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擔心顧姣受欺負,便時常帶著霄兒去顧家看她,兩個小孩年紀相仿,一來二去玩得熱絡了,她便起了給他們定親的心思。


    隻是這些年……


    秦氏想到自己那個越大越不服管教的兒子,不由蹙眉,偏在這時,她的大丫鬟朝雲進屋了。


    顧姣坐在高處,自是眼尖。


    她嘴巴甜,看到朝雲進來就笑著喊她,“朝雲姐姐。”


    “哎。”


    朝雲忙應了一聲,隻是明顯臉色不太好,也不敢跟顧姣對視,聽秦氏問“怎麽了”的時候忙過去附在人耳邊把外頭小廝傳來的話說了一通。


    從顧姣這個位置望過去,瞧不見秦姨的臉,卻能看到她忽然捏緊的手,她心裏正奇怪著,手裏就被塞了一個金燦燦的小橘子。


    “玥玥吃東西。”


    耳旁傳來老人的聲音,顧姣笑著應了一聲,沒再多看了。


    朝雲很快就走了。


    秦氏把顧姣送給她的扇麵放到一旁,聽鄧老夫人問她怎麽了。


    這也是顧姣想知道的,她悄悄豎起了耳朵。


    秦氏語氣無奈,“還不是霄兒,他派人來傳話說是今日打了不少獵物,要和朋友們好好聚一聚,晚上不回來吃飯了。”幾乎是聲音剛落,她就看到一直掛著笑臉的顧姣垮了小臉,櫻桃小嘴也輕輕癟了起來,她是真的拿顧姣當女兒疼,看她這般自是又疼又氣,偏還不能表露出來,隻軟著嗓音和她說,“別管他,你今晚就留在府裏,明日我讓那個小混蛋陪你出去玩。”


    顧姣雖然失落,但還是強撐著笑搖了搖頭,“不啦,我答應阿言了,今晚要陪他玩的。”


    秦氏說,“那我明日讓你九霄哥哥去接你。”


    顧姣這下倒是應了好,她是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剛剛還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這會又彎著眼睛笑了起來,跟個小太陽似的發著光,又陪著了兩位長輩說了會話,她便提出告辭了。


    春萼送她出去。


    鄧老夫人目送她離開,又把下人都打發了出去,這才看著秦氏問,“到底怎麽了?”剛剛顧姣在,她不好細問,但婆媳這麽多年,自己的兒媳婦是個什麽模樣,她豈會不知?


    剛剛那一瞬間捏緊手指的動作,顧姣瞧見了,她自然也瞧見了。


    秦氏也沒瞞她,攥著手帕沉著臉說,“霄兒知道玥玥在家,丟下東西就直接走了。”


    鄧老夫人皺了眉,她猶豫了一會,還是和秦氏說,“老大家的,我看這門親事要不還是緩緩?”


    “不行!”秦氏想也沒想就直接駁道,“其他事我都可以縱著他,唯獨這件事不行,玥玥六歲就跟他定親了,原本去年及笄我就想跟顧家提起的,可那個小混蛋直接背著我們跑金陵換學去了。”


    “他那點成績能學出什麽名堂,還不是不肯成親?!”


    “我看就是平日我太慣著他了,才讓他越來越為所欲為,這門親事,他不想結也得給我結!玥玥清清白白一個小姑娘,等了他這麽多年,難不成他不想結,她就要繼續一年年等下去?咱們趙家可不能這麽欺負人!”


    她平日做事周到沉穩,這會也是氣性上頭了。


    鄧老夫人幾欲張口,終是什麽都沒說,她早不管事了,家裏幾個兒子、兒媳都敬著她,她也從來沒有倚老賣老過,孩子們的事都交給孩子們,這是她一貫做事的標準,這會見秦氏態度堅決,她也沒多說,隻說了一句,“你好好跟霄兒說,以後日子到底是他們兩個過,可別把結親弄成結仇了。”


    秦氏氣性下去,人也變得冷靜了許多,聽到這句,她眼皮輕輕顫了下,看著一旁的扇麵,沉默一瞬後才說,“知道了。”


    ……


    顧姣不知道秦氏和鄧老夫人的對話,雖然今日沒有見到九霄哥哥,但想到明日就能和他一道出去玩了,她還是挺高興的。這會太陽沒來時那麽猛烈了,顧姣腳步輕快地走在小道上,她沒讓春萼跟,隻帶著弄琴往外走。


    弄琴看她一臉高興的樣子,眼裏也帶了笑,叮囑她,“好好走路。”


    她手裏拿著小扇,替人扇著風。


    涼風送來,顧姣的杏眸眯成縫,她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前麵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


    “喲,這是誰啊?”


