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知道他在騙她,卻沒有拆穿,從荷包裏拿了幾張銀票出來,將剩下的還給了衛懷柔。


    “這些錢我會晚點還你。”謝安道。


    “我不著急。”他尾音輕淡,“或者……姐姐用旁的還我也行。”


    *


    鋪子是謝安幾個月前就看到過的一家銀飾店,就坐落在京城中心的一條街道上。


    因為有目標,所以馬車隻駛了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便到了銀飾鋪子的門口。


    衛懷柔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謝安進去了。


    鋪子裏從價低質劣的銀飾到專給貴族高門提供的昂貴奢靡的銀飾一應都有,因而白日裏除了閑逛的百姓,也有不少著華服的公子和姑娘來,又趕著是下午,因而鋪子裏人不少。


    進門等了一會兒,才有招待的人賠著笑小跑過來,道:“今日下午來了貴客,招待不周,公子姑娘見諒。”


    話音剛落,就聽見店鋪不遠的地方有個年輕執絝的聲音冷哼著大聲嚷嚷:“沒有更好些的了?”


    招待的人咳了下,旋即賠笑道:“姑娘喜歡什麽樣的銀飾,是想買釧子還是耳墜簪子?鋪子裏都有。”


    謝安想順帶看下鋪子裏的銀飾,便笑了笑:“都給我看看吧。”


    招待的人聽了,忙拿東西出來,陳列在謝安眼前一一介紹。


    “懷柔,你也來幫我看看吧。”謝安轉頭,微微笑了下。


    那些銀子做出來的首飾泛著冷光的顏色衛懷柔並不喜歡,他卻還是綻出一個溫軟又毫無破綻的笑意來,走到她身邊,不著意地往剛剛那個叫嚷的聲音的地方瞥了一眼。


    “鋪子裏的銀子都是上成的,款式模樣也是請最好的工匠師傅花足了功夫打磨出來的,姑娘看看這質地。”


    謝安伸手,捏起一支銀釵細細瞧了瞧。


    釵子做工確實十分精致,款式也是跟著京城裏的風尚,姑娘們最喜歡的新樣式打磨的。尤其是釵子上的雕花模樣,她看著也很喜歡。


    但她今日不是來買東西的。謝安放下手中的簪子,轉頭問:“鋪子裏的掌櫃今日在嗎?我想問一下把鋪子盤下來的價格。”


    招待的人在原地愣住了。這陣子鋪子裏的生意雖好,但京城裏有臉麵的人卻少,來的更多的是隨便看看卻沒錢買的百姓,掌櫃便有想把鋪子盤出去的想法,他隻是沒想到這麽快便會有人來問。


    大概知道清楚了來人的身份,夥計忙笑著道:“掌櫃在今日來的貴客那兒呢,姑娘等著,我這就去問問。”


    “好。”謝安頷首。


    趁夥計走開的功夫,她又看了看銀鋪裏大概的客人。


    鋪子的問題就在那些銀飾雖然精巧,但卻比不上那


    些府邸裏的銀匠的手藝,所以貴客看不上,而百姓又買不起。


    若將鋪子盤下來,她有七八分的把握能將這間鋪子的利潤拿到最大。


    “誰讓你走了,是哪家女人的麵子大到能蓋過我爹的?!”


    鋪子裏叫嚷的聲音傳了過來。


    謝安側臉去看。


    是剛剛那個叫嚷穿著華服的少年,脖頸上還係了塊用紅線穿著的青玉,麵頰瘦削,一雙細小的眼睛正盯著麵前的中年男子,大聲嚷嚷著。


    少年身旁有貌美的丫鬟低聲勸說,卻換來了一個巴掌。丫鬟捂著臉,低低抽泣起來。


    “你知不知道我爹正是朝廷的親臣?一個女人的吩咐就把你差遣過去了,她是誰啊,是皇帝的老婆還是娘啊?”少年大聲說著,順手砸了一樣東西。


    謝安微微皺眉,那少年卻忽然抬眼,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直著目光,慢慢閉了嘴。


    掌櫃以為他不鬧事了,鬆了口氣,又笑著賠了罪,匆匆走了過來又給謝安賠了罪,才走到一邊講起鋪子的事情。


    許是怕難得要盤下鋪子的客人走,掌櫃又去了鋪子後捧了幾件鎮店的銀飾出來,讓丫鬟給謝安戴上。


    鑲著瑪瑙的軟鏈襯著白皙細膩的肌膚,平白添了幾分嫵媚的味道。


    衛懷柔站在謝安身後,目光淺淺落在那條軟鏈上,餘光正好看到剛才鬧事的少年——朝廷重臣賈平的小兒子賈容還站在原地眯著眼睛。


    賈容在原地出神看著謝安慢慢摘下白皙腕上的那條軟鏈。


    賈府裏有很多貌美的陪房和丫鬟作伴,卻沒有那樣的出挑。


    賈容看了會兒,忽然感覺到麵上突然多了道目光,轉開目光才看到謝安身邊還站在一個年輕男人。他第一時間以為是她的夫君,畢竟那兩個人站在那兒,平白生出一種淡淡的恬然感來。


    賈容今日本就是來給女人挑東西來的,但是現在什麽樣的銀飾和女人他都無所謂了。


    他是賈府賈平最疼愛的小兒子,這天地下還有什麽樣的女人他還捉不到手裏來?


