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實跟警察說了,也表示了他認為馬沒有亂吃東西。


    聽他這麽說,達瓦更絕望了,一邊哭一邊跺腳,“它就是吃了,它就是吃了!大哥哥,求求你了,你不知道,如果沒有吃草,它就是得了瘋病,那阿爸就不留著它了!”


    “別急別急,”雲集安撫小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的是,它沒有‘亂吃東西’。”


    達瓦漢話說得不好,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隻是愣怔著流眼淚。


    但是雲集的餘光一掃,就捕捉到了節目組導演用手揉鼻尖的動作。


    自打他進來,這位導演已經在臉上撓了四五次,眼睛也不停看門口。


    警察也注意到了他的話,“你是說,有人給馬喂過東西?”


    “我沒說,”雲集搖頭,“我隻是建議你們詳查一下事情的原委,畢竟我們昨天整個過程都有人跟拍,你們查起來應該不是太麻煩。”


    “雲老師,”導演笑嗬嗬的,走過來攬雲集的肩膀,“我借一步。”


    “不用。”雲集站著沒動,“有什麽話就在這兒說吧。”


    導演滿臉尷尬地撓撓頭,看了一眼警察,“就是我們畢竟是一個電視節目,要講究口碑的,中間這些……其實不管是出於您還是我們的利益考慮,都不希望放大這些不愉快的細節。”


    警察大致明白他的意思,“這要看你們當事人嘛,要是當事人覺得這個性質不嚴重,不想追究,那就你們看怎麽樣私了。”


    一聽他這麽說,導演就眉開眼笑,“哎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這不就是騎馬環節我們監管不力,碰到一匹病馬嗎?相關人員我們肯定會嚴厲地追究責罰,這個馬我們也會幫助處理。”


    “行啊,我願意接受你這個解釋。”雲集還沒等導演鬆口氣,就接著說,“但是我需要有個證明,你們不能證明馬是有瘋病,就要證明沒人給它喂過東西。你們不都有拍攝嗎?給大家公開看一下很難嗎?”


    導演還在打哈哈,“不是,雲老師,你看,這有不是什麽大事,何必大費周章?咱們私底下……”


    “啪!”雲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叢烈現在還在醫院裏躺著沒醒,而且要是沒叢烈,我現在可能已經死了,這事兒還不嚴重?怎麽的,非得我死了這事兒才嚴重是吧?”


    雲集擲地有聲地說完,整個房間裏都沒人說話。


    “查。”雲集難得淩厲,話說得不留餘地,“我作為當事人,要求嚴查。”


    “可是那個片子……”導演有些為難的樣子。


    雲集問警察:“如果節目組有視頻證據卻隱瞞不報,算不算妨礙司法公正?”


    眼看著一向不聲不響的雲集就要跟節目組撕破臉了,曹真出於多重考慮,還是出手攔了攔,“雲老師,我看要不咱們私底下查了,然後給你跟叢老師一個交代,就別在這兒開誠布公的……”


    雲集直接問警察:“要是真有人給馬喂過東西,算不算是謀殺未遂?”


    “哎哎哎……”導演趕緊把他往下攔,“雲老師雲老師,這事兒真沒那麽嚴重,你冷靜一下。”


    “我怎麽冷靜?”雲集扭頭看他,“換成是你,你能冷靜?你去找一匹馬,帶著你從山上往下滾,你冷靜一個給我看看。”


    “或者我們就一起耗著,如果過兩天那匹馬的病自己能好,是不是就能證明它吃過瘋馬草了?我時間多得很,但是你們到時候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眼前都是名氣不小的公眾人物,誰的眼色也不好不看。


    “那確實。”警察發話了,“既然你們有錄像,看一下確認一下,真沒事也就沒事了嘛。”


    “什麽時候結束啊?這都幾點了?累死了,我想回去敷麵膜呢。”於隋卿手裏捏著紙巾,在臉上擦了一把,“節目還拍不拍了?不還有一天嗎?”


