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兩家決裂的原因……


    程茵向來通曉各府秘聞,明儀聽她說起過。


    據說是那令國公長子背著薑菱,與他那弟媳的表妹的繼母的侄女的庶妹有了苟且,還珠胎暗結。東窗事發,為保顏麵非要納那女子為貴妾,薑菱性子倔不肯屈就,提了和離。


    那令國公長子指責薑菱不賢善妒,不願和離非要休妻。平寧侯氣不過,拿起上陣殺敵的金鉤大刀就衝去了令國公府,兩家這才鬧了起來。最後雖和了離,但兩家算是徹底斷了來往。


    明儀的席位正對著薑菱,一抬眼就能瞧見她。


    自去歲中秋與薑菱有過“一狗之仇”後,明儀便沒再見過她。


    多日不見,在經曆和離風波後,薑菱整個人消瘦了不少,從前圓潤的臉頰肉眼可見地縮了一大圈。她原本便容色上佳,如今瘦了一圈,整張臉變得精致了起來,小山眉似顰似蹙,配上眼底那一抹肉眼可見的憔悴,倒瞧著有幾分楚楚可憐,跟水墨畫裏走出來的嬌美人似的。看著比從前順眼不少。


    薑菱察覺到明儀的視線,愣了愣漲紅了臉低下頭。


    京中權貴拜高踩低者多,那些貴眷本就看不起她出身,自她出事以來,多的是幸災樂禍陰陽怪氣嘲笑她的人。


    見得多了,薑菱已經麻木到了自暴自棄任人嘲的地步。


    想到和明儀的從前的過節,薑菱深感今日免不了要受她一嘲,索性破罐子破摔做出一副“你來吧我受著”的樣子,等著明儀劈頭蓋臉砸話過來。


    明儀看她那副樣子,拋給她一個“本宮不屑落井下石,也懶得可憐你”的眼神,高貴冷豔地揚著下巴挪開了眼。


    薑菱:“……”


    明儀未再看薑菱,轉頭想找程茵,卻見程茵正忙著與身旁人說話,便徑自取了杯桃花釀淺酌。


    這本是隨性之舉,可落在眾多得知“攝政王剛回京就背著長公主養外室”消息的女眷眼裏,卻多少帶了點黯然神傷獨自借酒消愁的味道。


    見此,席間一些熱心的女眷開始不著痕跡地吹捧起了明儀,以試圖安撫她那顆受傷的心。


    “殿下今日配在頸間的這條紅珊瑚墜金琉璃吊墜,豔而不俗,華美非常。”


    “還有這身藕荷色折枝小花纈紋長裙,襯得您肌膚如玉氣色極好呢。”


    “胡說什麽?怎麽就是裙襯人,分明是殿下傾國之姿襯得這裙子都好看了許多。似你我這般姿色平庸的,就是穿上仙女衣也不及殿下半分風姿。”


    “說的是,以殿下的容姿,隻需勾勾手指,便能引世間須眉競折腰,何愁找不到下一春。”


    明儀眉心輕輕跳了跳。


    前頭幾句倒還好,隻這最後一句……


    她這都還沒和謝紓和離了,這群人還挺能提前為她打算的,連“下一春”都替她想好了。


    顯然那群女眷也反應過來說錯了話。


    “噓……你胡說什麽呢?殿下這不都還沒……”


    “啊……是、是。是臣女一時失言,還望殿下恕罪。”


    明儀抿著唇朝席間眾人嫣然一笑:“諸位不必為本宮憂心,本宮和謹臣很好。”


    謹臣是謝紓的表字。


    因著方才飲了些許桃花釀,說這話時明儀雙頰泛著瑰麗的淺紅,一雙眼泛著微醺的水光,如霜的月色之下,頗有種引人憐惜的淒美。


    這落在不明真相的眾人眼裏,倒更像是“悲情棄婦,強顏歡笑”。


    眾女眷一默,望向明儀的眼裏又多了幾分不忍和同情。


    昌平伯家那紈絝子和雲胭閣的老板哪敢串通起來造攝政王的謠,那女人的事多半是真的。


    長公主這分明是傷心過度“自欺欺人”。


    明儀望向沉默的眾人:“……”


    正在此時,一道素淨的女子身影自遠處走近。


    那女子步伐輕盈,身量纖細,身著一襲春水綠羅裙配深色雲紋帔子,盤起的高髻上簪著一支碧綠翡翠鑲金步搖。


    這一副渾身碧綠的裝束,不留心看還以為是長在哪塊野地裏的大菜花,綠得明儀眼睛疼,不是崔書窈又是誰。


    崔書窈姍姍來遲,施施然走到席麵上,遠遠朝明儀望去,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顯然她也已經得知了謝紓“養外室”的傳聞。


    “你怎來得如此晚?”席間有與崔書窈相熟之人笑嗔了句。


    崔書窈揚聲笑著回道:“正是當春好時節,方才與夫君路過太液池旁,他見池邊百花盛放,忍不住拉著我多看了會兒,這才耽誤了。”


    這大半夜的,烏漆墨黑的天,路上什麽也看不清,賞什麽花?


    還不就是想說“我夫君總變著法纏我,我也沒辦法,我們真的好恩愛”嗎?


    專挑在攝政王“養外室”的檔口,說這種牙酸的話,不就是刻意膈應長公主嗎?