    賈容臉上慢慢笑起來,朝著謝安的方向走近過去。


    第二十八章


    “姐姐。”


    謝安聽見衛懷柔喚她, 便放下了手裏拿著的賬本,抬起眸去。


    衛懷柔忽然換了個地方站,走到她身邊來。


    “姐姐好了嗎?”衛懷柔垂袖, 淡淡問道,“……太陽, 快落山了。”


    謝安抬手擋了下斜斜照進來的陽光。已經是夕陽西下,銀鋪外的天空上正飛過幾隻大雁。果然已經很晚了,竟然不知不覺在這裏待了將近兩個時辰。


    她以為他等不及了, 便回身道:“三郎再等我會兒,還剩下幾頁, 我看完便回府。”


    衛懷柔點了點頭道好,忽然又靠過來, 挨著她近了些。


    謝安低頭繼續翻看掌櫃遞過來的賬本剩下的幾頁,收回目光的時候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走近過來的剛才那個鬧事的少年。


    賈容臉色不太好看,擰眉站著,隻離她不到半丈遠的距離,舉著右手。


    謝安皺了皺眉,翻過賬本最後幾頁。她知道衛懷柔等她等急了,便也沒有細看, 將賬本還給了掌櫃。


    “姑娘看怎麽樣?這鋪子雖小, 但妙就妙在剛好處於京城的中心,最熱鬧的地方,將來生意不怕會做不好。姑娘若是覺得價格貴, 我還能再讓姑娘半成, 鋪子裏的姑娘有想要的東西都可以留下來。”掌櫃擺著笑臉問。


    “我還是想開銀鋪。”銀鋪的利潤高, 還不用再廢她太多的力氣重新琢磨開什麽鋪子更合適, “所以, 鋪子裏的東西都不用大動,以後的利潤我會和你們五五開,隻是有些地方需要改動。”


    掌櫃聽了利潤分成,猶豫了半晌答應了,叫人拿來了另一本一模一樣的賬本:“這是複刻本,姑娘可以先拿去看。”


    “走吧,回家。”謝安收下了賬本,輕聲對衛懷柔道。


    馬車已經在街外等了許久了。


    謝安等衛懷柔進來才放下了簾子,把賬本仔細疊好了放進袖中。


    “姐姐。”衛懷柔輕軟喚了她一聲。


    謝安抬起頭去,他正撩起車簾的一角,目光似是漫不經心地落在銀鋪門口徘徊。


    “我有東西落在裏麵了,姐姐等我會兒。”衛懷柔放下車簾,轉過頭來看謝安。


    謝安點頭:“好,我等你。”


    她看著衛懷柔下了馬車,車簾落下,剛好擋住了謝安的視線。


    *


    銀鋪裏,賈容隨手拿了幾件銀飾,從丫鬟手裏接過荷包結賬,他還想著剛剛的事。方才他伸手過去想要趁機去摸下那美人的手,可那美人身邊的年輕男人卻像是碰巧一樣擋住他,還不止一次。


    賈容當然不相信那是巧合。


    恰巧,此時銀鋪門前掛著的簾子被一雙勻長的手捏起撩開,賈容抬起頭去,看到的正是他剛剛想的那人。


    掌櫃抬眼看到進來的是衛懷柔,忙笑著道:“還有什麽事能幫著公子的?”


    衛懷柔搖了搖頭:“我想要剛剛姐姐拿過的那支銀釵子。”


    掌櫃回想了片刻,一拍腦門想起來了,轉身去取那支銀釵子過來。


    “你那美人叫什麽名字?”賈容掃了眼衛懷柔,漫不經心道。


    賈容等著衛懷柔回答,卻遲遲沒有等來,便皺眉抬眼去看。他抬頭,正發現衛懷柔正看著他。


    那眸子黑得不見底。


    賈容從來沒有被人這麽看過,即便是宮裏的娘娘見了他都得放低些姿態。偏偏有些人,不識好歹,不知他是什麽人。


    “放肆!”賈容怒聲道,“我爹是賈平,你個不知哪出來的野種,敢這樣看我?!”


    賈容還沒教訓完,反倒是自己身上不知哪傳出來的一聲清脆的聲音蓋過了他的話音。


    “啊啊啊啊啊!”他還沒反應過來,痛叫聲反而先從喉嚨裏出來了。


    一下子,這種仿佛是被上了酷刑的尖叫聲從銀鋪裏傳了出去。


    衛懷柔眸波流轉。


    他伸手取走了掌櫃剛拿來的銀釵,隨手拿了幾片金葉子擱在已經恍了神的掌櫃手心裏,拿絹帕擦了手,才從銀鋪裏走了出去。


    好笑。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蠢貨。


    隻是不知道剛剛那蠢貨的喊叫聲,有沒有被姐姐聽到。


    *


    賈容叫得很響,就像是剛被開水燙開了皮的豬一樣,很難不聽見。


    謝安正靠著馬車小憩,一下子醒了過來。


    衛懷柔正挑開車簾,坐到她的身邊,淺淺笑了下:“姐姐,我回來了。”


    “去拿什麽了?”他的笑容清澈幹淨,她心裏反倒升起了些許隱隱的不安。


    衛懷柔沒說話,隻是在她麵前展開了一直放在手心裏的一方絹帕。


    絹帕上是那支謝安剛剛多看了兩眼的銀釵。


    “怎麽買回來了?”謝安有些詫異,她甚至都不知道衛懷柔是什麽時候注意到了這支釵子。


    衛懷柔將帕子上的釵子捏了起來:“我給姐姐戴上。”


    還沒等謝安開口,他已經站了起來,俯身將那支銀釵輕輕插到了她鬢角上。


    銀釵簪在烏黑的發髻上,衛懷柔多看了兩眼,抬眸衝謝安笑了下才說:“姐姐戴著,很好看。”


    謝安對上他清淺的目光,低了低頭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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