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是孩子,也用不了什麽。”凝意笑道,“你這個做嬸嬸的也忒客氣了。”


    “多可愛呀。”六福晉扯了扇墜,弘暉不開心了,可還是咧開嘴衝著六福晉笑。


    凝意忍不住笑罵:“狗腿子。”


    倒是學的一手的好賣萌。


    鬧了一早上,兩個孩子也餓了困了,乳娘抱下去喂奶後就哄著睡午覺。


    凝意和六福晉在西花園內緩步行走賞景,“六弟也是一大早出門還未回來?”


    “是。”六福晉點點頭,“去九經三事殿近了些,爺早上還多睡了一刻鍾。”


    說著,她也有些擔憂,“四嫂,會不會前頭出了什麽事?就算不回來用午膳,爺也該著人回來說一聲的。”


    不知六福晉是否知道貴妃一事,凝意反倒不好打聽,隻道:“人就在暢春園,上頭還有皇阿瑪頂著,再如何也出不了什麽大事。既然離午膳還有半個時辰,咱們去給額娘請安吧。”


    六福晉沒聽出凝意話中的推諉,反倒覺得凝意帶她去德妃處是為著向德妃打聽。


    *


    集鳳軒。


    德妃身邊的人摘了些花,正打算舂成花汁用來做指甲的。


    快到夏日的集鳳軒依舊春意盎然,綠樹成蔭,德妃還命人在院子裏紮了兩個秋千架子,單獨辟了一塊喝茶賞月的地兒。


    一張木桌,幾條用樹幹做成的凳子,凳子上的年輪一圈接著一圈,一瞧便知是百年老樹。


    “還為著本宮的事吵個沒完?”德妃著人搬了張軟榻放在樹蔭下,她躺在上頭閉目養神。


    李嬤嬤坐在一旁給德妃敲腿,“皇上畢竟有這麽多子嗣,前頭牽扯進去的大人就多。娘娘不必在意,皇上做的每個決定都不可能讓眾人心口一致的支持。此事一出,索額圖大人和明珠大人定然是要說上幾句的。”


    “索額圖和明珠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一個是太子的後盾,一個是希望將直郡王推上去。”德妃哂笑,“二位大人素來不和,本宮竟有這麽大的能耐,能讓二位大人握手言和。”


    李嬤嬤失笑,“娘娘心胸寬廣。”


    “你在本宮身邊這麽多年,也沒必要用這些話哄著本宮。”德妃抬眉,“皇上願意寵著本宮,那是本宮有本事。”


    “是。”李嬤嬤笑容不變,手上力道稍稍加重,“咱們娘娘就是後宮頭一份。”


    宮女進來稟報道四福晉和六福晉來了。


    德妃眉眼間的笑意愈發濃重,“本宮福氣就是好,還有這麽好的兩個兒媳。”


    她吩咐宮女帶著兩人進來。


    凝意和六福晉並肩而行,二人行了禮。


    德妃著人扶著她們起來,笑盈盈招手:“在這兒住的可習慣?”


    “兒臣有些認床,昨兒睡得晚了些,今兒一早就起遲啦。”凝意略微羞赧。


    “能睡就睡。”德妃含笑看著二人。


    要說容貌,她這兩個兒媳不是一等一的好,但二人性子平和卻不軟弱。


    如今因著年紀小還有些跳脫,可死氣沉沉有什麽意思,誰說做福晉的非得端莊自持。


    要她說,端莊過了頭那就是死板!


    成日裏板著一張臉,小心翼翼過日子,人這一輩子豈非荒度?


    “額娘,兒臣和四嫂今兒想在您這兒蹭一頓午膳,可以嗎?”六福晉在宮女端來的凳子上坐下。


    德妃失笑,“本宮巴不得你們日日來。錦時,你去說一聲,今兒二位福晉在本宮這兒用膳。”


    李嬤嬤應聲退下。


    德妃倒也不是個藏著掖著的,她挑眉看著兩個兒媳,“小四和小六都還沒回?”


