。


    瞿末予坐在沙發上,看著這熟悉的場景,還記得自己在這裏故意讓周嵐發現他和沈岱的關係。他向一個還沒畢業的小男孩發出情敵的示威,如今回想起來真是幼稚又掉價,可惜那個時候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種種反常的舉動是因為他對沈岱動了心,產生了從未有過的占有欲。


    沈岱靠著辦公桌站著,等著瞿末予說話。


    “丘丘這幾天還好嗎。”


    “挺好的。”


    “我知道你中午偶爾會回去,但有時候工作耽擱了回不去,還是得在公司吃飯,當然翻新食堂也不全是為了你,也是提升員工福利。”


    沈岱點點頭:“好。”


    “還有一件事。”瞿末予道,“我知道你姥姥又住院了,這次情況不大好。”


    沈岱詫然:“你怎麽知道的。”


    “程助理每隔一段時間會和你姥姥的主治醫生聯係,了解一下老人的情況。”瞿末予道,“我已經讓人給老人安排了特護病房,你也可以選擇轉到私立醫院,條件更好,不過在大病的治療上肯定比不過三甲。”


    沈岱低聲說:“不用了,就在那個醫院吧。”


    “好,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和程助理說。”瞿末予頓了頓,聲音放的很柔,“當然,直接和我說最好,我什麽都會為你處理。”他頓了頓,續道,“為你做任何事,隻要你開口。”


    沈岱抿了抿唇,他低著頭也能感覺到瞿末予灼熱的視線,所以他始終低著頭。


    第九十六章


    下班後,沈岱又去了醫院。


    姥姥今天明顯狀態變好了,沈秦說她晚上吃完了整整一碗粥。沈岱當然是高興的,可想到瞿末予隻要一句話,就能讓姥姥得到最好的醫療和護理,而他這幾天一直在計算到底要不要賣房子,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兒。


    沈秦討好地說:“阿岱,周末能不能把丘丘帶過來看看?我都沒見過丘丘呢。”他見沈岱不理他,又看向姥姥,“姥姥可想丘丘了。是吧,媽。”


    “呃……”姥姥猶豫地看了沈岱一眼,她知道沈岱肯定不想讓沈秦見到丘丘,“等我出院吧,小孩子不要來醫院了。”


    沈岱頓時難受起來,他不知道姥姥什麽時候能出院,或者,還能不能出院,他忙道:“沒事兒,這病房幹淨又安靜,我周末就帶他來。”


    姥姥的眼睛亮了一下:“哎喲,那好,丘丘肯定又胖了。”


    回到家已經九點了,丘丘一般是九點半到十點間睡覺,他今天有些累,但還是想給丘丘洗完澡再忙自己的事。


    丘丘已經逐漸理解並習慣了他要外出上班這件事,他進屋的時候,丘丘正被保姆抱坐在了懷裏,玩兒著瞿末予送來的拔蘿卜玩具。


    “沈先生回來了。”保姆抓著丘丘的小手擺了擺,“爸爸回來啦。”


    丘丘那紅彤彤的小嘴咧著,喜笑顏開,他另一隻手抓著一個胡蘿卜就往嘴裏塞。


    “不吃,不吃哦。”保姆把他的手按了回去。


    丘丘又去揪另一個胡蘿卜。


    沈岱笑道:“還玩兒得挺好的。”


    “是啊,小少爺的勁兒是真大,我帶過的孩子裏,他是發育最好的,四個月趕上人家半歲了。”


    “他剛生下來的時候可不行,體質挺弱的,有點早產。”沈岱走了過來。


    “現在可完全看不出來,越來越壯實了。”


    沈岱剛坐下來,就聞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他輕輕蹙起眉,低頭湊向丘丘,果真聞到了瞿末予的黑檀木信息素的味道。


    “怎麽了?”保姆不解道。


    沈岱的目光往下,他想拿走丘丘手裏的胡蘿卜,但丘丘不撒手,好像以為沈岱在和他玩兒,還咿呀地較上勁了,沈岱隻好拔起另外一個聞了聞,確實是黑檀木冷澀的木香,很淡,很像噴過香水後殘留的氣味。


    沈岱有點惱火,沒想到瞿末予會耍這種小花招,先用低濃度的信息素灑在丘丘喜歡的東西上,讓丘丘放鬆警惕,然後再循序漸進地讓丘丘不再排斥這個氣味……


    難道瞿末予也去醫院做信息素精油了?


    保姆不明所以:“沈先生,這種母嬰級的玩具,孩子可以咬沒事的。”


    “你沒聞到……”沈岱想到保姆是個beta,確實聞不到,而且,她是瞿末予花錢雇的保姆,說不定就是瞿末予讓她做的,他白天一整天在外麵,丘丘完全托管,他能怎麽辦。


    保姆一臉不解的樣子。


    “……沒什麽。”沈岱道,“給他換個玩具玩兒吧,這種毛絨的容易長蟎蟲。”


    “好的,您放心,什麽玩具他都新鮮不了幾天。”保姆笑著說,“瞿總今天又讓人送了很多嬰兒用品過來。”


    沈岱警覺地問:“哪些?”


    “好多呢,玩具啊衣服啊日用品啊,瞿總特意囑咐我說丘丘之前用的口水巾不太好,布料有點硬,我就換了幾條新的。”


    沈岱走過去打開抽屜,拿出幾條新的口水巾,一聞,都有瞿末予的信息素。


    沈岱氣的“咣”地一聲關上了抽屜,他抓著新的口水巾走過去:“陳姐,別給他用新的,那些舊的都好好的,他也習慣了。”


    保姆的眼神有些詫異,但馬上應承道:“好。”


    沈岱又去打開衣櫃,發現很多地方都飄著一絲淡淡的黑檀木香,混在原來的物品,根本不可能挑出來了,他一手扶著衣櫃門,深吸了一口氣:“陳姐,丘丘的東西已經很多了,舊的都用不過來,他長得太快了,別再浪費了。”他有種吃啞巴虧的感覺,如果是瞿末予自己把信息素噴上去的,保姆聞不到,也就無法挑揀出來,如果幹脆就是保姆在瞿末予的授意下噴的,隻要她裝傻,自己就無計可施。


    瞿末予這個王八蛋!