    席間在座之人,大多都知曉明儀與崔書窈之間的舊怨,聽了這話紛紛朝兩人側目。


    崔書窈在眾人目光下,朝明儀走了過去,斂衽行禮,假客氣了一番:“殿下金安。回京幾日,還未同殿下好好敘敘舊。這三年未見,殿下瞧著還是一如往昔光彩照人。”


    明儀打量了一眼崔書窈:“你倒是看著樸素了不少。”


    崔書窈嘴角的笑容一僵,臉色沉了沉。比之三年前,她的裝束的確素淨不少。


    倒不是她不想打扮得華麗點,隻不過她夫君裴景先受禦史彈劾,被貶斥到了偏遠之地。


    為了能憑借考績重回京城,這三年裴景先一直“盡心盡力”做一個好官,在任上以清廉著稱,半點油水都無,那點俸祿根本不夠看的,她身為妻子吃穿用度上不得不配合著一切從簡。


    加之,他們私下還費了不少銀錢打點上下級。身為兩朝宰輔公爹又為了他那點官聲名譽,以身作則,不肯“徇私”接濟他們。


    這三年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著實難受得緊。


    一想到在她縮衣節食的這三年,明儀卻在京城過著錦衣玉食,尊貴無比的日子,崔書窈就如鯁在喉。


    明儀身為先帝的掌上珠,似乎沒有什麽金銀珠寶是她得不到的。


    隻可惜,偏巧有一樣,她不僅沒有,而且怎樣也得不到。


    崔書窈彎了彎唇,朝明儀笑道:“我可不比殿下,殿下自是從來不缺首飾珠釵的。”


    “聽聞今日攝政王還在雲胭閣一擲千金買了好些首飾,想來殿下又多了不少首飾吧?”


    此言一出,席間氣氛陡然一凝。


    眾人麵麵相覷,神情錯愕。


    攝政王今日的確在雲胭閣買了不少首飾,可那些首飾都是送去宜園的。


    長公主與攝政王不睦已久,成親三年,長公主從未踏進過宜園一步。


    前陣子還傳出兩人就快和離的消息。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攝政王買那些首飾定然不是給長公主的,多半是給今早在馬車上那女子的。


    這話不是擺明了是諷刺長公主,給長公主難堪嗎?


    角落有人忍不住埋頭輕聲私語。


    “長公主素來高傲,哪裏忍得了這番暗嘲。”


    “忍不了也得忍,難不成還能當眾翻臉,親口承認自己夫婿背著自己在外養了別的女人不成?”


    “紙包不住火,攝政王和那女人的事私下裏早就傳遍了,長公主再死撐又有何用?”


    “這兩人本就不甚相配,和離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崔書窈所想與席間所私語的一樣,她得逞一笑,朝留意著明儀的臉色。


    正等著瞧明儀窘迫的樣子,卻忽聽地上傳來“咯噔”一聲。


    是明儀佩戴在脖子上的紅珊瑚琉璃吊墜鬆了,掉在了地上。吊墜沿著青石地磚“骨碌碌”滾到崔書窈腳邊。


    明儀微笑著看向崔書窈,不疾不徐道:“勞煩崔表姐替我撿一下吊墜。”


    崔書窈愣了愣,視線落在腳邊的吊墜上,猶豫了會兒,彎腰拾起那枚吊墜。


    這吊墜是以紅珊瑚珠串成的,中心綴著七彩琉璃,一看便知價值不菲,隻不過這樣的吊墜,明儀沒有一千也有幾百,普普通通沒什麽特別的。


    崔書窈正如是想著,明儀急匆匆從她手裏奪走吊墜,在看見吊墜完好無損後,又將吊墜小心護在懷裏。


    “幸好沒摔壞夫君剛送給我的墜子。”


    此時此刻,接風宴男賓席。


    “如此說來,你今日缺席早朝,就是為了去接殿下。”程之衍遞了杯素酒給謝紓。


    謝紓垂眸盯著杯中晃蕩的酒水,平聲道:“也不盡然。”


    “你不覺得,今日早朝我不在,有的人更難受嗎?”謝紓麵色淡淡,“花同樣的時辰,能做更多的事,達成更好的結果。不好嗎?”


    程之衍:“……”


    謝紓一慣都是那副理智淡漠的樣子,程之衍對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女賓席與男賓席之間相隔不遠,謝紓隱隱聽見女賓席傳來喧鬧之聲。


    他循聲望去,一眼便望見了被人簇擁在中心的明儀,她正笑得一臉燦然,似是發生了什麽令她極為愉悅的事。


    謝紓低頭飲下素酒,輕淺地挪開目光,沒把這事放心上。


    接風宴上,朝謝紓敬酒道賀者眾,謝紓忙於應對,隻是觥籌交錯間,他忽察覺席間眾人看他目光莫名變得有些奇怪。


    總覺得那些目光震驚之餘,還透著點不敢置信的錯愕。


    謝紓正疑惑,剛順路從女賓席過來的平寧侯舉著酒盞朝他走來,笑著對謝紓道:“真沒想到,王爺你與殿下如此恩愛。總以為你不苟言笑、清冷持重,原是把熱情似火那一麵獨獨留給了殿下。”


    謝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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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一刻鍾前,接風宴女賓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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