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三年來第一次交付,醒來後彼此多少還帶著點交付時的餘溫。


    謝紓下頜抵在她發間,在她耳邊問:“殿下還滿意臣嗎?”


    明儀麵色通紅,支支吾吾地裝聽不懂:“什麽?”


    謝紓非要逼她說出口:“昨晚。”


    明儀羞憤地把頭埋進錦被之中,埋了好一會兒,從被窩裏鑽出一個腦袋,如實地答了他四個字。


    “寶刀未老。”


    謝紓笑出了聲:“殿下不覺臣虛便好。”


    明儀:“……”


    他倒是挺記仇的,她隨口說了一句“他虛”,他竟然記到現在。


    明儀側過身去不理他,可一動身上便傳來一陣不適。昨晚事畢後,她實在太累,直接睡了過去,還沒來得及清洗。


    可此刻,她又實在不想動彈。


    明儀抬頭望了眼始作俑者,見他神清氣爽,大有采陰補陽之態,心中憤懣。


    謝紓見她麵色不愉,反笑了聲,激得明儀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笑什麽?”


    “笑殿下善變。”


    “我哪裏?”


    “殿下不記得了?昨晚,你……嗯……你對臣可不是這個態度。”


    明儀腦袋裏劃過許多奇奇奇怪不得了的畫麵,一時被堵得無話可說,漲紅了臉。


    謝紓淺嗅她披散在肩上的柔軟烏發,三千青絲上尚存著昨夜他留下的氣息。


    他低垂著眸:“臣服侍殿下去清洗。”


    他的聲音同昨晚誘哄她時一般體貼關切。


    明儀側過頭輕哼了聲:“你別以為這樣就能讓本宮原諒你!”


    謝紓起身抱起明儀,微笑不解:“是嗎?臣明明記得昨夜殿下親口對臣說……”


    明儀閉上眼,不想回憶起昨晚自己的不爭氣,隻是閉上眼,耳畔卻回蕩著那段對話。


    “殿下可喜歡這樣?”


    “……喜歡。”


    “還要嗎?”


    “……要。”


    “那殿下還要同臣和離嗎?”


    “……不、不離。”


    類似的話,明儀被迫翻來覆去說了不下二十遍,以至於宿醉後第二日,她依然清醒地把這些話印在腦海中。


    當時的明儀受其美男計所惑,在情難自控之下“原諒”了謝紓。


    隻清醒過來後,明儀心裏總覺得有些憋悶,他這“原諒”也要得太過容易了些,隻稍稍那麽努力了一夜,就想打發她。


    謝紓隻一眼便明白她那些小心思,抬指蹭了蹭她的鼻子,輕聲笑著罵了句:“小氣。”


    這語氣多少帶了點寵溺,明儀微微恍神,總覺得這樣的語調會從謝紓這般冷淡之人口中出來,有些不可思議。


    謝紓笑著看她:“殿下想要的,都會有。”


    明儀心跳吧嗒吧嗒快了起來。


    這……算是情話嗎?


    她要的都會有,那……那……


    明儀心快跳出嗓子眼,唇邊笑意怎麽也藏不住,卻聽謝紓道:“臣今日難得休沐,一會兒洗漱完,臣帶殿下去習馬。”


    明儀目瞪口呆,笑容僵硬:“……”


    謝紓笑問:“怎麽?先前殿下不是說想習馬嗎?”


    明儀臉上溫存之意盡消,埋怨他道:“昨夜我才剛被你……眼下身子還沒好透,且累著呢,你居然還要我去騎馬?”


    謝紓你是不是人!


    謝紓臉上掛著“不是人”的笑:“明儀,昨夜你我隻有一回。”


    他一副很體諒明儀的樣子,又道:“我很小心。”


    而後殘忍地宣判:“你不至於連走路騎馬這點小事都不行。”


    明儀:“……”


    謝紓瞧見明儀臉上的不滿,提醒了她一件事。


    “再過不久便是暮春圍獵,到時殿下身為臣的恩愛妻子,定是要同臣一道前去的。臣隻是覺得再那之前,殿下先學會騎馬為好。”


