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上午十點, 袁爾陽姍姍來遲。


    問詢室內,他對出軌一事予以了徹底否認。


    負責問詢的是柏姝薇。她當時其實詐了他的,在問詢了一堆問題, 問得袁爾陽有些累了、腦門上出了不少汗後,忽然問了句:“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出軌的?”


    這個問題當然是藏著陷阱的。


    但袁爾陽在那種狀態下居然沒上當, 反問了句:“什、什麽意思?什麽出軌?”


    觀察室內, 通過單麵玻璃看到一切, 祁臧通過耳麥對柏姝薇道:“不跟他玩虛了的,直接問他戒指痕跡的事兒。”


    祁臧猜測著,袁爾陽隻能回答說他不喜歡戴戒指、在老婆麵前做做樣子一類的,沒想到他說的是一句:“我和我老婆平時都不習慣戴戒指。她覺得戴戒指影響她彈琴的手感。我也懶得帶。我們不講究這些。”


    柏姝薇問:“那你那天為什麽戴呢?”


    “快到我們結婚紀念日了,我就拿出來戴了。這種事兒上麵,我還是比較講究儀式感的。”袁爾陽道。


    聞言柏姝薇有些犯難,不知道袁爾陽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


    祁臧倒是立刻嚴肅了表情。


    袁爾陽給出的理由實在有些勉強。戴戒指本來也是儀式感的一種, 既然這都不講究,也沒必要為了一個結婚紀念日戴。何況他是去接妻子去探望生病孩子的,大早上特意戴什麽戒指?


    通過耳麥聽了幾句祁臧的指示,柏姝薇一拍桌子, 語氣嚴厲地對袁爾陽道:“那你昨天打扮得那麽整齊是要去見誰?別跟我說這是你的日常習慣。這些事情, 你想瞞是瞞不住的。我們會去查。現在給你機會讓你主動交代,坦白從寬的道理,你應該懂。


    “誒, 如果你是包養了什麽情人, 估計不用特意打扮討好她吧?你那出軌對象是不是地位還挺高的,你怕爆出來對她不好啊?你想想啊, 就算我們真查不出來她, 三天兩頭把你叫來公安局, 這影響就好了嗎?真有什麽不方便說的,你跟我們說清楚,可以配合的,我們可以配合你把影響降低。”


    到這一步,袁爾陽的臉色總算有點變了。


    看來有戲了。


    祁臧按住麥克,目光鋒利。“繼續問。”


    片刻後,袁爾陽開口:“我、我真的沒出軌啊。我昨天收拾了一下,是因為晚上有個飯局……我媽介紹了個姑娘,想讓我去見見。”


    “那姑娘是誰?”柏姝薇問。


    袁爾陽:“顏巧巧。”


    這三個字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有些驚訝。


    因為顏巧巧確實算得上一個名人。


    她並不是明星,而是一個錦寧市家喻戶曉的日用品品牌所屬集團董事長的小女兒,是名副其實的千金小姐,她長得很有親和力,小時候親自出鏡演過自家品牌的廣告,受到很多人的喜歡。


    “我跟蓉蓉一直非常相愛,有過一些矛盾,但那都是再普遍婆媳不過的矛盾……”袁爾陽道,“我真的沒有出軌。實在是……哎,我母親確實是希望我離婚。她說年前在一場酒會上,顏巧巧見過我,對我挺有好感的,隻可惜我結婚了,她就沒好主動找我。按我媽的意思,她後來跟顏巧巧接觸過幾次,覺得對方還喜歡我,她就組了個飯局,想讓我們認識一下,看看能不能發展。


    “我沒有和蓉蓉離婚,怎麽能做這種事?何況我真的愛她。我是不會跟顏巧巧在一起的。隻是我母親近來心髒不好,我也隻有順著她,答應了下來,想著吃頓飯應付一下也沒什麽……


    “警官同誌,我說的都是實話。你盡管問我周圍的人。我不想說,確實顏巧巧身份特殊,我不想給人家帶去任何汙點和誤會。現在如實告訴你們了,也請你們保密。”


    袁爾陽從頭到尾表現得都非常誠懇,說話輕聲細語的,很是溫柔,這樣的人,確實很容易引起女孩子的好感。誰不喜歡溫和、脾氣好、很會照顧你情緒的紳士?


    柏姝薇都有點被他迷惑了,一時並沒能找到什麽破綻。


    祁臧提醒她:“問一下那個酒會的細節。什麽時候、幾點開的,主題是什麽。”


    柏姝薇:“嗯?”


