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長公主嬌氣、挑剔,卻從未聽人提過她溫柔、堅韌。


    謝紓在不遠處清點傷亡人數,乘風走到他跟前問:“王爺,您忙了一整夜,不若先去用些東西填填肚子。”


    謝紓未應,隻問:“殿下用了嗎?”


    “早用過了。”乘風道。


    謝紓:“那她有沒有……”


    乘風:“她沒問起您。”


    乘風跟在謝紓身旁多年,說話也不避忌,直言道:“您又惹殿下生氣了吧?”


    “殿下仙女似的人,這門婚事原就是您高攀。”


    “您這臭脾氣改改吧!每回惹惱了殿下,還不都得您自己費勁哄回來。”


    “您那麽在意殿下,又何必呢?”


    謝紓:“……”


    出行這些日子,殿下幫了他們精衛營許多,乘風看不慣主子仗著殿下喜歡作威作福的樣子,忍不住嘮叨了一大串。抬起眼瞥見謝紓難看的臉色,立刻閉了嘴。


    清理完河道上的浮屍和殘損的船隻,商船繼續南下朝姑蘇而去。


    晌午時,水上濃霧逐漸散開,撥雲見日。


    前路有幾條船朝謝紓他們的商船靠近。


    那幾艘船的船帆上印了仙鶴紋樣,是謝氏的船。


    來的是謝紓的小叔謝晗。是奉謝紓的祖母謝家老太君之令前來迎接謝紓一行人的。


    “老祖宗在園裏備了宴為謹臣和殿下洗塵。”


    謝晗眉目溫和,說話輕聲細語溫文爾雅,和寡情冷淡,說話冷言冷語的謝紓全然不同。


    明儀深深不解,為何一個祖宗生的,差別就那麽大。


    謝晗第一眼瞧見這對夫妻,便覺傳言非虛。這兩人站在一起一個比一個別扭,誰也不理誰,一看關係就不怎麽樣。


    謝晗引著謝紓和明儀去了謝氏祖宅。


    姑蘇風光秀美,煙柳畫橋。


    謝氏祖宅建在依山傍水之地,整座園子典雅古樸,裝飾簡練,又不失大家底蘊。


    一進正堂便見謝家老太君坐在上首圈椅上。她已年過七旬,頭發已花白發糙,卻打理得一絲不苟。


    謝紓見著謝老太君,恭聲喚了一句:“祖母。”


    雖按著親疏長幼明儀也該朝老太君行禮,隻君臣之禮不可廢,謝老太君繞過謝紓,先一步走到明儀跟前見了禮:“殿下安好。”


    明儀忙將謝老太君扶了起來,隻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在意虛禮,可老太君卻守著規矩不肯應。


    明儀算是瞧出來了,謝紓那嚴謹的做派是承自這位謝老太君。


    幾人在前廳就坐,侍女端上來幾盞香片茶給眾人。


    謝老太君問了謝紓好些話,謝紓都一一答了,他答得很客氣,看似什麽都講了,實則什麽也沒說。


    謝老太君也不細問,仿佛就是和謝紓走個過場一般。


    明儀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品著香片茶。


    隻問到最後,謝老太君略略看了明儀一眼,問謝紓:“你同殿下可好?”


    “很恩愛。”謝紓毫不猶豫答道。


    正喝著香片茶的明儀聞言差點咳出來。


    坐在一旁的謝晗目瞪口呆:“……?”


    老太君倒是笑笑沒說什麽。


    幾番寒暄過後,謝老太君命身邊嬤嬤帶著謝紓和明儀去後院安頓。


    謝紓和明儀走後,謝晗悄悄問自己老娘:“我這一路瞧著,謹臣和殿下似是不怎麽合得來,要不要給他們備兩間房?”


    免得住一起打起來。


    謝老太君舉著茶盞,睨了謝晗一眼:“分什麽房?你沒聽他自己說嗎?”


