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腳剛出院子,就碰上了姍姍而來的宋氏。


    “給爺請安。”宋氏欠了欠身。


    四爺頓住腳,目光落在她凸起的腹部,“來給福晉請安?”


    “是。”宋氏溫笑,“爺是要回正院嗎?”


    四爺應了一聲,“有什麽缺的就讓人找福晉。”


    宋氏麵色微僵,看著四爺背影消失在二門處。


    海棠扶著她輕聲道,“方才主子為何不告知主子爺您昨晚身子不適?”


    “告知了又如何?”宋氏抽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臉,“董鄂氏懷著什麽心思我豈能不知?她巴不得我去破壞昨兒爺和福晉的好事。”


    “她雖非好心,但奴婢覺著有些話說的也對。”海棠扶著宋氏走到樹蔭下避日頭,“您如今懷著的很可能是主子爺庶長子。福晉還未生養,隻要她……”


    “放肆!”宋氏倏地變了臉色,訓斥的海棠啞然驚恐。


    “姐姐好大氣性啊。”李氏站在傘下,柔軟的腰肢盈盈一握,嬌媚容顏好似更甚從前。


    海棠忙低頭避開李氏打量的眼神,恭恭敬敬站在宋氏身邊。


    “妹妹氣色不錯。”宋氏搭話,“難得見妹妹請安來的這麽早。”


    “昨兒睡得早,今兒自然起的也早。”李氏走了幾步與宋氏並肩而行,進了正院院門,她才慢悠悠說,“姐姐昨晚睡得可好?”


    宋氏眉心微動,不著痕跡的打太極:“我懷著身孕,本就貪吃嗜睡,昨兒倒是精神,給我這腹中的孩子繡了兩件小襖。”


    “姐姐繡的什麽顏色?”李氏站定。


    宋氏目光平靜無波,“藍色,我想著無論格格還是阿哥,這顏色都能穿。”


    “姐姐當真小心。”李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二位主兒稍等。”寒露推門而出,欠身行禮,“福晉正在用早膳,請二位主兒先去廳堂坐坐。”


    此時的凝意的確在用早膳,但她還見了一個人。


    正院大門一開,周華未便來了。


    “有了身孕是好事。”凝意漫不經心的吩咐霜降等人:“趙和元,你去一趟前院,將這事報給爺。霜降,你將我庫房裏那兩匹海棠紅的杭綢以及那對藍田玉攢金絲芍藥簪子找出來,待會兒請安時賞給李氏。寒露……”


    凝意起身,冰冷的笑了一下:“你看住月蘭。”


    寒露不明所以,“主子?”


    “按我說的去做!”凝意揮了揮手,著人撤了早膳,而後去了前廳。


    廳堂內,鶯鶯燕燕都到了。


    凝意先問了幾句宋氏身子可還舒坦,宋氏忙起身謝過,“周大夫說胎像穩固,按時喝安胎藥便可。”


    “福晉今兒氣色不佳,眉眼間有疲倦之色。”董鄂氏笑的尖銳,“妾身等人這麽早來請安,怕打攪了福晉美夢。”


    “宿醉後確有些不適。”凝意連眼神都沒給董鄂氏一個,徑直道:“我倒是聽說了一樁事。宋氏懷著身孕,你卻拉著她說了半晚上的話。董鄂妹妹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兒?不妨說來聽聽,或許咱們都能幫上忙呢。”


    董鄂氏心口一驚,下意識朝馬佳氏看去。


    下首,李氏已經笑開了,眼神不屑的對著董鄂氏道:“妹妹初來乍到,還未得主子爺寵幸,自是不知這懷了孕的人嗜睡,一天恨不得睡上七八個時辰。宋姐姐有了四個多月身孕,你就算再要緊的事兒也該白日裏說。”


    “姐姐說笑了。”董鄂氏勉強笑了笑,笑容比哭還難看。


    她的確是想挑起眾人對福晉的不滿,卻未料府中這兩位格格都順著福晉,壓根沒想與她爭一爭。


    一屋子沒野心的!


    既然無人願意當出頭鳥,那她不如求自己。


    凝意靜靜喝著普洱茶,溫茶落了肚,暖了被酒精折磨整晚的胃。


    “福晉。”李氏終是沒忍住,眉眼含著得意的笑道:“妾身有事要報您。”


    “周華未一早就來告知了我。”凝意放下茶杯,笑的端莊。


    她拍了拍手,霜降立刻端著東西走到李氏麵前,“這是福晉賞賜給李主子的。杭綢全選了海棠紅的顏色,福晉道這顏色您穿是最好看的。這對簪子,還是福晉嫁給主子爺時帶的嫁妝。”


    李氏一聽,忙起身謝恩,“謝福晉賞賜。”


    謝完了賞賜,她又做出為難之色,“妾身還有件事想問問您的意見。”


    凝意心生警惕。


    一旁,宋氏已有了察覺,倏地捏緊帕子,放在腹部的手下意識白了指尖。


    其他幾個侍妾尚不知其中緣由,個個都當福晉果真看重李氏,賞的都是好東西。


    “如今你和宋氏都有了身孕,是咱們府上的功臣。你既有疑慮,但說無妨。”凝意稍稍坐正身子。


    “小格格年紀小,尚未滿周歲。這個年紀的孩子最是鬧騰,妾身這幾日也被小格格鬧得沒法安睡。”


    凝意忍不住起了脾氣!