    “好的沈先生。”


    沈岱一轉頭,見丘丘還在玩兒拔蘿卜,顯然是非常喜歡這個玩具,拔出來就往嘴裏送,用口水沾濕了就換下一個,他走過去把丘丘抱了起來:“別玩兒了,洗澡睡覺了。”


    丘丘不滿意地在他懷裏蹬起腿。


    雖然不像住在瞿家時,要天天麵對瞿末予,但沈岱感覺即便搬出來了,瞿末予也每天都環繞在自己的生活裏。


    今天,瞿末予連著給他的微信轉發了三篇文章,什麽《五個月大的嬰兒便秘怎麽辦》、《alpha寶寶腺體發育初期的注意事項》、《嬰幼兒對ao父母的信息素依賴要如何引導》。


    等了幾個小時沈岱不回複,又故意提一個有待商榷的育兒方麵的問題,這回沈岱不能當做沒看見了,回道:“陳姐有經驗,你不了解不要隨便指揮她。”


    “我最近在看陳姐推薦的書。”瞿末予拍了一張照片發過來,“是書上說的。”


    沈岱點開照片一看,瞿末予的辦公桌上羅了十幾本育兒方麵的書,和背景書架上各種金融文史工具類書籍形成了滑稽的反差。


    “要結合實際情況。”沈岱想起瞿末予把送給丘丘的東西噴上自己的信息素,又開始冒火。


    瞿末予發來一條語音。


    沈岱猶豫著點開了,裏麵傳來瞿末予溫柔又磁性的聲音:“阿岱,我學習能力很強,給我實踐的機會我也可以很有經驗。”


    沈岱把手機倒扣在桌上,沒再理他。


    晚上回到家,沈岱看到瞿末予穿著他的圍裙出現在客廳裏,那圍裙還是小蝶送他的禮物,胸口上印著丘丘的百天生日照。


    瞿末予手裏拎著根線,線的另一頭拴著他買的一顆胡蘿卜玩具,在略高於丘丘視線的地方晃蕩,丘丘張著嘴,像隻小狗一樣呆呆地看著那胡蘿卜,脖子和眼珠子都隨著它的擺動而轉動,哈喇子不停地往下流。


    沈岱也呆住了,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瞿末予笑看向他:“你回來了,今天沒加班?”


    “……”沈岱有種無法形容的錯位感。


    “我買了些吃的,想給丘丘試試新的輔食,陳姐做飯呢,我陪他玩會兒。”瞿末予和丘丘還保持著一段距離沒有靠近,他略顯興奮地說,“你看,我能和他一起玩兒了。”


    沈岱心裏有些毛躁不平,他冷淡地說:“他脖子會累,別這樣逗他。”


    “我看他挺開心的。”放下了胡蘿卜,瞿末予凝望著沈岱,目光深邃又多情,“好幾天沒見你了。”


    沈岱放下背包,低頭假裝整理東西,直到感覺到瞿末予的靠近,他才警覺地抬起頭。


    瞿末予走到他身邊,伸手撫向他的頭發:“天熱了,你都流汗……”


    沈岱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瞿末予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中,慢慢垂了下去,眼神難掩失落。


    丘丘呀呀叫著,沈岱走過去抱起了丘丘,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黑檀木氣息,同時也能聞到白榆的,連他都覺得不適起來,而丘丘似乎已經習慣了。父子之間天生就有血脈的聯絡,丘丘會完全接受瞿末予也是早晚的事,可越是接近那一刻,沈岱就越有危機感——一種瞿末予要把丘丘搶走的危機感。


    “阿岱,丘丘真的不怕我了,你看看他,他對我越來越好奇。”瞿末予強調道。


    沈岱沉聲道:“你故意在他的東西上留下信息素。”


    “有什麽問題嗎,我是他的alpha父親。”瞿末予的眼神有些複雜,“所以你就故意噴更多白向晚的信息素香水?”


    沈岱抬眼看著瞿末予:“丘丘本來就一直在用,何來故意一說。”


    “替代信息素終究隻是替代品,我的信息素才是丘丘真正需要的,現在丘丘有我了,你何必一直阻撓這件事?”


    沈岱低頭看著丘丘,丘丘果然在瞪大眼睛看著瞿末予,好奇,沒錯,小孩子還什麽都不懂,但本能會告訴他要去探索,畢竟父子之間有著雖然看不見卻無法斬斷的無數連接,他無法阻撓丘丘想要靠近自己的alpha父親。


    可這是他的孩子,他一個人的孩子,這明明是瞿末予不要的孩子,憑什麽在他千辛萬苦生養出來以後瞿末予又堂而皇之地出現,說“現在丘丘有我了”。


    憑什麽。


    瞿末予隻是看著沈岱擰起來的眉,就知道氣氛又不對了,他像個犯了錯的學生,不安地站在一旁。


    良久,瞿末予才輕聲說道:“阿岱,我不會把丘丘搶走,他是我們的孩子。”


    沈岱沉靜地看著瞿末予:“瞿總是不是忘了,我之所以會在這裏,是你拿丘丘的撫養權威脅我。”


    瞿末予的目光閃爍著,在談判桌上無往不利的他,此時被堵的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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