    祁臧嚴肅:“讓他把所有細節都交代一下。後麵我們需要通過詢問他的親戚朋友來印證一下細節。我不信他的故事。


    “另外,再問一下案發當晚的細節。”


    周五下午5點10分,晚上8點12分,10點10分,10點50分,兩個人都通過電話。


    其中前三通是袁爾陽撥給夏蓉的,最後那通是夏蓉撥給袁爾陽的。


    袁爾陽曾提過,兩人那晚就孩子生病的事進行了溝通,但敘述的並不具體。


    現在宮念慈那邊判斷死者死於11點至12點之間,那麽10點50分的那通電話無疑非常重要,因為那通電話持續到了11點09分才掛斷。那個時間太接近死者的死亡時間了。


    故而在又詢問了一下有關於袁爾陽疑似出軌的信息後,柏姝薇再對他道:“周五你和夏蓉打過四個電話。把每個電話的內容,分別告訴我一遍。”


    憑著記憶,袁爾陽大概把前三通電話的內容介紹完畢——他用三通電話告訴了夏蓉孩子生病的三個階段,孩子不舒服、孩子發燒了、孩子吃了藥已退燒。


    柏姝薇著重問了他第四通電話。“夏蓉給你打電話,說了什麽?”


    袁爾陽道:“她問孩子的病情有沒有反複,有沒有重新燒。”


    “為什麽這電話持續了那麽久?你有沒有聽到她那邊有什麽異常?”


    袁爾陽道:“我跟她說孩子沒問題,讓她放心,明天再去接她看孩子,考慮要不要送她去醫院檢查什麽的,簡單說兩句,我就掛了……不是,應該說是,我以為我掛了。我去洗澡了。


    “等我回來,才發現手機在通話。我喊了幾聲,沒人應,電話那頭都是鋼琴聲。我以為她已經練琴去了……我以為她也忘記掛電話了,然後我就把電話摁掉了。該不會……”


    似乎後知後覺明白什麽,袁爾陽慘白著臉問:“難道我聽到的鋼琴聲,已經是音響裏傳來的嗎?難道……難道那個時候蓉蓉已經死了?”


    ·


    問詢結束,袁爾陽大概是沉浸在了悲傷之上,久久沒有回過神來。柏姝薇說了些開解他的話,祁臧暫時回辦公室喝點水喘口氣,順便給許辭聊了聊進展。


    聽罷許辭道:“你剛才說,那個酒會是什麽?”


    祁臧講了一遍細節,許辭道:“說起來,那個酒會我去過。清風連鎖跟顏巧巧家品牌是深度合作的關係。那次酒會,我對袁爾陽印象不深。但剛才聽你那麽說……我想起來了一些東西。


    “那會兒我是跟林景同的兩個特助坐在一起的。這兩個特助都是女孩兒。我記得酒會快結束的時候,她們說有個彈鋼琴的男人很帥,顏巧巧都被迷住了,千金小姐主動去找他聊天、要微信什麽的。難道那個彈鋼琴的人就是袁爾陽?”


    “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麽從頭到尾不說自己也會鋼琴的事?”祁臧霍然起身,“我去攔住他問問。”


    祁臧剛回到辦公室,又迅速離開。


    一路追到大樓外,看見袁爾陽剛走到自己的車邊,祁臧趕緊上前把他攔下。“袁先生,請等等,再問你一點事兒。”


    “沒問題。”袁爾陽站定,看向祁臧,“請問。”


    “你會鋼琴?”


    “會。不過……我真是不好意思說我會。實在太久沒彈過了。”


    “不然吧。據我所知,你在某場酒會上彈過。顏巧巧就是在那個時候被你吸引的。對嗎?”


    袁爾陽麵露詫異,似乎不理解祁臧是怎麽知道的。


    但他這反應也說明兩人的猜測沒錯。


    袁爾陽不疾不徐解釋道:“那次是見到幾個老朋友,架不住他們讓我彈,我就獻醜了。我真的很久沒彈了。在業餘人士麵前,我說自己會彈鋼琴什麽的,無所謂……


    “但請警官你理解,我對鋼琴還是很敬重的,按我們專業人士的眼光和標準,我實在不敢說自己會鋼琴……尤其是作為夏蓉的丈夫,我那根本不叫‘會’。這也是我沒刻意提的原因。”


    祁臧又問:“那麽,你跟夏蓉認識,跟鋼琴有關嗎?”


    袁爾陽道:“嗯。我們是彼此的初戀,最初就是因為鋼琴結緣的。我高三的時候,她高一。學校有次活動上,我彈鋼琴……之後她就老來找我學琴。那會兒我們還沒戀愛,我就是單純地教她彈琴,算是引她入門的人……後來她去了藝術院校,專門學這個。


    “所以我說夏蓉是很有天賦的人。人家都是小時候就開始練琴,她入門算是很晚的,但能達到現在的成就,已經非常不容易。”


    作別袁爾陽,祁臧進大樓的時候,正碰上李正正和柏姝薇過來。


    把剛才溝通的大致情況告訴兩人,祁臧問:“你們怎麽看?”