    李氏的意思她聽明白了。


    她為什麽要替別的女人養孩子?


    李氏道孩子鬧騰想讓她養,她就閑的發慌了?


    凝意撫著指尖,正準備拒絕,卻見四爺風風火火進了正院,瞧他冷如冰霜的臉,凝意便知四爺聽到了李氏的話。


    她是成了看好戲的,但李氏卻是戰戰兢兢,不知方才那話四爺聽到多少,蹲下行禮的時候動作一大,輕吸了一口氣。


    “起。”四爺抬了抬手,走到上首坐下,道:“懷有身孕是喜事,爺已經命張起麟送了些東西去你屋裏。”


    李氏悄悄鬆了口氣,忙謝了恩。


    但下一秒,四爺語氣陡然變的危險,“你不願養小格格?”


    李氏驚懼抬眉,忙搖頭:“爺,妾身是怕自己因著身孕沒法照顧妥善,等妾身坐穩了胎,自是有時間養著小格格的。”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四爺臉色更黑了,“你當福晉是什麽?你當正院是什麽地方!”


    四爺發了怒,一屋子的人跪下。


    凝意低著頭,一時困惑。


    四爺這做法奇奇怪怪,他們二人間頂多是個合法床友,可沒什麽深刻的感情在。


    今兒這一出是為了□□中規矩吧!


    “你隻是格格。”四爺警告李氏。


    李氏麵色蒼白,格格身份低微,進不了玉牒。


    要是爺開口不讓她養孩子,那她這腹中的孩子怎麽辦?


    她有強烈預感,這一胎必定是個阿哥!


    “爺,妾身錯了,妾身定……”


    “夠了。”四爺語氣依舊冰冷,這次看向了凝意,“爺若將小格格記在你名下,養在你身邊,你可願意--------------/依一y?華/?”


    願意個屁!


    凝意在心裏爆了個粗口,等抬起頭時已經換上了泫然欲泣的表情:“爺也認為妾身平日裏閑得很嗎?妾身要掌管後院一應事不說。還得日日看那些賬簿。”


    四爺:“……”


    又開始了,他就不該問。


    “爺若覺得妾身該養著小格格,妾身倒也是願意。隻是其他事,不如爺吩咐幾個妹妹來幫著妾身管吧?”凝意失落的低下頭。


    四爺額角跳了跳,“扶你們主子起來。”


    這話是對霜降說的。


    霜降忙攙著凝意起來在一旁坐下,其他人還跪在地上,四爺指著宋氏,“你也起來。”


    宋氏低頭應了聲,起身時晃了晃,幸好海棠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四爺雙手放於膝上,眼神落在玉扳指上,“爺若讓小格格來正院,將小格格記在福晉名下,你願意?”


    李氏哪敢再說話,隻能低著頭背影顫抖。


    她是想將小格格推到福晉身上,但她不想記在福晉名下!


    她日後哪怕不能坐上福晉之位,那也有可能是側福晉。


    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憑什麽送給別人?


    凝意看著四爺略顯無所謂的神色,她定了定神:“你把我當奶嬤嬤呢?自己不想養的時候把孩子給我,想養了又要回去?李氏,天下這些好事都得讓你占全了?”


    “福晉明鑒,妾身並無此意。”李氏忙搖頭,“妾身是覺著胎像還不安穩……”


    “伺候小格格的人不少。”凝意打斷她的話,“霜降,將那兩匹杭綢收好。”


    李氏徹底愣住,這是在眾人麵前落她的臉麵!


    她幽怨的看著四爺,低泣哀求。


    可四爺壓根沒看她一眼,眉眼冷峻,“請安也請過了,都退下。”


    眾人忙起身退下,凝意剛舒了口氣,就聽四爺在身邊道:“還難受嗎?”


    “咳咳。”凝意被口水嗆了個正著,又驚又羞的瞪著四爺,“爺?”


    四爺以為她沒反應過來,又問了一遍。


    凝意一聽,這還得了!


    再問下去,她的臉都丟完了。


    她著急起來就容易忘了端莊,忙拉著四爺進了裏屋,撫著起伏的胸口幽怨極了,“閨房私話怎能在外頭說?”


    四爺不以為然,“都是你身邊伺候的人,你怕什麽?今兒早上還是他們收拾的床鋪……”


    “爺!”凝意羞惱極了,紅潤爬滿了臉頰。


    從四爺的角度看,看到那抹紅色甚至越過耳垂到了脖頸。


    他一時心癢難耐,冰冷指尖落在了那抹緋紅上。


    凝意瑟縮了一下,抬頭便瞧見四爺帶著欲色的雙眸,她驚的忙後退,“爺,這還沒到中午,您就算……”


    四爺臉一黑,大力鉗住了凝意下巴,迫使她不得不靠近自己:“爺在你眼中就是重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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