    每年春夏交接之際,都會有一場圍獵。於朝堂而言,暮春圍獵是為振奮朝臣、穩定朝野。於後宅眾女眷而言,暮春圍獵亦是一場眾人難得聚首的盛事。


    崔書窈和裴景先尚還留在京城,她若不去,豈不是更在崔書窈眼前坐實了她和謝紓不合之言。


    這次圍獵明儀定然是要跟著謝紓一道去的。


    明儀默默盤算著,上回在馬球賽上丟的麵子,怎麽也得在圍獵之時找回來。


    學會騎馬也算是其中必要的一件。


    如是想著,在由謝紓服侍著清洗完後,明儀隨謝紓換了一身幹淨利落的騎裝。


    她生得穠豔,又偏愛穿繁複褶裙,平日慣是瞧著驕矜美豔。如今褪下裙裝,換上騎裝,又把長發高高盤起,倒讓人瞧出幾分英氣來。


    換好騎裝,挑了馬具,二人便去了皇家馬場。


    其實皇宮禦馬場也能練馬,且離宜園近,過去更方便。隻是禦馬場到底不比特設的馬場空闊好施展,且禦馬場養的馬匹多是野性凶悍的戰馬,實在不合適明儀。


    這才繞了一大程去了皇家馬場。


    明儀一到皇家馬場,便想起上回自己在這裏被馬追的糗樣,往馬場門口走了幾步,生了幾分退卻之心。


    謝紓硬拽著她進了馬場。


    進到馬場,明儀卻是一驚。


    皇家馬場原本是以細砂石鋪就的路麵為主,現下竟都換成了柔軟的草坪。


    學騎馬易摔,若是不小心從馬上摔下,比起摔在細砂石上,摔在草坪上可好多了。


    這雖是極小的細節,卻處處顯著用心。


    明儀朝謝紓望了眼,心想:這是他事先命人做的嗎?


    謝紓沒同她多話,隻命馬奴牽了他事先備好的馬過來。


    馬奴牽來的馬,通體乳白,毛發、身姿乃至鳴啼之聲,處處都透著不凡。


    明儀總覺得從前在哪見過它:“這匹馬,似乎是……”


    “是臣的。”謝紓道。


    怪不得明儀覺著眼熟,原是從前見謝紓騎過。


    正如是想著,卻聽謝紓忽又添了句:“嚴格來說,這馬也不是臣的,是臣父親的。他離世後,這馬便跟了臣。”


    父親?


    明儀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謝紓口中的父親,指的不是蘇晉遠,而是他的生父謝昀。


    謝昀出自謝氏嫡係一脈,同謝紓一般年少成名,驚才絕豔,翩翩君子,原本前途無量,可惜英年早逝,離世時方才過而立之年。


    謝昀走的時候,謝紓尚還年幼。


    氣氛忽冷了下來,明儀忙轉了話頭:“說起來,這馬總該有名字吧,它叫什麽?”


    謝紓頓了頓,答道:“愛善。”


    這馬的名字……


    謝紓的母親大名溫善,謝昀給自己的馬取名愛善,約也是想表達愛妻之意。


    溫善原是姑蘇第一美人,明儀從前倒是聽過不少關於溫善和謝昀才子佳人琴瑟和鳴的傳言。隻不過往事已矣,如今的溫善已是江南道節度使蘇晉遠的夫人。


    明儀覺得自己在“哪壺不開提哪壺”上實在造詣非凡,一時有些尷尬,低頭不語。


    謝紓倒沒怎麽在意,隻道:“愛善性子溫順老成,不似雙耳那般跳脫,殿下盡可放心試騎。”


    話雖如此,隻明儀心中還是有一絲猶豫,站在愛善身旁久久未動。


    謝紓見她如此,輕歎了一聲,對她道了句:“閉眼。”


    明儀依他所言閉上眼睛。


    剛閉上眼,手臂上傳來一陣穩勁的力道,緊接著腳尖一空,她被謝紓提了起來。


    再睜眼時,她已經和謝紓一塊坐在了愛善的馬背上。


    明儀自馬背上向下望,隻覺一陣頭暈目眩,心慌氣短,閉上眼。


    謝紓從她身後牽著馬繩,輕聲道:“不會有事的,無需擔憂,臣在。”


    明儀自背後感受到他溫度,緩緩睜開眼。


    愛善的步伐很穩不顛,他護在她身後,還有新換的柔軟草坪。


    似乎真的沒什麽好怕的。


    明儀的背貼著謝紓,隔著衣衫感受到他平穩的心跳,她隨著這陣心跳漸漸平複下來。


    漸漸的,愛善在謝紓的指引下,加快了步伐。


    明儀抬頭望向天際,春日豔陽透過籠罩在側的厚重雲層,散著細碎光暈。


    某一瞬明儀想起了許久以前,在把謝紓這個名字記在心裏很多年後,第一次瞧見他長什麽模樣時的場景。


    長而無盡的宮道上,青衫素袖,清雅雋永。明儀自不遠處的城牆上向他看去,問:“來者何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攝政王夫婦不可能這麽恩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手丁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手丁子並收藏攝政王夫婦不可能這麽恩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