    李正正搓了搓手。“該不會是袁爾陽他媽殺的人吧?他們這種豪門,會不會買|凶|殺|人啊?”


    “這倒確實是個思路。”祁臧道,“不過我們現在主要在糾結凶手的手法。宮念慈檢查了好幾遍,確認沒有找到任何針眼。那麽,排除被注射了過量腎上腺素的可能,夏蓉到底是怎麽被‘嚇死’的?大家集思廣益。對了,她社會關係誰去跑的?她有看過心理醫生什麽的嗎?”


    “山康在跑夏蓉的社會關係,衛凡在找偷窺者。”李正正道,“等他消息吧。”


    柏姝薇伸了個懶腰,右手按在肩膀上揉了揉。“行了行了,放鬆一下,到中午了,該考慮吃什麽了。食堂還是外賣啊?”


    李正正大搖其頭:“你就知道吃。”


    “人是鐵飯是鋼,我們餓死了誰去破案啊?你這是尬懟啊。”柏姝薇找祁臧告狀,“老大,李正正老是欺負我!”


    聞言祁臧在內心進行了深刻的檢討。


    他好像也喜歡這樣欺負許辭。


    難道他跟李正正一樣幼稚?嘶……


    轉瞬聽見柏姝薇問:“對了老大,嫂子……咳,是這麽叫吧?她喜歡吃什麽?我一起給她點了唄?”


    “她有點講究。我來點吧。不用管我們。”祁臧道。


    “喲。”柏姝薇麵露八卦,“她跟上回那個一樣,是個富婆?”


    祁臧隻得點頭。


    “那……話說回來,你和上一個為什麽分手啊?”柏姝薇好奇問,“我們當時還以為你找了個能駕馭你的呢。那小姐姐就是年紀大了點,但真的好颯啊,連張局都敢噴!”


    祁臧拿出手機點外賣,口不擇言胡說八道道:“你們也看到了,她脾氣暴躁,易燥易怒,在家一言不合就要操刀子家暴我。我一大男人也不好跟她計較。分手也是無奈。所以啊,談戀愛確實要找溫柔一點的、情緒穩定一點的、乖乖聽人話的——”


    餘光瞥到什麽,祁臧立刻住嘴。


    抬起頭,他看見許辭步步走到自己麵前,冷冷淡淡地揚起手機,開口道:“我幫大家點過吃的了。哦,算錯了,少點了一份。祁隊,沒有你的。你自己看著辦。”


    祁臧:“……”


    ——小辭你聽我解釋……


    柏姝薇趕緊給祁臧使了個“老大放著我來”的眼色,然後看向許辭,道:“嫂子,都是我的錯。怪我太八卦了,不怪我們老大!不在現任麵前談論前任,是基本原則!我們以後絕對不再提了!前任?前任算個屁啊你說是不是,這種屁還是臭的,放出去之後就該立刻隨風去——”


    祁臧額頭上青筋直跳:“柏姝薇,閉嘴!”


    祁臧被許辭冷冰冰的眼神剜了一下,眼睜睜看著人轉身上樓了。


    祁臧:“……”


    ——造了大孽了,他的下屬們什麽時候能省心點?


    ·


    下午。刑偵三支隊的各位刑警行動高效,已經迅速通過夏蓉粉絲嚴河翰提供的裝修公司電話,聯絡上了相關負責人,並通過與負責人的溝通鎖定了嫌疑人。


    因為那件事太特別了,裝修公司負責人也就記得很清楚。


    他道對衛凡道:“我們都已經開工了,有個人忽然過來,說他想來我這裏幫忙。那我肯定沒答應,我都不認識他。而且我人夠了,幹嘛給他多發工資?但我不答應,他居然就在現場義務幫忙。那地磚貼的,還真比我請的工人好!


    “後來他還跟我說,他不要我錢,隻要幫他寫封介紹信就行。他說他想去上個什麽設計院校,如果有設計作品,更容易上一點。但如果沒有設計作品,有室內裝修一類的實際經驗,也可以。我就答應了。說真的,有他在,我很省心,好多事情他都默默完成了。”


    衛凡又問:“主臥的鏡子……那段走廊封牆的工作,都是他負責?”


    “喲,這具體的我記不太清了。應該是吧?”負責人道。


    “你有沒有他的姓名信息?”


    “有。我後來還是意思意思給了他點錢,打他銀行卡了。嘶,這幾年前的轉賬記錄有點難查……警官陪我跑趟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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