    凝意點頭,“爺早起去上朝就一直沒回,本以為來得及回來用膳,卻沒想到這個點都沒消息。”


    “不過是為著本宮封貴妃一事。”德妃隨口道。


    凝意心裏有數,自然不驚訝。


    六福晉卻是驚訝極了,她震驚的瞪圓了眼睛,等德妃偏頭看過來時才察覺失禮,忙以帕子掩唇:“額娘……”


    “本也不是什麽能瞞著的事。”德妃不甚在意,“本宮隨著皇上來暢春園,宮裏自然愈發肯定皇上是一定要封本宮為貴妃。”


    “兒臣聽說索額圖大人和明珠大人都反對。”凝意輕聲道,“連隆科多大人也反對呢。”


    “隆科多是為了佟妃。”德妃笑了笑,“本宮上不了貴妃之位,過幾年自然會輪到佟妃上位。如此一來,後宮諸事就得交給佟妃了。”


    三人沒說太多的話,午膳時,飯菜直接送到了集鳳軒。


    凝意和六福晉陪著德妃用膳,德妃是個愛熱鬧的,原以為來了暢春園就得待在集鳳軒,可有兩個兒媳陪著倒也還算不錯。


    用過午膳,四爺和六爺才著人送了些消息來,隻道今兒事多,幾位爺都在前頭幫著康熙處理事情。


    年紀小一些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用過午膳被梁九功親自送到了集鳳軒德妃跟前。


    梁九功恭敬道:“皇上道二位阿哥爺年紀還小,就得勞煩娘娘您看顧了。”


    德妃忍俊不禁,一瞧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臉色便知這兩人是搗亂了:“是,公公回去稟報皇上,本宮自會照顧好兩位阿哥。”


    梁九功得了德妃的話,告退回了九經三事殿。


    暢春園景色如畫,裏頭囊括了一片很大的農田。


    為著夏季作物,眼下眾人都在忙著犁地,幹燥的土壤還得增肥。


    午膳後,凝意等人在德妃處小憩了半個時辰,起來後她便有些閑不住,“額娘,兒臣見那片農田很大,又有一些小溪流,咱們不妨去摸些螺螄,抓些小魚給晚膳加餐?”


    六福晉立刻讚成,“我也要隨著四嫂去。成日待在屋裏都快悶死了,也該出去走動走動。”


    德妃掩唇輕笑,“本宮就不湊這個熱鬧,就在旁邊看著你們抓。但這抓到的小魚,本宮還是要一份的。”


    凝意下意識震驚,“額娘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呢!”


    “你這潑猴。”德妃笑罵道,“讓你來暢春園可真是來對了,沒見你有一刻閑著的。”


    凝意嬌笑。


    有了的德妃的吩咐,李嬤嬤帶著人準備東西,約莫過了一刻鍾,一行人朝著旁邊的農田去了。


    農田也屬於暢春園的,內務府撥了個管事叫江天元,這人是最懂農作物的。


    每年都能帶著人種出好些東西送進宮裏的禦膳房,倒是也為皇上省下不少銀子。


    江天元早早得知德妃和二位福晉以及兩位阿哥爺要過來,他便等在入口處:“奴才給各位主兒請安。”


    “免禮。”德妃坐在攆轎上抬了抬手,“本宮隻是來瞧瞧,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們。”


    “是。隻是這些時日莊子裏在犁地,田坎邊難免會有泥土,還請各位主兒小心。”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到底是男孩子,江天元一走,德妃又吩咐大家不用拘束,但為著凝意和六福晉的名聲 ,她還是將兩個阿哥留在入口處摸魚,自己則帶著兩個兒媳往裏頭走去。


    等瞧不見旁人的地方,她才允許二人下水去摸魚。


    五月的河水不算熱,光腳下去還有些涼。


    “呀!”六福晉顫了顫,“這還真涼快呀,一路走來本有些熱的。”


    凝意暫時沒下水,蹲在河邊摸著螺螄。


    此時還沒那麽多工業汙染,也沒垃圾汙染,河水清澈見底。


    六福晉在下頭摸魚,她沒下水就在上遊這處摸螺螄,還著人拿石頭在下遊處堵了一半的河水,有些小魚無處可逃自然而然就進了等在下遊的李嬤嬤手中。


    不到半個時辰,凝意便摸了半籮筐的螺螄,可見此處做事的人並不曾在此摸螺螄。


    此時,相比農田這處的閑適,九經三事殿氣氛壓抑。


    索額圖和明珠並未離開暢春園,而是繼續跪著懇請皇上收回成命,不宜封德妃為貴妃!