    導演也跟著說:“是,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


    “快點拿來。”警察語氣沒開始客氣了,拿著圓珠筆在桌子上重重敲了兩下。


    除了錄像在投影儀上播放,房間裏很安靜。


    確實有一個鏡頭擺在駐馬處外麵,用來拍攝延時攝影。


    在幾個人一起離開之後,鏡頭快放,首先出現在鏡頭裏的是於隋卿。


    他雙手抄著兜,神態輕鬆自然,去馬棚裏溜達了一圈又出來了。


    於隋卿本人在旁邊解釋:“我去找我向導了,但是馬棚裏沒人。”


    過了一會兒,曹真和廖冰樵一起回來了,兩個人一路說一路笑,也去馬棚裏轉了一遭。


    廖冰樵這一天嚇壞了,“我和曹姐不可能害雲哥啊!”


    於隋卿一聽就不樂意了,“那誰會害雲老師,都無冤無仇的。”


    視頻裏再後麵就是雲集和叢烈了,中間都沒有任何相關人員來過。


    “那就是這樣,”警察把桌子上的記錄收起來,“很清楚了,就是馬瘋病嘛,這兩年還挺多見的,是不是沒按時打疫苗?太不小心了,這個病好不了的嘛!”


    一直拚命為小白馬求情的達瓦此時一言不發,隻是麵色慘白地盯著於隋卿。


    雲集注意到了,沒有聲張,小聲問:“怎麽了姑娘?”


    “他的手……”達瓦的聲音都在抖,“那個人的手……”


    雲集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於隋卿的拇指和食指上有兩塊很明顯的淡青色,原本被掩在紙巾底下,後來紙巾汗透了就露了出來。


    “你的手上是什麽?”雲集直接問於隋卿。


    於隋卿還在擦汗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地握拳,“什麽?麵巾紙?”


    雲集大步走過去,把他的手指扒開,指著青斑問他:“我問,這是什麽?”


    “這是……吃東西弄的。”於隋卿瞪著他,“吃橘子會把手弄黃,吃黑的東西會把手弄黑,雲老師這點道理都不懂?”


    雲集挑眉,“那你是吃什麽,把手弄黑了?”


    達瓦的爸爸也注意到了於隋卿手上的烏青,皺著眉走過來,“這就是瘋馬草弄的嘛,洗不掉的,你從哪弄上的?”


    於隋卿還嘴硬,“我也不知道,一覺睡醒就這樣了,誰知道是你們這的什麽髒東西弄的!蒙古包又髒又臭的,是什麽東西咬的也不好說!”


    “又不是吃東西弄的了?”雲集好心提醒他。


    警察站起來了,跟同事耳語了幾句,走到於隋卿麵前,“請你配合調查。”


    “調查什麽?”於隋卿想要掙脫警察的手,“你們誰敢碰我!這事兒跟我沒關係!”


    “有關係沒關係我們都會調查,請你配合一下!”警察一邊一個地扶著他,準備把他帶出這個簡易的問訊室。


    一個年輕警員跟在後麵,撇撇嘴,“這不都人證物證俱在了,還狡辯個啥麽……這種人我們也不是見個把了,都說跟自己沒關係,刀不砍刀脖子上就是不死心。”


    “閉嘴。”年長點的警察回頭低聲訓斥他。


    於隋卿卻因為這幾句話徹底崩潰了,“這個事兒能全怪我嗎?我辛辛苦苦爭取來個節目,他一個不相幹的人天天搶鏡!我上了兩期節目,正臉沒幾個,連微博粉絲都沒漲多少!他自己來不算,還要帶著個湊熱鬧的……我做得過分嗎!我隻是讓他摔一跤,我過分嗎!”


    “你不過分嗎?”雲集憤然轉身,“你作為歌手不想著磨練技藝,隻想著怎麽在節目裏蹭熱度拉踩陰陽怪氣,今天連這種事兒都辦出來了,你還想怎麽過分?一定要殺人放火謀財害命才算過分嗎!”


    於隋卿惱羞成怒,抬起腿來就要踹雲集,被兩個警員合力拉住,“你要在派出所鬧事傷人嗎?!”


    “你等著,雲集你等著!”於隋卿用手指著雲集的鼻子,“我一定讓你後悔!”


    “行了行了!”警察抽出警棍,又敲敲桌子,“怎麽害人還有理了?”