    幾乎是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顧姣臉上的笑意就是一僵,整個趙家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趙緋如了,尤其趙緋如的身邊還站著白又晴。比起從小搶她東西的趙緋如,看著溫溫和和的白又晴顯然更加讓顧姣不喜歡。


    她嘴巴笨,又講不出那些九曲十八彎的話,這些年無論是在書院還是在各式各樣的宴會上,都曾在白又晴的手上吃過不少虧。


    後來她就盡量避免著和白又晴接觸了。


    這一年不去書院,顧姣唯一高興的就是不用再被白又晴的那些朋友針對了,沒想到現在又碰上了。躲是躲不過,但顧姣也不想和她們有什麽接觸,以前年紀還小的時候,她想著趙緋如畢竟是九霄哥哥的堂妹,以後嫁進趙家也算是親戚,還想著與她好好相處,但無論她怎麽做,趙緋如都不滿意。


    小的時候搶她吃的搶她玩具,還會趁著別人沒注意的時候偷偷推她,長大後又和白又晴以及其餘人對她冷嘲熱諷。


    她也是有自己脾氣的,才不想討好那些欺負她的人。


    於是——


    顧姣理都沒理她們,板著一張小臉,就帶著弄琴繼續往前走。


    原本以為這樣就可以避免一場惡戰了,畢竟以前趙緋如見她不搭理也沒別的話,哪想到今日剛要和她擦肩而過,她便又聽到一句,“你知道哥哥去哪了嗎?”


    事關趙九霄,顧姣停下步子,側過臉,“他不是和朋友去打獵吃飯了嗎?”


    她皺著眉,語氣卻很認真。


    趙緋如噗嗤笑出聲,她拿團扇捂著紅唇,眼中全是譏嘲,“顧姣,你可真是好騙,誰和你說哥哥去跟朋友吃飯了?大伯母嗎?”


    弄琴這個時候已經察覺到不對了,她神色微變,剛要出聲阻止趙緋如繼續往下說,但還是沒她嘴快。


    “小可憐,哥哥哪是和別人吃飯去了,他是聽說你在家逃——了——呀。”話音剛落,就見顧姣白了小臉,她心情愉快地哼笑著,“你若不信,便去問問門房的小廝,他們可是目睹了一切。”


    “顧姣,你整日跟在哥哥屁股後麵,不覺得自己很煩人嗎?”


    “哥哥他——”


    “趙小姐!”弄琴這樣穩重的人,此時都被趙緋如氣得胸口不住起伏起來,她把失神落魄的顧姣拉到自己身後,看著自家小姐低著頭心疼的不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沉著臉和趙緋如說,“趙小姐這麽多話不如和國公夫人和老夫人去說?”


    趙緋如皺眉,“你算什麽東西,敢這樣和我說話?”


    “奴婢隻知國公夫人說世子去和朋友吃飯了,若是趙小姐有什麽異議便請去同國公夫人辯論,還是說趙小姐的規矩就是在背後嚼自家長輩的舌根。”


    這話重了。


    趙緋如變了臉,也抬了手,“你——”


    可她的手還沒落下,就聽到不遠處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原本就是仗著此處沒有別人才敢這般囂張,此時剛想收回手就率先看到一雙漆黑的眼睛。


    烈焰夏日。


    那雙眼睛沒有半點情緒,讓人在這樣炎熱的暑日中都覺得渾身冰涼刺骨。


    心裏陡然一顫。


    趙緋如霎時小臉蒼白,手指也不自覺捏緊了,“四,四叔……”


    “嗯。”趙長璟淡漠的目光在她們幾人身上轉過,最後落在顧姣的身上,見她小臉發白,比先前看到他時還要蒼白,不由蹙眉,“在做什麽?”


    作者有話說:


    四叔來維護老婆啦。


    第5章


    除了還在自己世界中的顧姣以外,在場的其餘人也都因為趙緋如的這一句醒過神來,站在趙緋如身邊穿著一身白裙,容貌清麗的是白又晴,先前趙緋如刺激顧姣的時候,她一句話也沒說,就站在一旁打著扇看熱鬧。


    和趙緋如一樣,她也不喜歡顧姣。


    不一樣的是——


    趙緋如不喜歡顧姣是因為嫉妒自家長輩疼惜顧姣超過她,而她不喜歡顧姣,卻是因為她的命太好,竟能從小跟九霄定親。


    所以她總是縱容著趙緋如以及自己身邊那些人欺負顧姣,甚至時常不動聲色地挑起事端。


    此時聽到這個稱呼,她心下亦是一驚,含笑的臉一凝,握著扇柄的長指也捏緊了一些,她不敢抬頭去看,垂著眼眸給來人福禮,嘴裏亦恭敬喊著,“趙大人。”


    其實白家和趙家也有些姻親的關係,隻是離得太遠。


    都是要臉麵的人家也不可能腆著臉來認這種親,不過從前她仗著和趙緋如玩的要好,也學著趙緋如喊他“四叔”,卻從未得到過趙長璟的回應。


    她也不是傻的。


    知道趙長璟不喜歡,怕惹人不喜,如今便隨旁人一樣喊他“趙大人”。


    弄琴照舊喊他“四爺”,因為先前這樁事,她的臉色並不好看,不過也沒有立刻發作,而是牽著顧姣的手站在一邊,趁著趙長璟過來的間隙,她轉頭朝身後的顧姣看去,看到那張原本總是掛著笑容的臉上此時隻有蒼白落寞,她心裏又是心疼又是氣惱,恨不得這會扭頭回趙家老祖宗那邊,問問他們趙家就是這樣縱著小輩欺負人的嗎?