    康熙卻覺得德妃無論什麽方麵都堪當貴妃之位。


    他將索額圖和明珠先晾在外麵,自己則待在後頭處理政事。


    “真有法子?”明珠蹙眉,沉聲道。


    索額圖看了他一眼,“你我二人皆是朝廷重臣,皇上想封一位貴妃那是後宮事,既然太後都同意了,皇上又為何在這之前透露消息讓我等知道?隻怕是有人想上位,但皇上不樂意吧。”


    明珠顯然不信此說法,“大人未免過於自信。我瞧著此消息未必是皇上傳出來的,說不定就是宮裏的某位娘娘。德妃娘娘一旦成了貴妃,那她所生的三個兒子僅次於太子殿下,隨著封貴妃聖旨一起來的便是四貝勒爺和六貝勒爺直接成了郡王!”


    “太子是嫡出。”索額圖不動聲色,“我有什麽可怕的?倒是直郡王,身為長子,如今也隻是個郡王。這消息……指不定就是那位娘娘傳出來的。”


    二人在朝為官這麽多年,自然知曉喜怒不形於色。


    直到太子和直郡王出現在九經三事殿,二位大人才停下沒說話。


    索額圖起身走到太子跟前:“殿下是來給皇上請安的?”


    太子抿唇,幽幽的看著他:“皇阿瑪下了口諭,命孤來請大人回府。”


    索額圖:“……”


    明珠眉心一跳,看著直郡王:“也是皇上的口諭?”


    直郡王點頭,不甚煩擾,“大人先回府吧,本王在兵部還有事情要處理。”


    明珠蹙眉:“……”


    直郡王卻是個不喜拖延的,他直接站在門口,“您若不願意走,那便在這裏待著。”


    明珠想著也該是和直郡王說說其中厲害,便隨著離開。


    太子看著索額圖,“孤不是很喜歡毓慶宮。”


    索額圖狠狠皺眉,不解的盯著太子,當知此處可不是個說話的地兒,二人離開九經三事殿站在暢春園門口。


    索額圖負手而立,“殿下方才所言是何意思?您的皇額娘費盡心思難產才生下您。您是皇上嫡子,那個位子本就該屬於你。如今一旦德妃封了貴妃,日後很有可能便是皇貴妃。皇貴妃位同副後!殿下的太子之位還坐得穩?”


    “當太子有什麽好的?”太子施施然,神色比索額圖輕鬆多了,“看似花團錦簇,但還不是有人用厭勝之術來暗害孤?這麽長時間,皇阿瑪命內務府處死了德住等人,但找到幕後主使了麽?皇額娘若還在世,定然希望孤能平安一世,而非戰戰兢兢過一輩子。再者,皇阿瑪是天子,天子一怒浮屍千裏,大人敢保證日後孤的一言一行都能是皇阿瑪所喜歡的?”


    索額圖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殿下想做什麽?”


    太子失笑,“孤什麽都不用做,大人不是都替孤做好了麽?結黨營私,收買朝臣,赫舍裏一族有多少打著孤的名義侵占農田,剝削下級?這樁樁件件隻要到了皇阿瑪跟前,孤的太子之位自然就沒了。”


    前世,索額圖便是這麽教他的。


    讓他仗著自己的太子之位,仗著自己嫡出身份,仗著前期皇阿瑪對自己百般忍讓,索額圖變本加厲,將他一步一步趕到了死亡邊緣。


    索額圖為了穩固他的太子之位做了許多,但這些舉措也都是為了赫舍裏一族,為了索額圖自身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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