    於隋卿和導演組都被單獨帶出去了,雲集做了一些筆錄,就跟廖冰樵曹真一起往外走。


    達瓦急急地追上他,從懷裏掏出來一方繡著月亮的手帕遞給他,“謝謝你大哥哥,我替小白馬謝謝你。”


    接了手帕,雲集替她抹掉眼角的眼淚,“爸爸還帶你去看海嗎?”


    達瓦一邊哭一邊點頭,“去,阿爸說隻帶我,不帶哥哥,因為他中間跑了。”


    “好孩子。”雲集拍拍她的肩膀,“到了海邊給我發照片。”


    達瓦的爸爸媽媽也跟雲集道了謝才離開。


    “雲老師,咱這節目裏的緣分恐怕就到這兒了吧?”曹真苦笑著,跟雲集擁抱了一下。


    雲集聳聳肩,“這節目可取之處太有限,以後我們更高處見吧。”


    曹真聽出他的話外音,笑了笑,“我今天晚上蹭朋友的私人飛機回京州,要不雲老師和小廖跟我一起?”


    雲集把廖冰樵朝她推了推,也沒客氣,“那你把他捎走吧。”


    他垂下頭,臉上的笑意淡了,“我還有點私事處理。”


    --


    當地的醫療設施還比較基礎,最大的醫院也就是個五層小樓。


    指示牌上按照中醫、西醫和藏醫分區,但其實都是混在一起的。


    雲集跟著電梯上了二樓,空氣裏混雜著雙氧水和草藥的味道。


    外麵的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他走到叢烈的病房門口,看到人還在病床上躺著。


    除了臉色略有些蒼白,頭發也稍顯淩亂,叢烈看上去沒什麽問題,隻是睡著了。


    梁超看見雲集推門進來,趕緊起身,“雲總,你還好吧?我聽節目組說,你倆……”


    “沒事兒,我沒受什麽傷。”雲集走到床邊,低頭了看叢烈,“這麽長時間還沒醒?”


    他出事之後一直沒見過叢烈,隻是聽醫務說是肋骨骨裂加一級腦震蕩。


    “醒了的。”梁超有些支支吾吾,“他剛一醒就找你,沒找著就要往外跑,幾個男護士都沒拉住,醫生就給他推了針鎮定。”


    雲集聽了,半晌沒搭腔。


    梁超等了一會兒,沒忍住又問:“到底怎麽回事兒啊?怎麽就從山上摔下來了?”


    雲集把在派出所裏的事跟他大致同步了一下,“現在整個節目組都在參與調查,後續估計也要和你們討論責任劃歸和合同中涉及的賠償。”


    “他媽的這幫瘋子……”梁超氣得直撓頭,“於隋卿是旺財的是吧?這群傻.逼是吃屎長大的嗎腦子裏麵裝的都……”


    罵到一半他意識到跟自己說話的是雲集,有些局促,“雲總,不好意思,上頭了。”


    “沒事兒,”雲集倒是不太介意,“這事兒我跟傅晴也交待過了,你跟她對接一下,因為後麵還有叢烈演唱會和廖冰樵發專的事,事情往幹脆裏麵辦,不用考慮留情麵,也不要耽誤太多時間。”


    雲集給梁超留下的印象一向都是寬和溫潤的,甚至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語氣也沒有太多起伏。


    但梁超能察覺到雲集是真的生氣了。


    現在叢烈還在昏迷,梁超有點六神無主,反倒忍不住把雲集當成主心骨,“我看烈哥這個傷勢,也不知道會不會耽誤下個月的演唱會啊……”


    “一級腦震蕩一般人幾天就能好。他這種程度的骨裂,不劇烈運動,大概一個禮拜差不多可以完全恢複正常行動。唱歌的事情我不太了解,”雲集的口氣很客觀,“但是按照叢烈的行事風格,應該不會讓演唱會受到影響。”


    因為憑借他自己的經曆,雲集看到叢烈的那一刻,心差不多就放下來了。


    不是太重的傷,隻能勉強算是傷筋動骨,甚至還能反抗一群護士跳下床找人,可見確實傷得不重。


    憑借叢烈那樣的身體素質,可能用不了兩周就恢複如初了。


    說不上來為什麽,梁超聽他這席話,心裏拔涼拔涼的,就跟在冰水裏泡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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