    “怎麽回事?”趙長璟走了過來,他已經沐浴洗漱過,換了一身紫衣常服,頭發也隻用一根玉簪半束著。他問的是趙緋如,目光卻落在顧姣的身上,即便有弄琴擋在前麵,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蒼白的小臉。


    就跟蔫了的小花似的,沒精打采的。


    “你欺負她了?”他皺著眉收回目光,看向趙緋如,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聽著沒多少情緒的樣子卻讓人一下子緊張地仿佛被人攥住了心髒。


    “我……”趙緋如張口就想否認,但當著四叔的麵,她哪裏敢?她隻敢低著頭,兩隻手揪著自己的袖子,囁嚅著紅唇小聲說,“我又沒說謊,哥哥本來就是因為她才不肯回家的。”


    趙長璟看著她,“大點聲。”


    冷冷淡淡的一句話,讓趙緋如最後一點底氣也沒了,到底也隻是個才過及笄的小姑娘,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尤其這裏麵還有她最討厭的顧姣,即便沒被訓斥,也足以讓她紅了眼眶。


    白又晴看著這幅場麵,上前打起圓場,“趙大人,緋如她不是有意的,她……”看著那張孤高冷漠的臉,她實在說不下去,隻好轉頭同顧姣說,“玥玥——”


    她喊顧姣的小名,語氣溫溫柔柔的,一副兩人十分熟稔的模樣,還要去牽她的手,隻是弄琴嚴嚴實實擋在她的麵前,她連顧姣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隻能繼續維持著笑臉與她說,“你看咱們從小一起玩到大,緋如是什麽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她就是心直口快沒什麽惡意,你若還生氣,我就替緋如與你道聲歉,好不好?”


    她說得深明大義,倒凸顯顧姣脾氣大性子小了。


    顧姣這會也已經從自己的世界中走出來了,麵對白又晴的舊招數,她理都不想理,直接板著小臉扭過頭,弄琴更是當即冷了臉,她正欲說話,忽聽一道冷聲,“何時起我趙家的家事輪到外人來管了?”


    一句“家事”,一句“外人”,直接說得白又晴僵了笑臉,也讓顧姣不由自主地朝趙長璟那邊望過去。


    她有些驚訝,以前每次白又晴開口說這樣的話,無論事情起因是什麽,最後旁人不是打圓場,就是責怪她脾氣大,事情多,她以為……四叔也是一樣的。


    “趙緋如,你來說,到底怎麽一回事?”


    趙長璟負著手,從顧姣這個位置望過去,隻覺得他如鬆柏一樣高大,從前那張讓她一見就緊張不安的臉,此時依舊沒有笑容,她卻好像沒有那麽害怕了。


    這回沒有人再幫她了,趙緋如也不敢惹趙長璟生氣,她低著頭把話說全,隻是不敢拿先前冷嘲熱諷的語氣,可即便實事求是說完,她還是察覺到四叔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變得更加低沉了。


    她心裏緊張,小手攥得緊緊的,在聽到四叔讓她去祠堂反省的時候也不敢反駁,輕輕應了是。


    家裏這麽多長輩,她不怕祖母,不怕大伯父、大伯母,就連爹娘她都不怕,隻怕四叔……四叔很少發火,也很少管家裏的事,可若是他當真要做什麽,便是祖母出麵都沒用。


    隻去祠堂反省,趙緋如已經很慶幸了,她轉身想離開,卻聽四叔說,“道完歉再走。”


    腳步因為這句話停了下來,讓她去祠堂,她認,可要讓她跟顧姣道歉……趙緋如紅唇咬得死緊,怎麽都不肯轉過身。


    紅玉是這個時候找過來的,看到這副情形,她猜也猜到是怎麽一回事了,和趙長璟行完禮後,她忙拉著趙緋如的袖子,壓著嗓音喊她,“小姐。”


    趙緋如咬著唇,到底不敢反抗趙長璟,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轉過身,對著顧姣的方向咬牙喊道:“對不起!”跟自己從小看不起的死對頭道歉,趙緋如氣得當場掉了眼淚,她覺得丟人,怎麽都不肯繼續待下去了,甩開紅玉的手,連白又晴都顧不上,紅著眼睛跑開了。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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