    “很恩愛。”


    明儀和謝紓在後院安頓好後,便由人引著去前廳用晚膳。


    謝氏家規森嚴,奉行食不言寢不語,宴上所有人都默默低頭用膳,明明是洗塵的晚宴,卻一點喜氣也無,氣氛詭異的沉悶。


    似是為了驗證自己方才所言非虛一般,這頓晚膳,謝紓不停往她碗裏夾菜,夾的還都是她喜食之物,儼然就是一副體貼好夫君的樣子。


    明儀配合著謝紓裝恩愛,小口吃著他夾來的菜,期間悄悄瞥了謝紓一眼。


    雖不知他是為何意,不過這頓晚膳在他服侍下,倒是明儀自離京後,用得最好最舒適的一次。


    用完晚膳,謝紓還貼心地問她:“院裏備了水,要不要先去沐浴?”


    這種突如其來的體貼,令明儀感到一絲不對勁。


    明儀看向他:“你到底想做什麽?”


    謝紓直白道:“出賣色相。”


    原來是想求和。


    “算了吧,我累了。”明儀也不知為什麽,心裏空空的,垂下眼轉身走了。


    深夜,萬籟俱寂。


    明儀和謝紓躺在一張榻上,蓋著同一床錦被,卻背對著彼此。


    自進屋起,她便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謝紓也一直沉默著。


    明儀閉上眼困意席卷而來,可閉了沒一會兒,她又睜開眼。


    約是白日喝了太多香片茶,眼下有些想起夜小解。


    沒辦法,萬事都能替,方便不能替。


    明儀輕輕歎了口氣,扯開錦被正要起身,忽有人從身後把她撈進懷裏。


    謝紓看著明儀因怔愣而微微張開的嫣紅唇瓣,低頭輕輕覆了上去。


    明儀被他“偷襲”得手足無措,睜圓了眼:“你……”


    “夫人。”謝紓喚了好幾聲。


    明儀懂他的“討好”之意。


    可是……


    明儀紅著臉:“我要……”起夜小解。


    謝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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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謝紓這聲“好”字落下,他便傾身覆了上來。


    明儀憋紅了臉,羞於啟齒:“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要……”


    “起夜?”謝紓在她耳旁輕輕笑了聲,抬手在她平坦小腹的鼓脹之處摁了摁,激得明儀揪緊了錦被。


    原來他知道。


    小腹那被他來回摁壓著,傳來陣陣緊迫感,明儀羞憤難當:“讓我去。”


    “好。”謝紓低沉應道。


    明儀剛鬆了口氣,低頭一看驚得睜圓了眼,倒吸了一口涼氣。


    謝紓這個騙子。


    次日清晨卯時,永壽堂謝老太君處。


    謝老太君身旁的嬤嬤伺候著老人家起身用早膳。


    老太君執掌園中中饋多年,依著慣例問了幾句嬤嬤園子裏的事。


    嬤嬤一一答了,倒也沒什麽特別之事,各院裏都安好。


    隻是……明儀和謝紓住的蒼翠院那……


    “適才聽院裏的婢女婆子說,那院裏昨夜動靜鬧得有些大。”


    老太君抿著香片茶笑問:“打起來了?”


    “那倒沒有。”嬤嬤赧然,附在謝老太君耳邊耳語了幾句,“雖說年少夫妻精力旺盛,可這到底過了些。”


    嬤嬤目光閃爍:“今兒一早,殿下身邊的雲鶯把床單被褥都給換了。隻說是為著殿下喜潔,每日都得換。可眼瞧著,被褥換了,殿下人還沒起呢。”


    謝老太君:“那謹臣呢?”


    “今兒一早便出門了。”嬤嬤道,“您也知道攝政王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處理蘇……那事,此事棘手,怕是這陣子有的忙活。”


    謝老太君搖頭歎了聲:“謹臣太像他父親。”


    清晨,蒼翠院主屋。


    明儀麵上赤潮般的紅暈尚未褪去,小腹處還隱隱有些脹意。她睜著眼靠在臥榻上,枕榻之側早已冰涼,謝紓早在她醒來前便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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